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離合 破塵緣(二十九) 文 / 琉璃帝
紅塵滾滾欲囂囂,情為何物俱遺拋。
青燈古佛伴歲月,何言寂寞魂魄消。
側耳細細靜心聽,牆外沒有半點一絲聲音。我捧著殘缺不全的桂花,楞楞的站在院前的桂花樹下,一枝欲放不放的花蕾巧巧的在我的頭際搖曳,清清淡淡的香氣忽有還無的直入心底,我的心卻一直的,一直的沉了下去。突然反應清醒過來,急忙向前殿跑去。
弘歷靠在圍牆上閉著眼,聽著我急急忙忙跑遠的腳步聲,嘴角輕揚,再次微微笑了起來。
自從孝敬憲皇后離開以後,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原本荒蕪繚亂一片的內心因為我帶著苦悶來到宮裡而有了些許暖意,雖然是淒冷的月夜卻有了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我與孝敬憲皇后有些相似,也就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情不自禁地放下心結,願意與我接近。可是仔細想來,他又分辨不出到底是哪裡難以割捨的情意。或許是某一瞬間消逝的神態,又或許只是一種突發起來的感覺。
「唉,見她臉上憂傷如苦瓜似的臉蛋,竟然忘了問她是否有心事沒有說出。」弘歷右手握拳輕擊了一下左掌,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罷了,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在宮裡相見,將來遇到了再問吧。」
心情明朗輕鬆起來,倦意也隨之湧上。弘歷打了個哈欠,腳步輕快地向圓明園走去。
我拿著桂花跑回了前殿,空蕩寂寥的大殿裡,只有彩雲一個人孤零零地抱膝坐在燭光旁發抖。見我平緩微笑過來,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香玉娘娘?我不是在做夢吧?等你回來都要睡著啦!」宵禁的鐘聲響罷,她眼睜睜看著老太監將門鎖緊。春兒冬兒等人誤解我這一夜便回不來了,也懶得繼續熬夜等我,自己早已睡去。本彩雲想喝了幾杯冷茶之後便進屋睡去。但心裡一直惦念著我,就無法安然入睡,只好一個人默默在大殿坐著盼著我早日安然無恙回來。
彩雲早已死心了,準備就這樣熬過艱難一夜。誰知道就在這時我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怎能不令她又驚又喜?抬手揉了揉眼睛,她一把抱住我又哭又笑:「我好擔心你,香玉娘娘。還以為你出事了!不是已經門禁了嗎?你是怎麼進來的?」
「先別說這個了,趕緊回房去。這裡風冷,以免著涼了。」抱著彩雲冰冷的身子,我心裡一個咯登,顧不得多說,扶著她站起身來推開門走了進去。
暖暖的隔房內,我和彩雲坐在一起,忙碌了一夜,肚子有些餓了。御膳房傳了膳來,其中有兩道菜分別是熹貴妃和皇上賞賜的,到底是宮廷裡的菜餚,精細又不乏美味。
滿桌子的菜我卻只嘗了幾口,彩雲見我無精打采,夾了點油鹽漬過的豌豆兒,放進我的碗裡,「香玉娘娘勞碌疲憊了一夜,肚子早已餓慌了。內務府已著人打聽了香玉娘娘夜宵的口味愛好,卻說只是喜歡清淡的就好,」溫馨的笑容瞄了下我的臉色,「奴婢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排適合娘娘的口味,就只挑些清淡的讓御膳房做了,香玉娘娘若是不喜歡,奴婢派人叫御膳房重新做來。」
說完轉身就要吩咐小宮女去傳話。
我忙一笑攔了道,「罷了,今夜出去走走心情自然是好。這些我都是喜歡的,只是想想快要成為皇上身邊的女子,有些不適應。」心裡冷冷發笑,若是明日去與眾後宮姐妹相聚,露出老成穩重的氣質,倒也看著叫人舒心穩當。但若是一臉哀愁,怕是後宮裡的姐妹都會在暗地裡議論,我這位新進宮未正式的貴妃,有多嬌身冠養了吧。
看著彩雲,我客氣的謝她,「你多費心了。」
春兒冬兒知道我已回來,便起床在一邊好生伺候。春兒卻是滿臉的不解,瞪大了眼睛,想從我臉上看出點什麼來,她大概是不明白,因何以往在家多愁善感的我,進了宮後,見了人都是滿臉可親的笑容,對下人也越來越客氣起來?
