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時光荏苒 文 / 木水大人
木水如遭雷擊,全身僵硬,雙目呆滯地屹立在店裡一動不動,掌櫃見狀也停下了唏噓,目光警惕的看著木水,這人從一進店開始就各種不正常,他開始擔心起木水的智商來。
半晌過後,木水的眼睛裡才逐漸恢復了清澈,他抬頭望了掌櫃一眼,掌櫃頓時一個激靈「又要幹嘛。」木水沒有理會掌櫃的反應,只是輕聲說道:「謝謝。」便轉身離開了首飾店。
他並沒有完全相信掌櫃口中所言,於是在街上到處找人詢問,可是得到的答案卻如出一轍:十年前的鬼夜,讓落櫻村徹底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自己,就是在那天晚上身陷其中,而村子,也隨著自己的逃脫而毀於一旦。
確定了掌櫃所言非虛的木水,此刻腦中是一片空白,在問完最後一個居民之後,他提不起來任何力氣,在人中之中跌跌撞撞的走著,不斷地被撞倒,又不斷地爬起來繼續走著,所經之人也無不是表情怪異的看著眼前這個行如走屍的年青少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就這樣走著走著,一陣慷慨激昂的聲音傳到了自己的耳朵,他停下了腳步,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是說書的張先生,「封魔之戰講完了吧」他默然的想著。
天邊的夕陽很快的將牡丹鎮渲染成一片淡金色,街上的行人開始逐漸變得稀少,除了酒鋪,客棧這種需要營業到很晚的商家,都紛紛掛上了打烊的招牌,張先生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桌上的傢伙什,今天的效果不錯,果然還是三屆大戰這種篇章能吸引年輕人,等回去再多整理點這樣的故事,他如是想著,可是旁邊傳來的目光卻讓他極為不舒服,都一下午了,這個年輕人站那一動不動,聽了書也不給錢,他快速地收拾好了東西朝著那位年輕人走去。
走到近前他才發現,這個人他似曾相識,眼前這個年輕人神情木訥,兩眼空洞,直直的站在那裡不時被人撞到也是不為所動,他看著這張臉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難道是他。
早在多年前自己剛來牡丹鎮說書的時候,沒有什麼人來聽,當時都流行勾心鬥角,婆媳小三之類的故事,他的神話故事鮮有人提起興趣,但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小姑娘,總是隔三差五的帶著一包瓜子坐在地上津津有味的聽著,還不時的發出疑問,兩個人都是面目清秀,模樣惹人喜愛,所以他印象深刻,而眼前這個人怎麼跟那個小男孩長的這麼像呢,這不可能,十年了,早就應該變成大小伙子了,他搖了搖頭否定了這種想法。
「小伙子」他張口問道:「我看你在這站一下午了,我這書也說完了,想聽明兒再來吧」
沒有動靜,眼睛依舊如灘死水,眼神木訥的看著自己剛才說書時的位置,張先生這時才感覺不對,他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身體陡然一軟便倒了下去。
黑暗中,木水感覺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軟的東西上面,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目光正對著昏暗的房梁,他坐起了身,環視著周圍的景色,這是在一間房子裡面,屋內擺設簡單,陳舊,除了一張桌子和兩張凳子,剩下的就只有自己正躺在上面的床了。
「這是哪裡?」木水喃喃道,他不記得他在得知落櫻村消息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只記得他看見了張先生。
正當木水沉思之際,「吱呀」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門分左右被推開,一到身影落在了他的視線中,是張先生。
張先生進門看到木水坐在床上看著自己不由笑道:「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這把老骨頭可要趴在桌子上睡出病來」
木水尷尬的笑了笑,看來是張先生收留了自己,他正欲道謝,張先生說道:「快來吃點東西吧,都一天一夜了,沒想到你今天會醒,就買了一人份的飯菜,你先吃,我在回來的路上吃了點小吃,也不餓。」說罷便將手裡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攤開,裡面有一些飯菜,還有的便是醒木之類張先生說書的東西。
木水聽到連忙拒絕:「不用不用」可是話音未落,肚子裡的咕嚕聲卻出賣了他,張先生笑了笑:「快吃吧」說著便拿起水壺喝起水來。
木水也不再推辭,下床坐在桌前便吃了起來,張先生則坐在一旁笑著看著他。
吃罷飯,木水用袖口擦了擦嘴,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盤尷尬的朝著張先生笑了笑,張先生不以為然,對木水說道:「你的身體沒什麼事,我找大夫看過了,就是心理壓力太大,你小小年紀為何如此情況」
木水表情默然,也不說話,只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中。而就在這時張先生突然開口問道:「你是落櫻村的吧」
木水愕然,他沒有想到張先生認出自己來,張先生見他默認,便說道:「那個村子裡的人都走完了,你是誰家的孩子,和家裡人走失了?」
「鎮上沒有村子裡的人了麼?」木水終於開口說話。
「沒有了」張先生長歎一聲,「起初還有些有手藝的留在鎮上謀生,可是睹物思情吶,漸漸的也都走了」
