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十二章 時逐落花來,更向空明逝2 文 / 明圓
傅庭澤帶著幾個貴賓去了二樓,原本寂靜的大堂漸漸有了聲音,大家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他們討論的話題,大多圍繞在方才幾位貴賓身上,從他們眼中流露的憧憬與敬仰來看,那幾位貴賓是真的來頭不小。
蘇辰穿過人群,走了過來,用腳踢了蘇園園一下:「你蹲在這裡幹什麼?」
蘇園園站起來,跺了跺有些發麻的雙腳,答非所問:「二堂姐呢?」
「跟蘇平在一起,」說到這裡,蘇辰又衝她擠了擠眼睛,「咱們趁著這個時候去城隍廟吧?那裡今天很熱鬧,聽說晚上還會放煙火!」
「要去也可以,」蘇園園抬眼看他,「等下跟大堂姐說說,她要是同意的話,咱們兄妹幾個就一起去。」
聞言,蘇辰嗤之以鼻:「就她那點膽量,肯定不會讓咱們去玩。」
「那我就沒辦法了,」蘇園園很無奈地搖搖頭。她轉過身,在大堂裡轉了一圈,沒發現蘇青和蘇和的身影,便上了二樓,找了半圈,仍舊沒看到他們的人影。
就在此時,她右手邊的房門忽然被打開,傅庭澤從裡面走出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熟悉的人,那人正是雲先生!
傅庭澤走出來之後頓了頓,等到雲先生走上來之後,兩人肩並肩地往前走。
看見他們往這邊走過來,蘇園園在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打聲招呼,正好雲先生的目光也在此時掃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揚起一個笑容,準備問聲好。但意外的是,雲先生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她身上,淡漠地飄開後,轉回到前面。就好似完全沒有看到她似的。
他們安靜地從她面前走過去,沒有任何停頓,直到走遠,雲先生也未曾扭頭看過蘇園園一眼。
至始至終,形同路人。
蘇園園站在原地,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才個把月不見就不認識了麼?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似乎今天的雲先生與從前認識的雲先生有點不大一樣,從前他看起來散漫隨意,有時候還有點小任性。喜歡光腳穿著雙木屐晃來晃去,再加上那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很像街邊的流浪漢。
可是今天的他。不僅頭髮梳得整齊光亮,就連衣裳也換成了做工精緻考究的墨色暗紋錦衣,眉宇間冰冷蕭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臉頰削長。稜角分明,配上那雙原本璀璨閃耀的黑眸,二十七歲男人應該具備的成熟魅力,被他體現得淋漓盡致。
越想越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會是一個人嗎?難道是傳說中的雙胞胎?蘇園園抱著滿肚子疑惑,使勁地思考。
蘇青與蘇和從一個房間裡走出來。正好見到蘇園園站在走廊邊上發呆,便走了過去,拍了一下她:「你不去看詩畫比試嗎?」
蘇園園回神:「比試不是在這裡嗎?」
「比試場地設在外面。一起去看看?」
蘇園園點頭:「好啊。」
三人下到一樓,穿過大堂,來到外面的空地上。在空地的中央,擺著十幾隻大水缸,缸裡盛滿清水。映著陽光,波光瀲灩。
人差不多都已經到齊。大家頂著灼熱的太陽,一邊抹汗一邊圍在旁邊,伸長了脖子看那幾隻水缸,搞不懂這是要做什麼。
至於那幾位貴賓,此時正坐在玉華堂的二樓,透過窗戶往下觀看,他們既不用曬到太陽,又能看清下面的所有情況,地理位置極佳,果真是貴賓級待遇!
不一會兒,傅庭澤出現在空地上,他是傅家嫡長子,同時也是傅家未來的接班人,今年三十六,一身玄色長衫,眉目寬闊,五官生得較為粗狂,身形較為強壯,這樣的人放在以俊秀為美江南男子之中,顯得格格不入。好在他的氣質比較文雅,談吐斯文有禮,倒也不會太讓人覺得反感。
他親自為大家解開了疑惑:「今天的題目是『水』,不限手法,只需以水為主要材料,字畫皆可,一個時辰後,當場評出結果。」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發表了疑惑:「什麼叫做以水為主要材料?能具體舉個例子麼?」
「當然可以,」傅庭澤微微側身,朝身後說道,「老五,你給他們做個示範。」
一名身著墨色錦衣的男子從他身後走出來,輕輕點頭:「嗯。」
站在圍觀人群中的蘇園園,見到那人一出現,禁不住一愣,這人是雲先生!傅庭澤叫他老五,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兄弟嗎?