我慢慢嚼著嘴裡的豌豆兒,看著在邊上忙著遞茶倒水的兩個小宮女,她們跟隨在宮裡多年,是個懂事的人兒。想必其中也吃了不少的苦還依然做事有條有序。心裡漸漸不自覺佩服。
吃完了夜宵,身子禁不住疲倦起來,彩雲見了,忙命人進了熱水,服侍我沐浴了,披散著濕發坐在黃銅鏡前,彩雲用棉巾為我揉著,春兒在一邊收拾著我卸下的白玉簪環,我手指繞著額前散下的碎發,心裡卻無法抑制的想起了四阿哥的話。
「雲兒,」我總覺得連名帶姓的叫礙口,就直呼閨名彩雲,彩雲卻是羞澀靦腆,想是從來在宮裡都沒人這樣叫她的。
只是臉蛋兒一紅,她立刻放下手裡的棉斤,揉了揉我的肩膀,我只作很平常的樣子,用隨意的口氣問,「自從我賜了貴妃封號,也不知宮裡的后妃典制是如何規定的?能否和我說說?」
我低著頭,眼睛只是盯著自己手上的一縷髮絲看的認真,說了一半,卻又停住。
彩雲實在是聰明伶俐的,伸手接過春兒手上的棉巾,一邊繼續替我揉著濕發,一邊用只有我聽得見的聲音回答,「宮裡后妃娘娘的典制,自大清的老祖宗入關後,后妃名稱多了起來,到了康熙帝逐漸完善起來。將之分為八等級,分別為: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常在,答應。」
我點了點頭,盯著鏡子裡的她,依舊帶著含蓄謙虛地語氣詢問,彩雲神情沉穩,繼續道,「像香玉娘娘這樣一入宮就賜封號皇貴妃的從古至今也很少見,實在是不曾有過的光輝榮耀,之前選秀進來了幾位小主,香玉娘娘您的位份是最高的,都沒有哪一位剛入宮就比您高一個位份的女子,另倆位小主,都只被封為常在和答應的,奴婢能伺候你是從未有想過的,真的很幸運和您在一起生活,實在太開心了。」
「還記得我剛來殿裡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麼?感覺你和別的奴婢有種說不出的不一樣滋味。溫柔之心,蘭桂之氣,更兼春水為神玉為骨的單純城府。說話特別惹人喜愛,我想很多人都喜歡親近你。」我笑了笑說道。
彩雲面紅耳赤笑著說:「奴婢被主子娘娘連連誇讚實為言過其實。可是平時我的話多了真的很煩,但是很多人又十分的喜歡我。就因為我天真可愛,所以當時一進宮沒多久就被孝敬憲皇后給看中了。也許單純是天生就這樣了。」
真想不到彩雲原是孝敬憲皇后看好的奴婢,我的心裡撲通一驚,耳邊只聽彩雲繼續津津有味說道,「還是來說說主子娘娘做了皇貴妃以後所要面對的一切有關於自己的事吧。在後宮佳麗面前您已經清麗無雙,實在是天人姿色,皇上見了,必定是已經看見心底去的,侍寢也只是一兩日的事,宮裡規矩,新進來的妃嬪,第一次侍寢後,按律都要晉位分的,除非,實在不得皇上的喜歡,這樣的,也就另當別論了。很可惜,之前皇上最寵愛最不捨的兩位女子已經早不在人世。這裡宮中的生活可以說是與歡笑無緣,只有在「紅顏暗老白髮新」的清寡單調的生活中了此一生。奴婢也能體惜到主子娘娘一片念家之苦心,唉!」
等頭髮揉干了,彩雲扶了我走到床邊坐著,脫下舊的衣裳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鑽進了被窩。
彩雲看了看我,我又看了看彩雲,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走到床邊將舊的衣服撿起放在盆裡,我打開被子讓她今晚和我一起睡,也鑽了進去。
或許是今夜太過緊張的緣故,我翻來覆去很久卻始終睡不著,明明身子困乏得厲害,神智卻相當清醒。閉上眼睛,弘歷的臉便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如果說上次冒然出宮中對他只是敬畏和感激的話,那麼這一次便多了幾分留戀和歡喜。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四阿哥,竟然會陪著將要成為皇上身邊的女子做出這麼無聊的事情。想到他將我抱在懷裡奔跑的情景,還有他伸手將柔弱的我拉上圍牆的感覺,我剛剛褪去紅暈的臉,便再一次滾燙地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