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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歡離合 南柯夢(四十) 文 / 琉璃帝

    沉月落夜孤星碎,捨卻殘生猶不悔

    錦瑟年華誰與度,依稀往夢幻如真

    紫禁春風塞北,杏花煙雨江南。我雖已離開了吒紫嫣紅繁華之地,進入了超凡脫俗孤寂空門。有些困擾在內心的往事已經慢慢拋在身後了。離開傷心煙波浩淼越遠,我心中越平靜。這一年來一直困擾我的陰影,在越來越粗礪的風中淡去。關於江南,關於曾經的誓言……一切,彷彿都成了昨夜的消魂一夢。

    弘歷不敢再與雍正爭辯過多的憂傷,甚至,避免再去提到它,在他彷徨不知所措的內心深處,那纖弱骨感的我,像座山般橫亙在他的面前,這份阻力比自己皇阿瑪額娘的阻力更強。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自己的脆弱,他竟保護不了一個女子。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弘歷明白我反覆患著淡淡的憂鬱症又痛上心頭,變得多愁善感而落落寡歡。

    弘歷倚窗而立,沉思良久。靈珍冷眼看了窗外一眼,半晌,對雍正說:「皇阿瑪,我想出去走走,今日就不好生在旁與您多說!」

    還未說完,富察氏眼睛裡充滿了淒惶,臉龐上佈滿了無助。孤獨的、悲淒的、落寞的、軟弱的欲要站起來問弘歷道:「四阿哥,你要去哪兒?妾身願相陪你左右。」

    弘歷冷面回眸,好一會兒,也默然不語。他充分瞭解她心底的哀愁與無奈。半晌,他輕聲低語:「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好。」

    冷言冷語在青煙的迷離間擦肩而過,冰水滑過臉頰徒剩一絲冰冷的觸覺。

    他忍著痛惜牽著馬,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慢慢地走。滿耳是異域商販的吆喝聲和叫賣聲,胡人在地上攤放著許許多多銀製的小刀小劍,以及各種遠自波斯和大食的珠寶,沿街叫賣。

    路上來往京城剛上任的大官,懷中揣著公函與文書。弘歷無心過望,伴隨大官周圍的將士誰也不會料到,在幾日之後,這個臉色蒼白憂傷滿心的年輕人就是雍正喜愛的四阿哥。

    日近正中,他隨便尋了個小店坐下吃飯。當壚的是個西域美娘,粉嫩的嬌顏,一雙柳眉微蹙,如璀璨的星辰一般的深邃傳情的雙眸;堅挺小巧的鼻子下有著似含了硃砂般兩片薄唇,唇上噙著一絲明媚的笑意。卻說著一口流利的中原漢語。她端來了一盆剛從暖爐旺火中燒好的手抓羊肉,一盤香氣油囊和一瓶馬**酒。弘歷只漫不經心嘗了一口,眉頭已微微皺起,這辛膻十足的東西,實在不合他的胃口。再由於有說不出的沮喪,和說不出的難受。他卻仍是慢慢的全部吃了下去。明知我馬上就要成為雍正身邊的女人了,他依舊遏止不住心中那份強烈的失望。

    他本不是來這兒吃東西的,他來這兒,是為了靜下心來想通一切。

    他剛放下心中解不開的憂愁,用手帕輕輕擦拭拭著手上滴落的油漬,這位來自異國家鄉的美娘已端上了一盤子庫爾勒的香梨。他默默用小刀剝開一個皮,破了幾片放到口中,慢慢咀嚼。香味濃郁、皮薄、肉細、汁多甜酥、清爽可口,彷彿是他舊日曾在江南織造府邸的回憶。

    舊日往昔的江南小鎮。一幢水石相映的大宅子。一個白衣女孩子在院外搖著手,喊:「弘歷哥哥,弘歷哥哥!」

    樓上的雕花窗子『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嬌嫩病憐的小女孩的頭伸了出來,笑著應道:「弘歷哥,儂來了哦?」於是,過了一會兒,後園門開了,這個水靈嬌氣的小女孩跑了出來:「弘歷哥,吃剛從梨香院梨樹上摘的香梨!」

    她的裙裡金絲細線勾勒出了一捧潔白如雪的梨花,笑得很好看,冰身玉膚,凝脂欲滴的臉映著朝日彩霞的梨花,彷彿十二月冬季的雪花。

    「香玉,香玉啊……」他陡然低歎了一聲。一把白色的香梨肉片在手中捏碎,青白色的果汁染了他一手—又彷彿是香玉喘息時那一地的芳香四溢的口沫!

