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尋常事 文 / 南山南
剛坐下來，她便道，哎呀我想起家裡還有一點事呢，你們在這等等，我去去就來。說完沒等秦芙開口她便跑了出去。留下秦芙一臉不知所措，不知是該去還是留。他道，自從第一次見面，我們還沒說過話呢。她笑了笑，道，是嗎。小兒把茶端上來，兩人短暫的沉默。然後他有幾分急切，握著杯子手直發抖，她看著他幾乎笑出了聲，道，你這是怎麼了。他望著她，道，我想問你一件事。她道，你說吧。他望了望茶館臨河的那邊，河岸的柳樹迎風招搖著，風從河裡打撈上來一陣陣魚腥味，他輕輕地說，你可不可以嫁給我。像是無意飄來的風聲，她怔住了，久久沒想起他剛才說了什麼，他望著她，道，我可能太唐突了，但是我真的喜歡你。後來的她沒怎麼聽見了，她感覺到了自己耳根子一路燒到了臉上，風落在臉上有刺刺的感覺，然後她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跑了出去，留下他張大著嘴巴，風一陣陣地灌進去。
她回到家時，小蘭正在門口張望著，她一進門，小蘭就一臉疑惑地望著她，道，小姐，你發燒了啊。她急忙跑了進去，顧不得林姨遠遠地叫住她，便踢踢踏踏地上樓了。她坐在床沿上，臉上是火辣辣的灼燒，她捏得手心發汗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緊張，完全失了風度，她只記得他迫切卻生澀的眼神，她越想越不知所措卻找不到人訴說，她想起自己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漸漸地，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她竟哭了起來，她卻不知道自己是為何哭了。
每次坐在一起，林姨總是湊過去問她對高添的感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慢慢地，她心裡生出了牴觸，她開始躲避林姨，她剛到她便離開，她突然覺得她該毅然拒絕他的，但是總歸心裡有幾分不捨，但是就這麼答應他，心裡總有幾分不甘，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想問問他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麼，可是誰能替她去問，誰會替她去問，想著想著她整顆心就低落了下來。
然後偶然的一天，林姨的娘家人來拜訪，她久久才出來，全然沒看見他們一臉的不快，飯間，林姨的大姐一臉笑意地提起道，不知秦小姐可是有許配了人家，她順手便將碗筷放下了，望著眾人饒有興致的臉，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然後屋裡的溫度降到冰點，秦老爺忙道，這孩子就是給慣的，不好意思，說著賠笑，然後大家忙敷衍過去，然後小蘭看到太太娘家人的臉色立馬變了，直向太太遞眼色，然後不久，大家便散了。
晚上她起來喝茶，卻聽到有人的哭聲夾雜著人說話的聲音。
就知道不是親生的，我就知道。她聽見林姨的嗚咽聲。
然後是父親安慰她的聲音，道，沒事，孩子還小。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過分了，但是林姨的反應也太大了，她一直把林姨當成自己的母親和朋友，但是那是在沒有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但是一旦發生什麼，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去解釋，她把衣服裹了裹，回屋了。
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不敢去找她，他覺得她跑出去的意思是告訴他她不會答應他，他很想告訴她他不是因為家裡的逼婚才想著娶她的，而是自己真心喜歡她，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告訴他，然後他聽到一個腳步走過來，在他身後道，添兒，你怎麼了。他站起來，轉過身，道，母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走過去，拉著他的手，道，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他想了想，道，我喜歡一個女孩子。母親笑道，誰家的，他答道，是秦家，秦芙。母親道，就是那個留學回來的女孩子嗎。他低頭道是。母親笑了笑，道，好，我就去幫你提親。他一驚，然後一喜，又有了幾分失落，道，她不答應怎麼辦。母親笑道，我兒子喜歡的人，我願意多跑幾次。他笑了，母親道，這事就這麼說好，我就去幫你準備，他點了點頭。
很多事都超出了預期，一些驚喜夾雜著難過填充在南方整個綿長的雨季裡。
林勳來提親是所有人沒有預想到的，秦老爺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半天才開口，道，這得問問芙兒，可是她不在家裡，這會兒秦芙正躲在後面聽著他們的談話，她正奇怪林姨為什麼不說話，林姨便開口了，她道，我們這個孩子，一切都聽她自己的，畢竟孩子嘛，總要相處一段時間才能有感情，可是他們都不認識呢，都還年輕，不然，我們都不是外人以後再說也不晚，況且他們都還年輕。然後秦芙看著他們碰了一鼻子灰出去時笑出了聲。
