《》章 節目錄 第十五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1 文 / 明圓
之後的幾天時間裡,**樓裡的三位姑娘相繼被人贖走,至此下落不明,再無人見過她們,所有人都只當她們是嫁入了有錢的富貴人家。
而這些事情,蘇園園一點也不知道,為了重新核對難民搬遷的人,她忙得無暇顧及其他。
由於嚴明等人被革職,因此空出了三個職缺,朝廷重新派了三個人下來彌補空缺。這三個人都是今年科考新晉的年輕人,他們有著所有年輕人都有的熱血豪情,靈州目前的困境,不但沒有令他們退怯,反而激發了他們心底那股要大幹一場的壯志。
也許,這就是皇帝為什麼要指名將他們三個派到靈州的原因。
蘇園園因著難民的事情,與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剛開始他們對她這個「珍稀女官」還抱有幾分懷疑的態度,後來接觸得多了,他們漸漸從這個默默無聞的姑娘身上感受到了認真與倔強,不由得也被其感染,做起事情來半點不敢怠慢。
畢竟,他們誰也不願意才剛上任,就輸給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姑娘。
等到人數重新核對完成之後,蘇園園又親自與那幾個村鎮的首領談過幾次,確定了這些人數沒有錯誤之後,又將之前的規劃方案修改了一部分,不但總體面積增加了,而且房屋的數量也加了不少。
江南的梅雨季節來得比較早,尤其是今年,才剛剛走進四月,就已經連續不停地下了十幾日的雨,雖然目前的雨勢尚且不會構成洪澇災害,但一直這麼個下法,對建造的進度卻影響很嚴重。
這一天的雨勢終於有了停下來的勢頭,蘇園園立刻親自前往松北嶺。將工地上已經完成的部分仔細查看了一番,預計的三百四十七座房屋,如今已經完成了大半,速度已經不錯的了。但是依照目前的天氣情況,這工期速度還得加快,必須趕在楚河漲水之前將所有工程完成。
這幾天下雨,工地上只有幾個負責看守的大叔,蘇園園與他們打過招呼之後,就下山去了,心裡盼望著這該死的雨快點停下來。好歹等到房子都建完了再下啊!
偏偏事與願違,她才走到半山腰上,烏雲再次在頭頂聚集。如同大軍壓陣般,黑壓壓的一片,壓得人呼吸不暢。
見到這架勢,蘇園園心中暗道不好,趕緊撐開隨身攜帶的油紙傘。加快步伐往山下走。不料一個閃電劃過,轟隆隆的一聲巨響,嚇得她一個踉倉,手中的油紙傘順勢脫落,一下子就滾遠了。
與此同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豆大的雨水狠狠砸在她身上。
她一手擋住頭頂,彎下腰去撿傘,卻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栽下去,狠狠摔了一跤。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腳踝剛才似乎崴到了,站起來的時候生疼。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咬緊牙關扶著旁邊一根樹蹲下身,勉強將雨傘拾起來。天上的閃電還在繼續,躲在樹下實在是相當不明智。她舉著傘慢慢站起來。環顧四周,這裡到處都是樹,根本沒有個安全的躲避場所。
又是一道雷劈下來,好似從她耳邊擦過,震耳欲聾。
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樹被劈中了,正在大雨中熊熊燃燒,那些跳躍的火苗如同面目猙獰的魔鬼,隨時都在準備奪人性命。
蘇園園蒼白了臉色,再不敢此處停留,一瘸一拐地跑開了。
就在她忙著逃命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她放慢腳步四處環顧,希望能找到聲音的來源。
果然,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楚。
「蘇七姑娘!蘇七姑娘!」
聽這聲音,好像是阿谷!
「蘇七姑娘,蘇七姑娘,蘇……蘇園園!你在哪兒——」
原本正準備要應聲的蘇園園,驀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稍稍一愣。說句實話,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沒人再叫過她的名字,眼下忽然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誒,我在這裡!」
緊接著,就是一陣慌忙的腳步聲,透過茫茫的雨霧,一個聲音跌跌撞撞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他沒有打傘,全身都已經被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額發往下掉落,漆黑如墨的眼睛裡有那麼一瞬間的渙散。
已經見慣了他的沉穩淡定,忽然看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蘇園園心裡除了詫異,還有些無法言語的溫暖。雖然他平日來看起來總是不愛與人親近,與她說話的時候也總喜歡擺出一副不冷不熱的姿態,可在關鍵時刻,他終歸還是把她當成朋友來看待的。
她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正要把傘伸過去的時候,忽然瞥見他的身後,不由得睜大眼睛,大叫一聲「小心」!