「那你能告訴我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嗎?就是10年前鬼夜之後。」雖然所問的內容他已經聽了無數遍,但是他還是抱著一絲幻想,想知道還有沒有新的消息。
張先生申請古怪的看了木水一眼,便把那次鬼夜的情況,還有後來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所說內容和木水之前得知的並沒有太大出入,只是多了在幾年後來了一批修者的一段,不過也沒什麼影響,聽著聽著,木水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張先生見狀急忙上前按住了他「你怎麼了?沒事吧?」
木水神情激動的看著張先生,聲音微微顫抖:「張先生,你再把剛才說的說一遍?」
張先生腦子裡一陣糊塗,這孩子怎麼了,不過還還是又重複了一遍之前所說:「那個老人和姑娘從鬼夜那天晚上就一直守在小村路口那,像是在等什麼人,開始以為是父女倆,後來聽說那個姑娘的父母也去勸他,讓她離開,可是那個姑娘死活不肯,他父親還為此打了她,也沒有用,一氣之下,那兩口子就走了」
張先生頓了頓,看到木水沒有再失控,便繼續說道:「也不知道他倆等了是有多久,見村子沒有變化,他倆乾脆在那搭起了屋子住了下來,就在路口那,反正都已經沒人再走那條路了,後來那個老頭也到了鎮子上說書,不過他講的東西都太乏味了,沒什麼人聽,也就說了快一年吧,就再沒有來,聽人說是死了」
木水身體微微一顫,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他沒有擦去臉上的淚痕,只是呆呆說道:「後來呢」
「後來啊」張先生回憶了一下說道:「後來的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就剩那一個姑娘住那了,小小年紀整天坐在門口看著村子,也不說話,一坐就是幾年啊,原來村子裡的人看她可憐便每天都有人去送吃的,可是隨著村裡人慢慢走光,那個小姑娘也不見了」
「不見了……」木水低吟著。
「也不是完全消失,好幾年以後的事了吧,那個姑娘每年都要回來兩次到那個屋子去住,還穿著修真門派的衣服」張先生說道。
「都是什麼時候!」木水突然抓住了張先生的衣領喊道。
張先生被嚇了一跳:「就是以前每次血櫻開花的時候啊,你把手鬆開」
木水聽完鬆開了雙手轉身便向屋外衝去,身後突然傳來一身怒喝:「站住!」
木水停在那裡,一隻手不斷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張先生看著木水的背影停了一下說道:「沒地方吃飯了就回來找我,屋裡沒人就在說書的地方,注意安全」
木水也不作答,快速地朝著外面跑了出去。張先生見狀輕輕歎了口氣,看著木水漸漸消失的背影,是他,就是10年前聽我書的那個男孩,這孩子為什麼10年都沒有任何變化,那老人和姑娘等的人,也是他吧。
淚水早已模糊了木水的視線,心中的痛楚讓他忘記了疲憊,一口氣從牡丹跑到了落櫻村的回村小路上,擦乾了眼淚朝遠處望去,昔日的村莊早已消失不見,地面上剩下一些殘磚片瓦還留在地上,表示著這裡昔日的存在,只有一座低矮的小屋矗立在路中央,木水站在那裡看著小屋聲音哽咽:「老爹,猶落,對不起,我回來太晚了。」
進到屋內,入眼之處滿是瘡痍,陽光從屋頂上殘缺的瓦片中射到屋內,陽光照射之處滿是灰塵飛舞,屋子裡陳設極少,只有兩張簡易的床和兩個破舊的板凳以及一個佈滿蜘蛛網的小灶台,回想起張先生的話,木水心裡一陣酸楚,他輕輕地坐在板凳上,透過門,剛好目光正對著小村的方向,他腦海裡不禁出現了那個穿著黃色長裙的少女每天坐在這裡呆呆的看著門外,從日出,到日落,還有那個身形佝僂的背影。
「猶落現在應該過的還好吧」木水喃喃自語「不知道法術有沒有練的很厲害,她那麼傻,在外面可千萬不要被人欺負啊。」
撫平了腦中的思緒,木水的眼睛明亮起來,「家就應該有個家的樣子」木水自言自語「我在這等你,就像你等我,不管多久。」
當木水返回牡丹鎮,天空中已經泛著點點星光,他徑直走到張先生家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叩響了門。
張先生看他又轉了回來並沒有露出意外之色,反而笑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找我啊」
木水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稱是,重新打理小屋還需要一些生活上的用品,而他也只能想到初識不久的張先生了。
張先生呵呵一樂:「屋裡看中的東西有喜歡的隨便拿吧,我也用不上了」
木水聞言不禁問道:「張先生你……」
「我本來就是行走江湖的說書先生,居無定所,在牡丹鎮已經待的時日夠久了,歲數也大了點,趁現在還能走,再出去轉轉」張先生說著,眼睛裡有著些許的暗淡。
木水聽完愕然,雖然與他相識不過只有一天,可張先生給他帶給他的那種親切感,卻彷彿由來已久,他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酸楚。
「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再在這睡一宿,明天早上咱們一起走吧。」說罷,他便拉著木水坐了下來。
這一夜,張先生跟木水聊了很多,講了許多自己在外行走時的見聞,加上一張說書的嘴更是巧如彈簧,其中內容經過添油加醋這麼一說,把木水聽的是一愣一愣的,外面世界之精彩,對一個從來沒有出過牡丹鎮的他來說,是歎為觀止,當二人憨憨入睡的時候,天邊已經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