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雨過天晴 文 / 非非

    雨過天晴

    按照前幾天，衛鵬來醫院不會晚於八點，可今天卻已經過了九點都沒來。

    林暖的身體很想動，可是肋骨這部分都上了石膏，根本不能動，於是她嘴裡不斷發出「嘖嘖嘖！」煩躁不安的聲音。

    「躺著很累吧？」小娟問。

    「你怎麼還不回去？」林暖問。

    「今天衛先生沒來，我陪陪你啊。」

    「他不會來了，你去吧。這和長病無孝子是一樣的道理。」林暖冷哼道，自己才住院幾天。還說請假來陪自己，別人陪不放心，這不過才幾天。

    「你又誤會衛大哥了。」小娟說。「昨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樓上的門被關得轟天響，然後飛飛在大哭，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就起床去看，仲麗正好迎面下來，手裡提著兩個行李箱。我說，仲麗姐你這是上哪？她的眼睛哭得紅腫，理也不理我，我說飛飛怎麼這麼哭啊？她狠狠地瞪我說：管我什麼事？我都傻了，深夜裡她就這樣走了。然後我聽見衛先生去了飛飛房間，飛飛是被她那麼用力關門驚醒的，然後他就不肯睡，衛先生就讓我去睡，說我別誤了早起給你送早餐。今早，我去看飛飛，是衛先生摟著孩子睡了，昨晚肯定哭了很久，他一直陪著，一個晚上沒睡多少時間，我就輕輕地出來了，我想他這樣要累壞的，白天要陪你，晚上要帶飛飛，那個仲麗好像個瘋子，原來平時對飛飛的好是裝的。」

    林暖聽著心頭一動。今早醒來發現自己手機昨晚深夜收到他一條短信。僅僅是幾個字，可是她看了卻差點落淚。完全是委屈的淚。在他面前她裝著冷漠，其實內心洶湧得厲害。她氣他，她恨他，就因為嫁給他之後所受的委屈。為了愛他，她做好了受委屈的準備，可是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她並不是他想像中那樣永遠的堅強，她也會脆弱和任性，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她也需要發洩，永遠的那樣憋屈，到最後自己的孩子也給毀了，這口氣叫她怎麼嚥下？

    門響了，衛鵬走進來，明顯濃重的黑眼圈，臉頰也黑瘦了一圈。

    「小娟你回去吧。我買了千島湖的魚，你回去煲了湯再送來。」他吩咐道。

    「是。」小娟走了。

    衛鵬搬了椅子坐到床邊，妻子依舊裝睡。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就靠在椅背上打盹。

    病房裡開著空調，冷風正對著他，模模糊糊中，一雙手很艱難地拖了件衣服過來，蓋在他身上。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嚇一跳，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呵呵，我學你裝睡。」他說。

    她不理他，轉過頭去。

    「暖，你還愛我嗎？」他突然問。

    「愛。」她回答。

    「就喜歡你這點坦誠！那愛我還要跟我鬧離婚？」

    她歎了口氣：「我現在才明白，婚姻裡不僅僅只有愛情，特別是再婚婚姻。」

    他放開了她的手，沉默了半晌才說：「仲麗走了。」

    她冷笑道：「你很捨不得？」

    「我要說的就昨晚那句話。」他說著身體靠近她，半躺在她身邊，用手臂把她圈在自己懷裡，低聲說：「我們重新開始吧，別放棄我好嗎？」

    她咬著下唇不回答，很明顯依然是生氣的。

    「不說話就算是答應了？」

    「不！」想起自己是為了什麼躺在這裡，她又開始落淚。

    他又歎氣，當然是想到了那個早夭的孩子。她是好不容易克服了恐懼的心理，滿心要給自己驚喜，卻不料傷了身體傷了心，也傷了他們的感情。即使他們以後能和好，想來關於懷孕的話題總是一道深深的傷口。