話音才剛落,她就已經本能地撲了上去,一手將阿谷使勁推開,一手揮動雨傘去打掉那條白牙森森的花蛇!蛇被她從樹枝上打下來,卻順勢掉在了她的雨傘上,濕滑柔軟的身體迅速爬過雨傘,落在蘇園園的手上。
冰冷濕膩的蛇死死纏住她的胳膊,張大嘴巴在她胳膊上狠狠咬下一口!
被推開的阿谷見到這一幕,迅速拔出藏在靴子裡的貼身匕首,衝過去一把捏住花蛇的七寸咽喉,手起刀落,轉眼就將它的腦袋給整個割下來,隨手扔掉。
他收好匕首,小心將蘇園園胳膊上的花蛇屍體弄掉,擔憂地看著她:「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兒,只是有點頭暈……」蘇園園使勁晃了兩下腦袋,總覺得面前的東西出現了好多重影,整個世界都在慢慢地晃來晃去。
阿谷趕緊扶住她走了一段路,鑽進一個小山洞裡,讓她乖乖靠著石壁坐下。此時顧不上男女有別,他將她的衣袖子慢慢挽上去,露出光滑細膩的胳膊,以及胳膊上那個隱隱發紫的傷口。
「糟了,這蛇有毒!」阿谷看著神志迷糊的蘇園園,心裡好似放在火上烤,自責與焦慮交相折磨著他。
明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天氣不好,今天看見她出門的時候,他就應該攔住她。後來看著天氣又變,他想也沒想就追上山來,結果沒想到非但沒幫到她,反而還害得她被毒蛇咬,他怎麼就這麼沒用!
他抿緊嘴角,臉色沉得比冰還要冷,眼下一時半會兒根本下不山,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中毒而死!
最後索性把心一橫,他彎下腰,將臉貼近她的胳膊,張開嘴含住她的傷口,迅速將還未來得及擴散的毒血吸出來。
來來回回地吸了七八口,等到她的血不再呈現暗紅色之後,他這才停了下來,隨手撕下衣服上的一塊布料,將傷口上下兩個地方分別緊緊綁住,免得毒素擴散。
忙完這些,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一邊胡亂擦去汗水,一邊盯著她的臉看。
正在昏迷中的她,像一隻精緻的人偶娃娃,無力地靠在石壁上。蒼白的皮膚如同一張吹彈可破的薄紙,靠近了看,幾乎可以看見隱藏肌膚下面的淡紅血絲,長長的睫毛搭在眼瞼上,蓋住了那雙永遠波瀾不驚的褐瞳。小巧的鼻尖上還掛著顆雨水,要掉不掉的樣子看得人心癢,阿谷伸手幫她把雨水抹去,手指不慎碰到她那柔軟的嘴唇。
他如同受了驚嚇的小鹿,立時將手收回來,耳根處慢慢升起幾絲緋紅。
他用另一隻手緊緊握住這隻手,心不在焉地坐在她身邊,腦袋一直低著,視線落在面前的地上。
忽然覺得肩膀上多了份重量,溫熱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僵硬地扭過頭,發現蘇園園的身子不知何時歪了些,腦袋順勢落到他的肩上。
雖然他心裡很清楚她現在沒有意識,可他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緋紅從耳根慢慢蔓延到臉上,以前不曾注意的心思,此時此刻被無限放大,紅果果的擺在他眼前。
他對她有渴望。
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從身體上,那股無法逃避的渴望,足以令他喪失理智。
此時緊緊靠著她,那股溫柔的體溫與他只隔著薄薄的衣物,像一道咒語,左右了他的思想,使他陷入慌亂之中,讓他覺得整個身體都在燃燒,那些積壓在心裡的東西迅速膨脹,好像隨時都要噴薄而出。
鬼使神差地,他朝她的臉頰緩緩伸出手,就在手指即將觸碰到的一剎那,他猛地回過神來。
他這是在做什麼?趁人之危嗎!
手指停在半空中,隔著空氣,在她的臉上畫了一個大概的輪廓,然後悄無聲息地收回來。
「蘇園園,園園,園園……」他將雙手放到嘴邊,使勁吸深吸一口氣,不停地輕聲默念這個名字。他可以對這個世上的任何人不擇手段,獨獨對她,他不願意。
她對他的好,是掏心掏肺的真好,沒有半點利益和心機。
他這輩子何其有幸,能有這麼一個人對自己好得如此純粹?他不是有福之人,但他知道如何惜福。
是的,他一定要惜福。
她是他的福,不容被侵犯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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