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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3章 新婚之夜 文 / 雲程

    這樣的新婚之夜委實有些怪異,新婚夫婦竟然被困在這樣一間地下密室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過去的事。

    雖然對受傷那件事的幕後主使是誰避而不談,但對於其他問題,蕭越還是比較爽快地說了,而衛嵐對他也有了更多的瞭解。

    比如,他受傷後,在御醫的有意加害下,骨傷和外傷雖已痊癒,但雙腿的經脈卻在藥物作用下逐漸萎縮。雖然年歲漸長,但他的雙腿卻一如孩童般幼細無力,雖然沒有繼續用藥,但也無法自行恢復了,更無從負擔起整個身體的重量。

    之所以得到恢復的契機,是因為在太后宮中遇到了一位江湖郎中。

    彼時太后的頭疼病經過御醫多方治療總是無法痊癒,迫於無奈下只得向江湖方面求醫問藥。而那位乍看上去並無過人之處的郎中,不僅解決了太后的頭疼問題,還一眼看穿了蕭越的腿疾真相。

    只不過那個時候,蕭越已經在輪椅上坐了兩年有餘,腿部經脈幾乎已經萎縮殆盡,縱有一線生機,卻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藥石針灸不過是輔助,他想要重新站起來,要靠的是自己的毅力,和反覆的練習。

    而晉王府和這間密室,便是在那個時候建起的,太后做主讓他成了第一個出宮建府的親王,也讓他有了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就是在這間屋子裡,那個十多歲的少年度過了他人生中最艱苦的一段時光。從在地上爬行,到咬著牙站起來,然後再邁步……除了必須要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其餘的時間,他都耗費在了這裡。

    整整三年,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讓雙腿重新恢復了正常。他本想恢復自己的正常生活,然而,第二次發生在宮中的謀殺打消了他的這個念頭。而他也藉著那次的機會,親自放了一把火,並對外宣稱自己連面容也被大火毀掉了。

    從此之後,蕭越和岳曉便是兩個人,一個是皇族中赫赫有名的殘疾王爺,另一個卻是身體健全的江湖遊俠。藉著那樣一張面具做遮掩,他把自己的人生割裂成了兩個部分。

    衛嵐兀自沉浸在故事帶來的氣氛中,蕭越卻輕巧地站了起來:「好了,我們該上去了。」

    「啊?」衛嵐茫然地跟著站起來,「可是……還沒到兩個時辰啊……」雖然情緒被蕭越所說的故事一路帶著走,但計算時間的本能卻沒有荒廢,從他們雙雙落入密室起,大約也就半個時辰。

    蕭越回頭看了她一眼,在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裡,衛嵐覺得自己看到了嘲笑的情緒。

    她這才恍然大悟:「你說謊!」

    蕭越眨了眨眼睛,難掩眸底笑意:「不是我想騙你,是你自己太容易輕信別人了,這種鬼話也能信,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衛嵐一肚子惱火:「你把真話和假話混在一起說,我又不是照妖鏡,哪裡能分辨這麼多!」

    因為自己親自打開過密室的機關,所以用水和用酒來啟動機括的時間差是確實存在的,而他後面說的什麼要再等兩個時辰才能離開的鬼話,純粹就是騙她的了。

    仔細想想,如果進來了就不能出去,王府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要怎麼辦,他這樣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陰謀陷害中的人,怎麼會讓自己處於這樣被動的境地?

    她看著那張俊臉咬牙啟齒,蕭越卻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能奚落她的機會,撇嘴道:「明明是你自己思慮不周,還要怪別人的話太難理解?」

    看著他搖頭歎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衛嵐心頭火起,憤然道:「是啊,我就是不會分辨真假,那你剛才說的那些事呢,又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鬼扯?」

    這句話脫口而出後,衛嵐才略微有些後悔,這聽起來……像是在故意戳他的痛處似的。

    果然,蕭越嘴角的笑意驟然收斂,面孔也隨之繃緊,雖然現下並沒有戴著面具,但看上去也像是一座雕塑一樣,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流露。

    「我倒希望那些全都是鬼話。」他只說了這麼一句,便率先走到牆邊,不知道開啟了什麼機關,上方的活板門打開的同時,一架繩梯也被放了下來。

    新房中仍然保持著衛嵐離開時的模樣,蕭越俯身自書桌旁的地上撿起那半幅錦緞,揚眉道:「這是要做什麼?」

    衛嵐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因為發現了密室,又在裡面耽擱了這許久,她差點都忘了自己本來是要做什麼的了。