    手機響了，是母親。

    他急忙走到門外去接電話。

    「兒子啊，我們看到你短信了，怎麼回事，深更半夜發這麼一句話？你爸爸擔心死了。」母親關切的聲音。

    「一言難盡……」

    傍晚時分，婆婆就來醫院看望兒媳。一踏進病房她就道歉。「對不起，是媽害了你，媽不該做那事，媽想孫子想瘋了，暖兒啊，原諒媽好嗎……」

    林暖這才知曉自己懷孕是婆婆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腳。

    婆婆一連聲的道歉，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埋怨什麼。紅著臉搖搖頭表示不計較。

    「那麼你是怎麼會從樓上摔下來的？」婆婆問。

    林暖眼圈又紅了。

    「媽，你喝開水吧，爸恢復的怎樣，什麼時候回來住呢？」衛鵬扯開了話題。「喔，仲麗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鬼，是她裝神弄鬼嚇你。我已經譴責她了。所以你不必害怕。」

    衛母氣憤地罵道：「我跟你怎麼說的？周家這母女就是禍水，留著她，家裡就不安分。以後一定要遠離周家人，鵬兒，以後切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媽，我去接飛飛，我等會再來，你就多陪一會暖暖吧。」他看看時間打了個哈欠說，就站起身朝林暖揮手道別，然後朝門外走去。

    「等等！」林暖叫道。「你不要自己開車，就叫出租車吧，睡眠不足開車太危險了。」口氣依然冷冷的，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衛鵬愣了愣，驚喜地說：「是，老婆的話就是命令！」

    兒子走後，婆婆勸道：「暖兒，我知道你在和他生氣，有些事小娟告訴我了。我這兒子會做生意，會交朋友，是個聰明人，就是遇上周家人就被他們當笨蛋吃死，說起來一切是我的錯。仲雪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是替我背黑鍋，所以老天要責罰我，這些年我和你爸也是活在陰影裡，看到他不幸福就心痛，情願流浪在外，眼不見為淨。直到你出現，我們衛家才重新有了朝氣。可是好好的又被我自作聰明給毀了。暖兒，以後我們再也不逼你們生孩子了，只要你們兩個快樂開心就好。媽和爸是折騰不起了，聽說你住院了，你爸也要來看你，被我好說歹說攔下了。暖兒啊，別再生氣了，就給他個機會吧，媽求你了……」

    不久之後，衛家終於好似雨過天晴了。

    兩位老人搬回了家，幾個月的康復治療，衛家老爺子居然氣色變得紅潤了。只是因為化療頭髮都褪盡了，整日帶了個帽子。

    而衛飛飛呢，自從仲麗走後，每日晚上臨睡要作，衛鵬就親自陪著他，好似孩子第二次斷奶一般，幾天之後居然也就熬了過來。傑妮芙聽說衛家兩老回來了，就天天教孩子發音練習說爺爺，奶奶。

    住了一陣醫院，醫生說林暖可以回家修養了。所以就被衛鵬接回了家。重新回到這個家，沒有了仲麗鬼魅般的身影和聲音，真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怕她走樓梯再摔跤，衛鵬特地將樓下的一間空房佈置成臥室。雖然她還是對他不理不睬，可是她沒有拒絕回家，不再重提離婚兩個字，他就謝天謝地了。

    他看到家裡一切又井然有序，就回公司上班了。

    開著車去上班，回頭看自家的房子逐漸在視線裡遠去，他長長地呼出了口氣！這一次一定是這個家最後一次的劫難吧，這個家已經經歷了太多的風雨，他不相信老天總是和他過不去。從現在開始這個家的每一天都該是美好的！他一踩剎車，車疾速而去。