秦老爺道，你怎麼這麼快就打發了他們。林玉琴道，就他們那樣的家世也想娶我們家的孩子，我第一個不答應。林姨望著她，道，我也不知道你這孩子的心思，臉上全然沒有了那晚的哀怨，她覺得女人真是像這南方的天空，晴雨不定。她獨自一人回了房間，若有所思，聽了林姨的話，她突然有了一種道不明的難過，好像無形之中她又不敢再去答應他的請求，如果他在此時再次提起，她或許會更加猶豫，她是在不明白林姨的心思，可是她的心意明明就是和自己一樣的，可是有些地方就是讓人不舒服。小蘭看著她，笑道，小姐可是有什麼心思。她看了看小蘭，道，小蘭，我該怎麼辦啊。小蘭停下手上的動作，道，小姐也許可以和我說說。她道，你說要是你喜歡的人讓你嫁給他，你怎麼辦。小蘭笑道，那就答應他啊。說完小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和她說話不再避諱了。小蘭又道，小姐你不會是喜歡林少爺吧。她白了她一眼，道，切，我怎麼會喜歡表哥。小蘭長大了嘴巴，道，那就是高少爺，準沒錯了。她暗自紅了臉，小蘭嘴還沒閉上，便道，是高少爺自己向你提親了啊。她一把小蘭拉著坐下，道，你小聲點呀。她覺得和人說過後的感覺是好多了，終於不是自己憋著難受了，就好像她自己突然有了主意一樣高興。
林姨問起她對高添的感覺，她驚訝為什麼她再次提起，但是她似乎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反倒是異常的熱切，她道，還好啊，不是特別熟。林姨道，哦，那好，說罷感歎了一下，道，也不知道他對你的感覺如何，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我是捉摸不透了，說罷暗暗笑了笑。她的心一緊，沒有去回答，她不知道要是真的提親的是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們到秦府提親那天恰逢秦芙出門去逛街了，管家匆匆地去請秦老爺和夫人出來。他們一聽說是提親，先是很驚訝，林玉琴立在那裡，然後便立刻出來迎接他們了。她快步走出來，來人便連忙起身，一見是高添，她便笑著連連道不必拘禮，秦老爺跟在後面，道，是添兒啊，快請坐。高添四處望了望，林姨便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笑道，芙兒出去了。他不無失落地道，是嗎，那真是不巧。然後他們聊了很久，林姨才道，你的心意我們都懂，這你們也都認識，再好好相處相處也就好了，這孩子脾氣不好，還請你多擔待。高夫人笑著開口，脾氣不好過門後自然是會改的，我們添兒啊就是喜歡你們家女兒，我們是勸都勸不住啊，說罷笑了笑，讓眾人都有幾分難堪。林玉琴陪了一聲笑，不知該說什麼。這時秦老爺才道，孩子的事全憑孩子做主，婚事得他們自己說了算，高太太連連點頭，他接著道，所以，還是等芙兒回來再提此事吧。然後高太太的臉一下刷白，高添也面露難色，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答應他，他沒有把握，可是全憑她自己做主，他心裡也多了幾分安心。
送走了高家人，林玉琴便有了幾分不耐煩，道，你這算什麼，好容易人家上門來提親，你倒好，直接就攪黃了。他坐在沙發上，緩緩道，婚事，終究得看芙兒的心思。她發出一聲冷笑，道，我這就是順了你女兒的心思。他看著她，道，你還不如說是順了你自己的心思。她把手上的手帕仍在地上，道，好啊，我一片苦心沒有回報就算了，還落個這樣的下場。他哼了一聲，道，那你說說看，你怎麼就直接拒絕了林勳呢，你不就是看中了高家的家世嗎，我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你自己好好想想。說完便拂袖而去。
高添剛出門就遇見了秦芙從外面回來，兩人一見面，都停下了步子，高添看著她竟不知該說什麼，倒是秦芙先開口，道，你好。他笑了笑，正準備開口卻見母親已經走在了前面，便笑著一路跟上去了，秦芙覺得很奇怪，便進了屋子。一進屋子，她就看見了林姨坐在沙發上，她走過去，道，林姨，剛才他們來做什麼。林姨笑了笑，道，你猜猜。她有點才不懂林姨的意思，卻想起了剛才高添身後的僕人手上提滿了東西，仔細一想，莫不是，她一驚，不知該說什麼，林姨一半含笑地開口，道，他來提親了。她看著林姨似乎又幾分不快，然後便做為難的樣子，林姨笑著站起來，道，我們都是隨著你自己的意思，看你自己做主。她沒有察覺到林姨眼裡一抹不易察覺的光，林姨把她拉過去，一起坐下來，又道，我看他也挺好的，不知道你自己的心思。然後故作隱秘一笑，道，他不是向你明說的嗎，你自己的心思你還不清楚嗎。她身子一晃，她不知道林姨是怎麼知道的，呆呆地望著林姨，然後頓時有種身心被掏空的感覺，便撇開林姨匆匆回屋了。秦芙沒有察覺林姨勝券在握的眼神，她坐在那裡，望著秦芙離去的背影，胸腔裡發出一聲冷笑，小蘭告訴她的時候她還覺得驚訝，但畢竟還要時間知道秦芙的心思，今天一試，大致也不出所料了，她就是要讓她明白，秦家是她林玉琴說了算，她只要稍微動動手指頭，任何人便都沒有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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