    「有能用的硯台嗎?」她毫不客氣地問道,從他手裡奪過錦緞,又拿起自己之前丟在桌子上的筆。

    蕭越劍眉一揚,探詢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你打算做什麼?」

    迎上他的目光,衛嵐抬起下巴道:「我要和你訂立契約。」

    「契約?」他疑惑地重複了一遍,眉心微微攏起。

    「不錯,」衛嵐傲然道,「從前我便說過,這樁婚事並非我所願,而你娶我,無非是因為這是太后的意思,或許還有其他的緣故,但我並不想知道這些,既然沒有感情因素,不如白紙黑字地寫清楚,各取所需,達成所願後也可以利落地分道揚鑣。」

    她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蕭越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目光已經轉到了旁邊的桌子上,久久沒有開口回答。

    衛嵐等了片刻,便不耐煩道:「你到底聽明白我說的話沒有?」

    蕭越這才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沒有感情的因素呢?」

    衛嵐茫然地眨眨眼睛,腦海中原本清晰的條理都被他這一句話打亂了,甚至還有點心慌的感覺。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對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這裡並不是屬於她的世界,不管怎麼樣,她都是要回去的,所以不可能和這裡的任何人發生感情的羈絆。

    她正不知該如何回答,耳畔卻已傳來男子的低沉笑聲:「玩笑而已。」

    聽得他如此說,衛嵐倒鬆了一口氣,只不過心裡還是有些不適,總覺得有哪裡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蕭越拿過她手中的大紅錦緞,淡淡道:「你心意如何我已經知道了,不必付諸紙上,平白落人口實。」

    說罷,他便率先轉身往床邊走去:「明日還要早起入宮謝恩,早些歇息。」

    衛嵐看著那張大紅喜床,雖然折騰了一天也十分疲憊,但看到他已毫不客氣地先躺在了床上,便怎麼也挪不動腳步了。

    等了半晌都沒有動靜,蕭越重又睜開眼睛,眉尖一挑:「怎麼?」

    「我……我不累。」衛嵐支吾道,雖然她的思想和眼界都比這個時代的閨閣女子要開闊得多,但是要和一個青年男子同床共枕,也是輕易做不出的。若晉王和從前一樣,是個殘廢之人還好些,但如今……

    不知怎的,當得知岳曉和蕭越是同一個人之後,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聞言,蕭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再度閉上了眼睛,淡淡道:「隨你。」

    他倒是自在地合眼睡去了,衛嵐卻在這間屋子裡無所適從。整間屋子就只有那一張大床,連個軟榻都沒有,桌邊的椅子又是硬木的,扶手也很是礙事,坐在裡面都覺得束手縛腳,找個舒服的姿勢都不容易。

    看著那人沉靜的睡顏,衛嵐不由得心頭火氣,憑什麼他能那麼舒服地在那睡大覺,而她就要坐在這裡苦捱時間?

    困和累倒還是其次的,關鍵是她從早到晚幾乎什麼都沒吃,這會兒越發覺得腹中火燒火燎起來。偏生這屋子裡除了茶水之外,就沒有其他能入口的東西了,衛嵐餓得眼前發花,恨不能連桌子腿也咬上兩口。

    蠟燭一分分地短下去,衛嵐實在熬不住,終於還是起身悄悄地出了房門。

    大約是為了要給她和蕭越留一個清靜的空間,燈紅酒綠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附近連個丫頭小廝都找不著。這晉王府的路徑又十分複雜,衛嵐胡亂走了半晌,忽然聞到一縷香氣,循著走過去,竟被她幸運地找到了廚房。

    為著晉王府這喜宴,廚房中的下人從昨夜開始就無休無眠地幹活,如今早就各自去歇息了,只留下個守門的小廝歪在門口打瞌睡。

    藉著廚房角落裡透出的燈光,衛嵐看到案板上擺放著不少撤下的碗碟,菜餚固然都是從席上撤下的殘品,但糕餅饅頭卻還有許多完好的。

    餓到這個份上,衛嵐也顧不得什麼了,端起一盤糕餅就地一坐,人恰好背靠在高高的灶台上。灶內的火雖已熄了,灶台已被烤得溫熱,殘炭的熱度也能保持許久,坐在這裡正舒服不過。

    衛嵐吃得有些急,竟一下噎住了,手邊找不到什麼湯水,好容易看見個茶壺,一口氣喝下去,才覺出喉間的辛辣來。

    不知怎的,烈酒入喉,竟帶來了一股溫暖的燒灼感,就像是靠著溫熱的灶台的感覺一樣,四肢骨骼被那一股熱流流遍,說不出的舒暢愜意。

    待到肚子填飽,那一壺酒也差不多盡了。

    將最後幾滴酒水倒入口中,衛嵐醉眼迷離地看了看四周,想要站起來,卻頭暈眼花地又靠了回去,彷彿千斤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她就這麼靠著灶台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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