    *****

    在金太陽實驗小學舉行期中考試的這一天，林曉終於回來了。

    在學校門口，林曉看見了靠在電瓶車上等放學的前夫。

    「天誠。」

    龍天誠轉身看，前妻款款而來，還是那麼年輕美麗。時光好似回到了過往，他有些發怔。

    「辛苦你了，我也沒什麼好帶的，給你買了根領帶，這鑰匙扣送給琪琪，這個小挎包送給琪琪媽媽吧。給！」

    他才緩過神，接過了那個禮袋：「這麼客氣幹嘛？」

    「龍龍這孩子脾氣倔，這三個月打擾你們了。」

    「你忘了？」龍天誠有些苦澀地說：「他也是我兒子。」

    放學鈴聲響了，兩人一起走向教室。

    「成績出來了。」

    「這麼快，上午考，下午就出來了？」家長們議論著。

    「龍龍家長在哪？」老師問。

    「我。」林曉聽見了說。

    「龍龍媽媽，祝賀你，你兒子考了全年級第一，總分三百，唯一的一個第一名，過幾天全校家長會，你要發言，說說自己是怎麼教育孩子，也就是經驗分享一下，讓其他家長也能學習學習。」

    看到自己孩子成績優秀，做媽媽的當然是快樂的。

    「天誠，你看。」她接了老師發的成績單給前夫看：「你有功勞，這三個月是你帶的，老師說要介紹經驗，不如你去介紹？」

    龍天誠剛看了琪琪的成績，心中暗叫不好，這下齊琪琪又要倒霉了。琪琪這孩子也真是不爭氣，孫敏潔每天回家什麼事都不做就弄女兒的功課，以前還回家做賬，自從上次試卷簽名事件之後，她就發瘋地督促女兒的功課。有次他聽見她在低聲叮囑女兒：「琪琪，你要跟媽爭氣，即使別人超不過，你也要超過龍龍，懂嗎?」他搖頭，這算什麼意思？

    這次琪琪三門課，語文73，數學61，英語57.這才一年級，怎麼越考越差，還掛了紅燈？現在再一看龍龍的成績單，心中更是歎息，看來孩子還真有聰明愚笨之分。兒子在他這裡，每天都早早地做完作業，還是跟小狗玩，動畫片也照看不誤，可他成績就是好得出奇，要麼這讀書也遺傳？遺傳她那個碩士研究生小姨？

    「哎，我大老粗一個，能上台發言？你開玩笑。」

    「沒關係，我給你寫幾句，你背出來上去說。」林曉說。她倒是真心覺得孩子成績這麼好，這三個月的確是他在帶著，自己出門在外沒花力氣，能貪功嗎？

    「別別別，我不行的。」

    「媽媽——」龍龍一眼看見母親跳著奔出來。

    「兒子。」林曉抱住兒子說;「快跟爸爸和琪琪說再見。」

    龍天誠已經習慣了接兒子回家，和兒子一起度過了三個月，他越發懷念過去的那個家，而現在兒子要離開自己了，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他看著遠去的那對母子，他失落極了。

    「爸爸——『琪琪叫道。

    「喔，我們回家。「

    「爸爸。「琪琪有些哀求地看他。

    「怎麼了？「

    「我害怕媽媽，她……「

    龍天誠看看手裡的成績單，明白了女兒的意思，突然心生一計：「咱們不要告訴你媽媽，就說成績沒有公佈？「

    女兒眼睛一亮，又隨之黯然：「要簽名的。「

    「我給你簽就是了。「

    琪琪破涕為笑：「爸爸你真好。」

    回到家，孫敏潔難得早歸。看著她奇怪的眼神，龍天誠說：「龍龍媽回來了，把孩子接走了。」

    「喔。」孫敏潔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但嘴上卻說：「怎麼就走了呢？這下我還真不習慣，其實我很喜歡這孩子的。」

    龍天誠只覺得這女人很做作。

    「給。」

    「什麼?」

    「曉曉給你們的禮物。」他把禮袋遞給妻子，就去做飯了。

    「怎麼這麼客氣啊，連我也有禮物？」孫敏潔不得不感歎他前妻會做人。不過龍天誠那聲曉曉，叫得這麼親熱，她聽著有些不舒服，因為他從不這樣叫自己。

    「齊琪琪，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嗎？」她問女兒。」肯定沒這麼快吧。」她自言自語道：「這次媽媽那麼幫你複習了，你一定能考好的。」她光顧著拆禮物，全然沒看到女兒變了色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