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徒留人 文 / 田米月
一年的冬季也就漸漸過去了,因為剛過了喜氣洋洋的春節。而且何振又恢復官職,何府和許府也就放鬆了對何振的看管。也允許他自由出門不帶小廝,夜裡也沒有人輪流守夜。
今晚元宵節佳節,整個京城都掛滿了燈籠。家家戶戶都出來逛花燈,何府上下也不例外。何夫人,還約了許夫人一起。說是大家有伴,歡歡喜喜的都去看等會。府上留著的都是老人和不想出門的。何振當然也被何夫人帶出門,這麼歡慶的季節,何夫人希望帶兒子出來沖沖晦氣。
一群人唧唧渣渣的,好不熱鬧。
「娘,我去河邊放燈船。」其實何振是不想跟大夥一起,或許熱鬧是別人的。更何況他不想打擾大人們的心情。
「放燈船,好啊!不過那都是年輕人才愛玩。我們這些大人就不陪你了。」許夫人笑著說。其實許心靜走後,許夫人一下子老了很多,白髮人送黑髮人。還得忍著悲傷,安慰何振。
瞬間,何振真心的發覺自己原來是多麼的任性。
「是啊!我們年輕時,也愛玩。現在不行了,不能跟著花燈跑。」何夫人也笑著說,「去吧!跟著我們幾個,你也沒樂趣。」
「那孩兒走了。」何振對著幾位大人行禮,準備走開。
「小心點啊!帶上明知吧!」何夫人關切的整理好兒子的衣袖,溫柔的說。
「不用了,娘!我又不是文弱書生。明知讓他自己去玩他喜歡的吧!」何振想今晚一個人走走,如此熱鬧的情景,更加勾起他內心深處的孤寂,若無你,再繁華的世界都是安靜的。
「好吧,你開心就好。去吧。」何夫人寵愛的聽從兒子的意思。
「孩兒告辭!」何振轉身,送去人來人往的等會人河裡。
何振走出父母的視線時,神情對著眼前一盞盞的花燈。又回憶起,以前和許心靜看花燈。每次跟著大人出來,他們倆個都會找各種理由離隊出來自己玩。放燈船,猜謎語,賞花燈,看雜耍……
何振站在一處人少的河邊,看著河中漂流的花燈,一盞一盞,搖搖墜墜,浮浮沉沉,緩慢的順水流去。旁邊歡樂的小孩子追著風船興奮跑過的聲音。
忽然之間何振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單,沒有許心靜,何振的世界是以前蒼白與寂靜。於是覺得非常的無趣,低著頭神智頹廢的向前走著,也不想該去哪,也不想去哪。只知道,一步一步往前走。再抬頭時,發現自己憑直覺來到許府後門。
一晃身子,何振已經進到許府的後院。一片黑暗,以前方便兩家走動,在路旁燈塔現在全都沒點。何振照著心中的回憶,摸索著來到許心靜的樓閣。對著漆黑一片的房子,何振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痛苦哀傷。
或許他一直還帶有期望,期望心靜妹妹真的是去尋藥。可是一個月後沒消息,兩個月後更沒人提半句,三個月後大家更是避開心靜妹妹的話題。何振的心情,從微小的期望,到失望,到死心,到絕望。
可是他不能哭,不能想,還要壓制。有很多雙眼睛一直在看著他,跟著他一起悲傷或難過。他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啊!
一步一步沉重的踏上樓閣,是第一次。以前每次來,不是歡天喜地,那也是快快樂樂,蹦蹦跳跳。從第一步樓梯就開始叫「心靜妹妹,我來了。……」叫五下就到門口,那時心靜聽到聲音就會剛好走出到門口。也同樣開心,文文靜靜的叫「振哥哥,你來了。」
這次門不會從裡面開了,何振推開門。咯吱一聲響,說明這門很久沒開了。雖然是黑夜,但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慘白的月光滲透進來,照的屋子裡隱隱約約,依稀可見。
熟悉的環境,裡面的裝飾一點都沒變,只是少了人氣。閣樓窗前的檀香木書桌。桌面上的墨硯位置,筆筒位置,還有那幾隻毛筆。一樣都沒有改變,只是黑夜裡沒有了燈光,顯得很模糊。
籐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沈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裡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李清照
此刻此景如此符合許心靜喜歡的那首詩詞。何振悲哀的走過去,趴在桌上。再也壓制不住這半年來的撕心裂肺,或許沒進到這間房子,他還心存僥倖。僥倖心靜妹妹真有可能天涯海角尋良藥。可如今,這房間,在這漆黑的夜裡。只有無盡的滄桑和哀愁,心靜走得並不安穩吧!所以才把那絲絲縷縷的怨恨,留在這空間裡。何振一進來就能感受到悲傷婉轉,纏綿悱惻。
此情此景,那麼一絲自我安慰的希望都沒有了。世間最難莫不就是生死兩茫茫,從此再無相見。生或許能恨,死了便成此生不復相見的絕望。再也見不到了嗎?心靜妹妹你為什麼拋下,為什麼?
心靜妹妹,心靜妹妹何振滿心的傷感欲絕。此時此刻他的心情無人能解無人能替之感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投意合,許諾終生。如今許心靜走了,帶著了何振的心。
「誰!」今天大家都出去,碧秋想念小姐,想著自己沒有跟過去,小姐肯定孤零零一個人肯定沒伴,於是打算過來陪陪小姐。過來時看見門沒關,以為忘記了。可一進門,看到一個人影趴在書桌上。驚嚇的叫起來。
「碧秋。」何振當然能聽出碧秋的聲音,也不想大家都知道他在這裡。趕緊叫住。
「何,何公子?」碧秋覺得聲音像似何振,只是很沙啞聽不清,不是很肯定的叫。
「嗯,」
「你怎麼來這裡。」碧秋緊張又擔心的問。
「我沒事,只是過來看看。」何振的聲音有些空洞洞的,安慰碧秋更像說服自己。
「在這坐吧。」碧秋把燈點亮,又把佈滿灰塵的椅子擦乾淨,叫何振坐下。走去窗前把窗撐起,冰涼的夜風夾著雪花,吹散空氣裡的塵埃味道。
碧秋雖有話想跟何振說,卻見何振呆呆的看著昏黃燭光裡的景物。又是一陣不忍,嘴唇動了動。
「坐會就回去吧,這裡沒生爐火,別凍著。」
「哦!」何振木木的回了句也不動。
聽見何振有氣無力的聲音,碧秋也無可奈何,她知道有很多東西自己無法代替的。正如小姐的死,誰都無法代替她心裡的難過與痛苦。於是也就輕輕的打掃起那些灰塵來。
畢竟是冬天,月光中帶著雪花,在這寂靜的夜裡,呼呼的風聲。碧秋一會就感覺渾身發抖,趕緊去抱進門就放一旁的暖爐。剛拿起想到做在哪裡的何振,趕緊拿過去。
「何公子,何公子。拿著這個暖和一下就回去吧。」碧秋說完就趕緊把窗關好,一邊努力的搓搓手。只見何振依舊維持剛才的動作,彷彿跟冰雕一樣連神色都不曾閃動絲毫。
「唉,何公子。」碧秋緊張的過去,用手在他眼前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