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1章 大燕丞相 文 / 雲程
這話一經說出,姚浚之額上冷汗便是涔涔而下。他並不是傻子,已經能看出眼下的情形對誰不利了,顯然,這一場刺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衝著他來的。
「王爺,卑職冤枉,是他們血口噴人,卑職敢拿性命擔保,決無此事!」
姚浚之當機立斷,果斷下跪喊冤,幾乎是聲嘶力竭。
在場一眾奉城官員面面相覷,姚浚之身為城守,一向是他們的領頭人,如今他身陷尷尬境地,底下一眾官員卻不知是該同聲附和,還是盡快撇清關係的好。
一片靜默之後,卻有一看上去頗為忠厚的中年人越眾而出,拱手道:「王爺,卑職有句話想說。」
蕭越認得那人是城中的一員副將,也是姚浚之頗為倚重之人,於是虛虛抬手道:「楊副將有話直說。」
姚浚之心中稍定,這楊副將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平日裡極為信任,之前也同經歷過幾次風波,此人一貫表現不錯,對自己忠心不二。剛才那群官員的異常靜默,已經讓他心寒了半截,如今看到好歹還有個人願為自己說話,不免感到些許欣慰。
「啟稟王爺,卑職以為姚大人所言……似有不妥之處。」
聽了楊副將這開頭一句話,姚浚之困惑地抬起頭來,頗為不解他話中的意思。
早在楊副將出列言明有話要說時,衛嵐心中已有了幾分把握,篤定這楊副將定然是落井下石之輩,如今一聽言語,果然如此。只可憐那個姚浚之,剛剛看到楊副將出來的時候,眼中還不自覺地掠起感激之情。
看到這裡,她不禁對姚浚之產生了點同情,同時也對他的愚蠢更為感慨。
既是有人處心積慮地布了局要陷害他,又豈會只有戎族刺客一人為證?所謂三人成虎,若是更多的證據能從他身邊人口中說出,則更為可信。這和下棋的道理頗為相似,一子難以成圍,若是四面楚歌,則遲早氣盡。
而那楊副將,大約便是暗藏在姚浚之身旁的隱棋了。
隱棋既已發動,姚浚之這次多半是在劫難逃了。只是還有一點衛嵐尚自不解,是誰布了這樣的局來對付姚浚之?是晉王,還是其他人?
「有何不妥?」蕭越不動聲色地問道。
楊副將看了姚浚之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姚大人聲稱敢以性命擔保,但這行刺皇族的罪過,原本就是要誅九族的罪,敢犯下這種罪的人,自然是早就將性命置之度外了,換而言之,這種保證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字字鏗鏘,落在姚浚之耳中卻像是一聲聲驚雷一般,直炸得他面無人色,半晌才抖了手指著楊副將道:「楊霖,你為何要這般害我!」
楊副將看了他一眼,面露掙扎神情,語聲卻沉著如鐵:「卑職只是就事論事罷了,若是姚大人之前不曾做下那些事,就算借卑職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污蔑城守。」
接著,他便侃侃而談,將姚浚之所做的貪贓枉法之事一一說出,言辭誠懇,令人不得不信服。
「正是因為知道了姚大人的脾性,所以卑職才會覺得,他已然利慾熏心,能做出行刺王爺一事也不奇怪。」最後,楊副將便以這樣一句話作為終結。
若說之前還有人對此事有懷疑的話,如今聽了姚浚之的諸多惡行,也都覺得他為人卑劣,做出這等吃裡扒外的事也不稀奇。
衛嵐方才用心傾聽,其中便有幾樁和她之前所見的攔路喊冤者所說相符。然而,此刻聽得楊霖言辭鑿鑿,她心中卻有種異樣感覺油然而生。
之前看訴狀時,她確實是對姚浚之有諸多懷疑,認定一切惡事就算非他親手所為,但也總與他脫不了干係。
然而如今諸多控訴合到一處,乍看上去天衣無縫,但卻巧合得讓人不得不生疑。
這些事,就真的全是姚浚之一人所為的嗎?
在場眾人中,唯一對內情稍有瞭解的就是她了,如今這番疑惑,是該說還是不說呢?
衛嵐正自猶疑,卻聽得一男子聲音響起,恰是說出了她心中困惑:「楊副將單憑三寸不爛之舌,就想給朝廷命官論罪定罰麼?」
這聲音聽來好生耳熟,衛嵐猝然回身,果見一青衫男子悠悠然走入,英朗眉目微含笑意,赫然便是與她一路同行的薛青羽!
