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8章 廢人 文 / 圓不破
「阿錦,你為什麼要寫那詩給世子?」
回程途中,錦娘見佟錦不再和公主說話,便先起了話題問出自己的疑惑。
佟錦正被公主的惶然晃得頭疼,聽了錦娘的問話後歎了一聲,「我看他太可憐了,想鼓勵鼓勵他。」
「……」錦娘無語了一陣,「就……沒點別的?」
「有啊,還有同情。」佟錦認真地回答。
前兩次相遇,她和蘭青都不過是匆匆一見,今日相處時間長了些,看到他在眾人之間不卑不亢游刃有餘,應對的不可謂不好,就像他本來就是這樣,所作所為都是發自內心一般。
可是,當他做下那首詩的時候,佟錦再次感覺到了那種不甘,動筆前那須臾的默立,她覺得,那是他在壓抑自己內心真正的情感。
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陽春白雪一般的美好,可佟錦想到的卻是萬覺寺中那過目一瞥。多少委屈,多有不甘,全藏在那泛白的指節之間。
所以她才起了寫詩的衝動,那是一種情感上的宣洩,同時也覺得,他心裡真正想做的詩句,定然如她筆下詩句一般傲然不屈!
不過,她原是沒打算把詩句送他的,直到他笑著調侃自己是個廢人,她才動了贈詩之念。
是她誤會了吧?直到現在佟錦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如果「廢人」的含義真如她想的那樣,蘭青怎麼會這麼大咧咧的在她面前說出?可不管蘭青「廢」的方向是哪裡,他被人歧視總是事實。
堂堂王爺世子,只任了一個從七品的殿中侍御史。聽起來挺高端,實際上就跟街上帶紅胳膊箍的老大媽沒什麼兩樣,也就是把工作地點從大街上搬到了皇宮的議政殿裡而己。而這一切,都是因他的「廢」而起。
這一定是他心中最痛的地方,可他卻掛在嘴邊,好像渾不在意一般。
隱隱約約地想起他的笑臉,佟錦再次歎了一聲,「人人都說他是廢人,為什麼?」
錦娘一愣,「你不是知道嗎?」
佟錦尷尬了一陣子。沒好意思說自己誤會了,就說自己瞭解的不夠詳細。
錦娘便幽幽輕歎,「那我就從頭與你說吧。平安王這一脈,原不是蘭姓的皇室,他們的先祖在開國聖戰之中屢次救下太祖皇帝。最後更為太祖做替身而死,所以立國後太祖皇帝便大封其子嗣,不僅封了王。還賜了國姓,正式納入宗室皇牒之中。」
「其後多年,平安王一脈對大周多有奇功貢獻,所以一直以來都很受重視。後來有一任平安王身無半點靈氣,和普通人沒有兩樣。自然無法上戰場再立功勞,此後數十年,平安王一脈一直建樹平平,也漸漸的不再受到過多的重視了。」
「直到十幾年前,平安王長子蘭青以七歲之齡達到靈氣四層境界,這樣的資質莫說是大周,就算加上趙明二國,也是絕無僅有!蘭青雖不具備聖靈真氣,可他的靈氣之純絲毫不遑聖靈真氣,皇上曾下令全國的靈石首要供給蘭青。其後才是皇族子弟,可見皇上當時對蘭青所寄之期望!蘭青也不負眾望,隨後幾年。他的境界接連提升,十四歲時。便已至五層巔峰境界!」
「你知道這有多麼不易嗎?到達靈氣四層後,靈氣進展便會變得十分緩慢,多少人十餘年都無法再進一步,四層巔峰已經可稱英雄了,五層巔峰,是多少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境地!目前皇上是大周武技第一人,也不過五層巔峰境界,可蘭青十四歲時,便已達到了尋常人難以企盼的高度!」
這一番話,說得佟錦心血沸騰,她不由想像著一個天絕卓絕的少年是怎樣的舉世矚目,那樣的光芒,那樣的榮耀,將一切睨之眼下,傲然而立!