只見雲先生捋起衣袖,拿起一隻醮慢墨汁的毛筆,走到一隻水缸前,稍微醞釀了一會兒,然後迅速落筆,黑色墨汁遇水化開,如同一朵朵綻放的花兒,伴著波紋,飄渺似仙。
筆走龍蛇,他凝眉注目,手在半空中迅速回轉,落筆之時不做半點停留,筆尖在水中跳躍,宛若靈活的水魚,遊走極為快速。
墨點隨水波蕩漾,先濃後淡,變幻莫測。
這邊還未散開,那邊已經跟上,墨汁與清水的碰撞,黑與白的融合,速度與筆力的較量,精彩紛呈,叫人完全挪不開眼。
旁人緊緊盯著他的手和筆,眼看著他越來越快,目光已然跟不上他的速度,場面寂靜得嚇人。
待他提筆之時,那些已經暈染的墨汁,與那些還未來得及散開的墨跡交錯相映,一眼望去,好似一幅飄渺靈動的山水畫,滿滿的全是靈氣。
從頭到尾,他只花了不到一須臾的時間,觀者皆是大為驚歎,忍不住當場為他鼓起掌來。
蘇園園也傻乎乎地跟著鼓掌,她雖然知道雲先生會畫畫,但卻不曉得他的畫技竟然如此精湛,完全不遜於常旭山,著實令她吃了一大驚!
待掌聲停下,傅庭澤又開口說道:「大家看完了,比試差不多可以開始了。請盡情展示你們的才華,在下很期待一個時辰之後,能看到什麼樣的精彩作品。」
說完,他就看了雲先生一眼:「這裡交給你了。」
「嗯。」
傅庭澤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大步走進玉華堂,看樣子是要去招待他的貴賓們。
很快,在場的少年們就開始行動了。他們大多受了雲先生的影響,各自佔據了一個大水缸,用蘸滿墨汁的毛筆在水中作畫,可無一例外的,全部都以失敗告終。
蘇園園看著那些少年們懊惱的神情,覺得很無奈。水中作畫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操作起來極為複雜,必須要經歷過長年累月的訓練,對墨汁與速度的掌控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才有可能達到雲先生的那種水平。
可仔細想想,誰會無聊到每天去練習水中作畫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它既不能提高紙上作畫的能力,又不能畫出什麼真正的傳世之作,除了可以在人前耍耍帥,幾乎一無是處。
這麼雞肋的畫法,稍微正常點的人應該都會去學。
就在蘇園園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又有人引起了一陣喧嘩,她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原來是有人放棄了模仿雲先生的畫法,直接用毛筆蘸了清水,在地上寫了幾個大字。
筆力很有勁道,幾個大字被他寫得虎虎生威,一如他本人,生得虎頭虎腦。寫完之後,他抹去頭上的汗水,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虎牙。
可他的笑容只持續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得不收了回去。因為太陽太過灼熱,他的字剛寫完,就被陽光給蒸發掉,他的作品就這麼消失得一乾二淨。
旁邊有人笑他沒腦子,惹得他又惱又羞,差點跟那人打起來。
因為這個虎牙小少年的提示,其他的人也都相繼從模仿的迷途中回過頭來,開始尋在其他的路子。其中有個人吸取了虎牙少年的教訓,用自己的深紫色衣裳作為畫紙,用毛筆醮上清水,慢慢地在衣服上作畫。
水在衣服上浸染會有深淺變化,而且不容易干,不一會子,他就畫出了一副簡單別緻的山水小品。
畫完之後,他立刻將衣裳拿給雲先生看,結果卻只換來雲先生八個字點評:「想法不錯,技術欠佳。」
那個少年猶自不甘心,又垂死爭辯了幾句,結果被雲先生當場指出畫作中所有的缺點,句句皆是一針見血,逼得少年最後只能抱著畫作紅著眼眶默默退下。
旁觀了一會子,蘇園園站得腿酸,想找個地方坐坐,回頭去找蘇青,卻發現蘇青與蘇和也在用水作畫。她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蘇青正在用水在芭蕉葉上繪畫,雖然清水可以顯現出來,但是芭蕉葉太滑,筆力不好控制,畫出來的東西總是很不理想。
見到蘇青失敗了一次,又毫不猶豫地重頭再來的執著模樣,蘇園園忍不住問道:「你不是不在乎那些名利麼?」
蘇青頭也沒抬地繼續作畫:「我是不在乎名利,可我在乎贏了之後的獎品。」
贏了還能有獎品?蘇園園愈發好奇:「什麼獎品?」
「獲勝者可以在玉華堂裡展出的所有作品中,選一件自己中意的作品帶回家。」
蘇青最愛繪畫,今天展出的畫作之中,有很多是花錢也買不到的珍品,只要有機會,她一定要爭取到將它們帶回家的權利。
「所有的作品……」蘇園園努力回想了一下今天的展品,最後將思緒落在屏風後面的那盆大盆景上,那個應該也算展品之一吧?如果能把它帶回家,好好地研究製作工藝,感覺好像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