他身上的衣袍略有塵土,原本整齊束好的書生方巾也有些散亂,但整個人還是神采奕奕的。
之前一直在擔心他被抓後的遭遇,如今見他好端端出現在面前,衛嵐不由得面浮喜色,三兩步奔至他身旁,下意識地拉起了他的衣袖:「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回頭向蕭越投去感激一瞥,這人之前表現的一副冷漠樣子,辦起實事來倒不含糊。
觸到她的目光,蕭越的唇線輪廓反而變得繃緊了,半晌才冷冷道:「你不必這麼看著我,薛先生身懷異術,根本無需我出手相助,也能好端端走出大牢。」
他的目光落到衛嵐的手上,嘴角似乎略微抽搐了一下,眼底亦有冷厲流光掠過:「你說是不是,薛相?」
蕭越刻意在最後那個稱呼上加重了語氣,在場眾人聽到都是齊齊一驚,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這青衣書生。
衛嵐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轉眸看向薛青羽:「你是……」
對上她澄澈目光,薛青羽眸底掠過些微歉疚:「青羽是我的字,我單名一個琛字。」
「薛琛……」衛嵐將這個名字重複一遍,拉住他衣袖的手陡然滑落。通過這個名字,她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倘若當初他以姓名相告,她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無怪他有那樣驚世的才學和儒雅的氣質,可笑她還一再勸他入仕,竟不知他早已是大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十六歲殿試題名,金殿之上受封少史,他卻掛冠而去,其後四年周遊列國,見聞識廣。二十一歲那年憑口才說動海外列國,引得諸使來朝,奉大燕為天朝上國。天子龍顏大悅,當廷冊封其為丞相,領天子事,居百官首。
他是大燕開國以來最年輕有為的丞相,也是無數京城女子的閨夢中人。衛嵐從未想到,他竟會以一個普通的書生形象出現在人前,如今想來,自己之前那些話,怕是入了他的耳都成了笑柄。
彷彿察覺到了她的心思一般,薛琛眉眼微垂,誠懇道:「小姐深明大義,不同於尋常閨閣女子,薛某雖身為男兒也自愧弗如,絕不敢有絲毫輕視。」
他都已這般說了,衛嵐若是再有怨懟,便顯得小氣了。
「是我眼光不濟,白惹丞相笑話了。」說著,她已不動聲色退開一步,保持了少許距離。
聽得她語聲中生疏之意明顯,薛琛眸光黯沉少許,再未說話。他之前不願揭曉身份,便是不想她在旅途之中太過拘束,只是想不到,這真相竟揭破得如此之快,從前那般閒適談天的日子,大約是不會再有了。
一旁傳來蕭越冷冷語聲:「薛相千里迢迢來此,莫不是單為了敘舊?」
他是皇族親王,而薛琛只是臣子,因此需對他俯首行禮,過後才道:「王爺,臣只是覺得姚大人一案中巧合之事太多,需得細細查證,不放過一個罔顧仁義之人,也務不使一人蒙冤。」
他言辭慨然,讓眾人心下歎服,知其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然而蕭越卻只淡淡道:「本王來此是為了私事,至於姚大人一案,」他的目光在滿頭大汗的姚浚之身上一掠而過,「父皇之前已任命薛相為欽差大臣,專查奉城之事,本王自然不會干涉,但憑薛相論處。」
他頷首示意,侍衛便將輪椅推出,在經過衛嵐身邊時稍作停留,卻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
衛嵐兀自站著未動,卻見哥哥皺眉打了個眼色過來,才明白自己不應繼續留在這裡,而是應該隨蕭越離開。然而,迭律之事仍沉甸甸壓在心頭,讓她猶豫著是否應該將這件事告訴薛琛,以便於他查案。
只是薛琛並未再向她這邊看上一眼,而是專注於姚浚之和楊霖等人,衛嵐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跟著蕭越走了出去。
剛走到院中,蕭越卻突兀停下,衛嵐正自想著心事,險些撞到他身上去。
「馬車已經預備好了,一刻鐘後便啟程回京。」他淡淡道,眼睛根本沒有看她,就像是在對著院中的大樹說話一樣。
「這麼快,不是說……明天嗎?」衛嵐吃了一驚。
蕭越終於看了她一眼,繼續用毫無溫度的聲音說了下去:「至於你房中的那個戎族刺客,我已經派人帶走他了,這種事情,不要再有下一次,若他狂性大發殺了你,這世上可沒有起死回生的靈藥可吃。」
這人……怎麼什麼都知道?他究竟安排了多少人在監視自己?
衛嵐一時間竟有些絕望,看這架勢,她之前就算想趁亂逃跑,恐怕還沒走出這府門就會被抓回來。
「你把他怎麼樣了?」她終究還是沒忍住,關心了一下迭律的安全,但蕭越卻已經被人推著遠去了,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一刻鐘後,她在一名侍衛的引領下走出了城守府。看到面前已經準備好了的馬車,衛嵐垂頭喪氣地準備爬上去,一旁卻伸過來一隻大手,隨之響起的是男子的沉穩聲音:「我扶你。」
衛嵐頗為詫異地回過頭去,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赫然便是岳曉。
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