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二章 明月不諳離恨苦2 文 / 明圓
在接下來在飯桌上,一向性情怪癖的傅庭謹,居然和這位四十好幾的莊稼漢子聊得很歡。
粗糙的木桌上,只有簡單的三菜一湯,其中唯一的肉菜是那碗辣椒炒臘肉,每一片臘肉都被切得很薄很均勻。牛家娘子將那碗臘肉特意擺到傅庭謹等人的面前,不停地勸他們多吃點兒。
傅庭謹只顧著與牛萬福聊天,沒有怎麼動筷子。
看著那碗賣相寒磣的臘肉,以及門外那些眼神放光的村民,蘇園園與唐二哪裡還敢動筷子?只能笑著推辭,讓牛家娘子不用這麼客氣。
見到他們都不吃,牛家娘子以為他們是嫌少了,立刻轉身回到廚房裡,從瓦罐中又扒拉出最後一塊臘肉,仔細切好之後全部端上來。她指著這碗臘肉,不停地說:「好吃,你們都吃,別客氣!」
蘇園園與唐二互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感動與羞愧,他們兩人含糊地應了兩聲,動手夾了幾塊臘肉放到碗裡,就著野菜粥吃下肚。
臘肉的味道有些鹹,和野菜粥配在一起,吃在嘴裡很奇怪。但是此時此刻,蘇園園與唐二誰也沒有覺得這些飯菜有多難吃,年輕的他們雖然沒有經歷太多的人生疾苦,卻都是些有血氣的孩子,他們明白善良是多麼的珍貴。
牛家娘子滿眼期待地看著他們:「好吃嗎?」
蘇園園與唐二頭也沒抬,將臉龐埋在粗瓷大碗裡面使勁點頭,嘴裡全是稀飯,聲音很含糊:「好吃!」
牛家娘子立刻就笑開了懷:「好吃就多吃些,俺再去給你們煮一鍋粥!」
說完,她就轉身走進了廚房。
這裡的村民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裡,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他們什麼都不懂,得知自己很快就要從這塊熟悉的土地搬走,雖然心中萬般不捨,但卻沒有任何反駁與抗議的餘地,因為他們都不希望再經歷一次親人被大水沖都的悲痛。
對於未來,他們的心裡充滿了茫然,面對三個官爺的突然出現,他們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盡全力地討好這些在他們看來很厲害的官爺,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希望到時候官爺們不要落下他們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蘇園園與唐二在這個時候放下碗,互望一眼,見到對方的嘴角全是稀飯的殘渣。同時無聲地笑了起來,只是那樣的笑容,多少帶著些無奈。
牛萬福的孫子緊緊貼在爺爺身邊,用一種好奇的眼神小心觀察蘇園園等人。
注意到他那雙滴溜溜的黑眼珠子,蘇園園朝她招了招手。將他叫到身邊,笑著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
「俺叫牛學知,今年六歲!」
清脆稚嫩的童音,帶著些單純的笑意。
「這名字不錯,是誰給你取的?」
「是俺爹從張書生那裡討來的,他希望俺將來能讀很多書。也考個秀才,幫牛家村揚眉吐氣。」說到這兒,他的眼睛裡面。是不加掩飾的小小得意。
方才從牛萬福的話裡得知,小學知的父母在去年的洪災裡,很不幸地都被大水沖走了。這個看似單純的孩子,其實出乎常人的堅強。
蘇園園點點頭,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現在識字了麼?」
「俺跟張書生學了一些。會寫自己的名字!」說著,他就跑去找了根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出了「學知」二字。
很簡單的兩個字,他卻寫的極為認真,這讓蘇園園和唐二都忍不住為之動容。
無論何時何地,認真的人總是比較容易被人欣賞。
等到吃完了飯,準備離開的時候,蘇園園拿出了隨手攜帶的筆和紙,放到小學知的手裡:「好孩子,別放棄,好好學習,將來一定要為牛家村爭光!」
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紙筆,小學知就像是看到珍寶一般,一邊使勁點頭,一邊仔細將它們揣進懷裡收起來,唯恐弄髒弄破了它們。
唐二偷偷看了傅庭謹一眼,見到他沒有反對,立刻也從荷包裡掏出些碎銀子,塞進小學知的手裡:「這些是送給你今後讀書的錢,好好存著,一定不能弄丟了。」
說完,他想了一下,索性將荷包裡的錢全都倒出來,一併塞給了小學知。
牛萬福與他家娘子將錢拿過來,神情很惶恐,執意要將錢還給唐二。拗不過他們夫妻的唐二,乾脆找了個機會先跑了,蘇園園注意到牛家夫婦又把眼光放到她的身上,趕忙也跟著開溜了,最後只剩下傅庭謹辭別了牛家村的人,慢悠悠地跟了上來。
回去的路上,他們坐在馬車裡面,全都不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直到再次經過那片難民區的時候,蘇園園順手將那包點心遞了出去,也不管是誰拿到了,目光只是靜靜看著傅庭謹:「即便我的這點東西只是杯水車薪,可我還是願意將它送出去,就算什麼也改變不了,但至少我試著去做了。」