    弘歷歎息。看來,無論他身在何處,他永遠忘不了過去。

    他撫了撫桌上的香梨。想起香玉的故鄉梨花與秀水相依相融,「梨花一枝春帶雨」所描繪的柔美意境令人陶醉,人美與梨花之美尤饒在心底依舊難以忘懷。

    這時,街上突然起了一陣人聲鼎沸,人們攘攘熙熙讓出了一條路來。

    弘歷抬起了頭,看著離他不遠之地。看熱鬧非凡的樣子,似乎是什麼貴客遠道而來了。這時,猛然聽得一陣傾心入脾的音樂之聲,眾人一齊合拍歡歌。

    「散發異香的西域美娘來了!」「崑崙山的娥皇女英來跳舞了!」眾人紛紛歡呼喧嘩,從紫禁城外門湧到了城門內。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一個略為柔媚清澈的女聲在唱,聲音婉轉憂傷而纏綿。唱歌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崑崙山脈的美若天仙的姑娘,旁邊幾個澄澈透明白皙衣飾的出塵女子在吹彈伴奏。她唱得雖柔情動天,可真正令人注目的則是那些跳舞的女子。

    那些女子雙肩批著一條淺紫色的紗帶,一陣風吹過,給人一種飄逸的感覺,猶如仙女下凡一般,就是眾人口中的「崑崙山瀟湘妃子」(香玉妹妹),她一身純白色的舞衣,頭插雀翎,罩著長長的柔滑的面紗,赤足上套著梨花花瓣兒,在踩著節拍婆娑起舞。

    她的舞姿恍如夢境。她全身的關節輕快靈活得像一條蛇,可以自由地旋轉扭動。一陣顫慄從她左手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右手指尖。真不愧鳳舞鸞鳴,腰若流紈素,指如削蔥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纖柔白嫩的手上的梨花花瓣也隨之振動綻放,她完全沒有多餘的刻意做作,每一個動作都是自然而流暢,意隨心動,彷彿出水清淨熙怡的白蓮。

    弘歷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臉上,好像要看穿那薄薄的面紗,看見她的顧盼之美令人心醉的真容似的。她彷彿看見了弘歷含情脈脈的目光,指尖撩起了猜不透的面紗,對他微微笑了笑。弘歷呆住。香玉妹妹!居然是和香玉妹妹極為相似的眼睛!那頑皮天真而又嫵媚嬌憨的低頭一笑,居然完全和李香玉一模一樣!

    難道說,難道說,她從深山野寺回來到了這個紫禁城中的小街?

    觀舞的眾人接而不斷歡聲雷動:「崑崙山神女!」「梨花姑娘!「」舞中女神啊!」再此起潮漲潮落的歡呼聲中,店裡的美娘把一串精美雕琢的梨花玉石串成的項鏈掛在了她的脖子上:「崑崙山來的神女,女媧娘娘保佑你!」

    她雙手放在胸前,低下頭來,深深回了一禮。

    然後,又開始翩然起舞,舞過長街,舞過鬧市,所到之處,人山人海。

    直到她消失在茫茫的視野中,弘歷才慢慢從沉思中驚起甦醒。

    店家小二來會賬了。弘歷從腰包拿出了銀兩付了帳,忍不住問:「剛才那個能歌善舞,是何許人氏?」

    店小二笑了,帶著自豪和誇耀的眼神:「看你如此面生,看來不是本地人!她呀,聽說是江南來到紫禁城方圓幾百里聞名的舞神—從兩年前起,每月每逢祭奠花神之際,她總來集上跳舞,只跳三個時辰,然後回家中,不過農曆二月十二,這一天是古代民間的「花神節」,乃「百花生日」、「花神生日」。金陵民間素有敬花神的習俗。看來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鄉來自於金陵。」

    弘歷傷意滿面呆呆看著桌上的香梨,又問:「不知閣下知道她住在京城什麼地方?」

    小二古怪地笑了:「客官想必是經常不出遠門的漢人,打聽一個大姑娘的住處,有些不大方便吧?」

    弘歷想了片刻沒回答,只用了一個自古以來很有效的方法—往店小二的手中塞了一錠亮閃閃的銀子。小二馬上不繞彎子了,躬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傳聞她就住在紫禁城內什剎海的西南角的馬橋公主府內,你從這沿金魚胡同出內城一直往西南走,就看得見。」

    弘歷欣喜點點頭,握了一個香梨起身欲走。

    小二又加了一句:「唉,話說這姑娘美若仙子,許多人打她的主意,可從來沒一個人得了好處。公子你要多加小心了!「

    弘歷頭也不回地往城內西南角走去,腦中只有那酷似香玉妹妹溫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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