可……這樣的傳奇,終究是沒能延續下去。
「後雖有韓林與他共稱『聖朝雙英』,但韓林已是年輕一輩天姿佼佼者,至今也不過是靈氣五層的初步階段,比起蘭青,卻是差得遠之又遠了。」
說到這裡,錦娘停頓了良久。佟錦想,她該與自己現在的想法一樣,不忍想那昔日的少年為何會淪落到今日之地。
「可不知為何……」錦娘的聲音中蒙上一層無法掩飾的悲切,「不知為何,自他十四歲開始,他的境界再無進展。不僅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靈氣逐漸消散,短短兩年間,他就從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變成了今日這樣,只比普通人強上一線的……『廢人』……」說到最後,錦娘的聲音中已帶了低泣,「他原是大周的希望所在,原是平安王府的希望所在,可現在,全都沒了。就連他的世子之位也岌岌可危,平安王一脈已經歷過一次低谷,怎會再一次讓無法使用靈氣的人成為繼位者……」
「原來如此……」這樣的事總是讓人難過的,佟錦也是一陣黯然,再想蘭青的一舉一動,對他的同情越發的濃厚了。
天地之差,說的就是他吧,從前登虹躍雲,現在在別人眼中,他已是滿身泥沼,無法翻身了。那些曾經需要仰望才看得到他的人,如今都在高處俯視,所以才有了那些嘲笑和奚落。
與錦娘聊了一路,佟錦不勝唏噓,待馬車緩緩停下,她還是有點沒回過神,直到胡嬤嬤過來請她們下車,她和同樣發呆的公主才回到了現實。
佟錦下車後便見佟介遠的馬車也停在那裡,車簾掀著,佟介遠就坐在車裡,臉色仍是黑的。
攬月公主快步奔過去,「介遠……」
佟介遠萬般不耐地轉過頭去,「今日公主與故友重聚也累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公主站在車旁緊抓著車轅,急急地道:「你若不喜歡……」
「臣不敢!」佟介遠看也不看公主一眼,朝佟錦厲喝道:「還不回去!」
佟錦到現在也沒明白佟介遠哪來這麼大的怨氣,不過看看自個老媽那沒用的模樣,肯定是無力反抗了,便也跟著認命,極力收斂自己的存在感,與公主道過別後,乖乖地進了佟府大門。
佟介遠緊跟著佟錦進來,幾步便越過她,怒哼了一聲,「不知所謂!」
你才莫名其妙呢!佟錦心裡罵了一句,正想回棲霞閣去,佟介遠又低喝了一聲,「隨我去明威堂!」
到底怎麼了啊……佟錦看了曼音一眼,曼音眨著眼睛琢磨了一會,朝佟錦悄悄點了點頭,無聲地放慢步伐,落到了最後。
佟錦是示意她觀察情況,不好的話就找老夫人來明威堂救人,也不知道她看懂沒有,不過這時也不能言語交流,只能希望她別理解得太離譜。
佟介遠大步流星走得極快,佟錦得小跑著才能趕上他的步伐。進了明威堂後,佟介遠喊來一個丫頭怒道:「叫玉帛過來!」
那丫頭慌不迭的去了,不過先趕來的卻是柳氏。
柳氏進門便見佟介遠氣壓頗低地坐在那,佟錦站在堂中,一副受訓的模樣。
「怎麼了?」柳氏掃了眼佟錦,「錦娘又惹老爺生氣了?」
她才一開口,佟介遠猛然操起身邊的一個茶碗砸到她的腳下!「叫玉帛滾過來!」
柳氏臉上一白,「老爺,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佟介遠怒不可遏,「她們在太子面前接連出醜,詹士府的人管她們叫『佟家雙梅』,以為是我讓她們暗中與太子獻媚,以女博位,簡直丟盡了我的臉!」
聽到這指控,佟錦立時擰緊了眉頭。她今天與太子一句話也沒說過,這罪名是怎麼來的?
柳氏倒是機敏,朝著佟錦斥道:「你怎敢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將你父親和公主的臉面置於何地!」
她這一開口,佟錦就明白自己今天是等不來佟玉帛和自己共同受罰了,柳氏這惡人先告狀的本事是越來越長進了。
「二娘先聽爹爹說完。」佟錦不急不躁地,她只遠遠見了太子一面,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何來「出醜」之說?故而也不著急,結合著自己的推斷對佟介遠道:「爹爹息怒,妹妹的確不懂事,哪裡不去,偏在大門口撞到太子殿下,那時我們早就到了,她又怎會出現在那裡?也難怪詹事府的人多心,以為妹妹故意為之,想要巴結太子。其實妹妹才多大?哪能有這麼多心思?不過今天出門前,我倒是見二娘拉著妹妹小聲嘀咕了半天,之後妹妹就魂不守舍的,更在得知太子到達前悄悄退席於門口等侍,這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二娘的授意。」
柳氏當時就急了,「你胡說什麼!莫要把你自己的心思強加到別人身上!」開始她還以為佟錦是想拎出佟玉帛來分散佟介遠的注意力,可沒想到後來竟把她也牽進去了,還說得**不離十,她哪能不驚!
不過柳氏也沒料到佟玉帛會撞到佟介遠面前去,這是一大失策之處。好在佟玉帛回來得早,她們早已對好口供,勢必要佟介遠相信佟玉帛是身體不適一定要離開定北侯府,匆忙之間才衝撞了太子的。
柳氏怒斥完佟錦後就小心地瞄著佟介遠,便見佟介遠滿眼狠厲地怒視過來,柳氏頓時又是一慌。可還不待她出聲辯解,佟介遠便已朝佟錦怒喝道:「莫說旁人!你小丑跳梁一般舞文弄墨引太子注意,又是誰教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