唐二點點頭:「如果因為明知道沒有結果,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什麼也不做,那我做不到。不管怎麼樣,我總希望還能做些什麼,活著無所事事的感覺很不好。」
傅庭謹看著這兩個年輕的孩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說不清是無奈還是欣慰,只是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再沒辦法像從前那樣不顧一切地去拼去闖了。
回到驛站,蘇園園與唐二將地形圖重新整理了一番,連同一些有用的文字資料,一併整理好之後,全交給了傅庭謹。
他經過一整夜的研究,做出了一份基本構想,然後就甩給幾個孩子,讓他們各自去補充。
由於是幫助難民重建家園,這次的建造主要是以經濟實用為主,那些在景州城裡習慣了替高門大戶建造亭台別院的孩子,思維方式一下子沒轉過來。還是沿用從前的建造方法去思考,把從前那些沒注意到的毛病全給暴露出來了。
倒是蘇園園成了一個例外,她依照傅庭謹給出的基本方向,很快想出了三個方案。她將它們一一記載下來,並且逐步理清之後,全部拿給傅庭謹審閱。
三個方案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但在大體上的構想都算比較成熟的了,尤其是其中有幾個點子,非常值得研究,具有很高的可行性。
傅庭謹將那些不足之處一一指出。又將方案扔回給她,讓她拿回去接著修改。
來來回回地折騰了三四回,傅庭謹終於通過了她的第三個方案。並且將之拿給其他學生看,讓他們依照這個方案來進行下步的工程建造。
由於此次方案是由蘇園園負責總體規劃,又加上傅庭謹的有心栽培,在無形之中,她變成了眾人的核心。成為了這次扛大梁的那個關鍵人物。
為了不讓方案出紕漏,每次遇到什麼困難,蘇園園都會親自去北松嶺查看,起初還是坐馬車,後來嫌棄馬車太麻煩,她索性跟唐二學了幾天騎馬。從那以後她就每天騎著匹老黃馬去工地視察情況。一來二往地次數多了,工地裡的工人見了她,都在背地理叫她「黃馬官」。
隨著木樁基底的完成。難民們開始慢慢加入施工的隊伍中,工匠們一邊繼續施工,一邊教難民們如何搭建,雖然剛開始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但時間久了。大家漸漸熟悉了,那些問題自然而然地就消失了。
這一天。我們敬愛的黃馬官拿著這一期工程的賬本,打算去找阿谷核對所有的賬目清單,結果沒找到阿谷的身影,問了其他人才知道,他今天去了外面商談事宜。
於是乎,黃馬官就等到了晚上再去找他,卻在門口意外撞見喝得醉醺醺的他,一靠近他,還能隱約聞到些脂粉味。
蘇園園急忙叫來人,幫忙把他扶進屋子裡,然後又叫人給他熬了碗醒酒湯。等到一碗熱湯灌下,他終於清醒了些許,狹長的眼睛裡滿是迷離水霧,透著些勾人心魂的魅惑。
蘇園園擰了塊濕帕子,幫他把頭上的汗擦了些:「你怎麼醉成這幅樣子?」
「官場應酬,不喝不行,」他接過帕子,在自己臉上胡亂地擦,「這麼晚了,你一個姑娘家待在我屋子裡,被人看見了指不定要說什麼閒話。你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情咱們明早再說。」
蘇園園有些無奈,正要起身離開,卻在無意間瞥到他脖子上的紅色唇印,不由得微微一愣。
注意到她的異樣視線,阿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麼了?」
「沒什麼,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等到蘇園園離開之後,阿谷起身走到梳妝台前,拿起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脖子,這才發現那枚刺眼的唇印,瞳孔立時一縮,整張臉的神色都沉到了水底,冰冷得嚇人。
所謂的官場應酬,大多是在花街柳巷之內進行,就像女人之間喜歡討論金銀首飾與男人孩子一樣,男人聚在一起就喜歡議論女人與美酒。只有這種情況下,人的神經才會最大限度的放鬆,一些消息便能趁機從他們嘴裡套出來。
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阿谷對這種風月之事已經習以為常,但他有他的底線,至今為止,他還從未真正與哪個女人上過床,亦或者說,他每次與那些女人有親密動作的時候,腦子裡立刻就會閃現蘇園園的身影,就像中邪了一般,怎麼也甩不掉。
今天喝得多了些,一時沒注意,讓那些女人靠近了些,竟在他身上留下了這個曖昧的唇印,實在是太大意了!
他嫌惡地用手將唇印擦去,又用帕子將那塊地方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脖子都被擦得發紅才罷休。
回想起蘇園園看到它時的目光,立刻就像有一根針扎進他的心頭,感覺又刺又麻,想要拔掉它,卻又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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