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離合 憶秦娥(十久) 文 / 琉璃帝
小樓寒徹聽驟雨,綺羅輕笑醉何方
尋尋覓覓若相忘,惜別夜淚落遊廊
除了皇額娘之外,我是第一個如此接近他身體的女子。()看著我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那因為焦急而漲紅的臉頰,弘歷黑眸忽地瞇起,心中被冷漠塵封沉睡多年的某個世界忽然悸動了一下慢慢甦醒。
「若再不鬆開手,我就把它給扔了。」靜默了半晌,弘歷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靜。此言一出,最是善於察言觀色的老太監眼神深邃犀利,用餘光偷偷瞟向弘歷。
他是不是聽得不清不楚了?這位素來淡漠疏離的四阿哥,竟然會和一個大臣之女過意不去!
「求求你別扔,玉兒這就放手。」唯恐弘歷反悔,我急忙鬆了手重新跪在地上。兩隻眼睛卻是眨也不眨,牢牢地盯他的手。
看著我乞憐搖尾貓兒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弘歷嚴肅眼中閃過淡淡的笑意,只是一瞬,便又消失在眸底的冰冷中。將金簪拋到我的面前,轉身向著殿門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忽然停住,伸手撤開披在肩上用以防風御寒的貂皮大氅向後擲了過來。
「賞你的,以後不要再亂走了。」
我剛剛手忙腳亂地撿起金簪,就被弘歷拋來的大氅蓋了個嚴密。柔滑的布料和沁心的味道,立刻溫暖了我嬌弱冰冷的身子。當回過神來想要謝恩的時候,他挺拔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晨霧迷漫的殿門後面,在他的頭頂,一隻巨大的黃金日暈若隱若現。
撐著發軟的腿腳從地上爬起,老太監不敢再任由我胡鬧放縱,伸手拉住我轉頭就走。或許是因為弘歷的緣故,老太監並未繼續訓斥我,只是將我帶到了太和殿的與家母相見之後便匆匆離去。
時過境遷的往事已成為過眼煙雲,可溫暖入心的懷抱讓回想記憶猶新,淚水頓時充滿了我的眼眶,我想忍住,可淚還是滴滴答地流下了。
兩人痛哭訴苦一會,到了最後,送我出景仁宮的是弘歷,一路上他只是默默地伴在我右側一語不發,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得氣氛壓抑沉悶的,但是不會令我尷尬難受,反而很是享受陶醉這一刻的安靜。再想起我從景仁宮內走出來時,那些侍衛慌張忙亂的表情就想笑。他們一定還在奇怪為何我為何和四阿哥在一起的,果然剛到宮門不久,侍衛見了弘歷,立即跪下作揖。只因在弘歷身邊,他們也不敢攔下查問。
當我看見依舊在宮牆下等待我的桃紅,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我竟然忘記她還在那著急等著我,不知她會否責怪我?直到我看見她那雙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裡充斥著擔心之色,我才作揖衝她笑著點點頭,示意我沒事,她可以放心。
我知道她一直在景仁宮正門外好心等著我回來,見到我安然無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剛想嘮叨我幾句卻看見我身邊的弘歷,她猛然跪倒拜見。
「起來吧。桃紅」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素淡典雅,臨走時還囑咐桃紅一定要好好地照顧我。
她一臉曖昧地盯著我說:「還是香玉才人迷惑力大,宮中人都說四阿哥一向孤僻自傲,從不愛與任何人深交,今日竟然親自送您,看你的眼神還是那樣地溫柔。」
「我和弘歷只是普通朋友,不要多想。」我佯裝生氣地將她輕輕推了一下,便欲要回承乾宮,身上似乎還殘留著弘歷身上陣陣清香的味道。不置可否,弘歷與我的經歷真的很像,與他在一起能令我很輕鬆,不像與皇上,總是令我壓抑,令我放不開。
這些日子除了每日依舊一大早與女尚官聚集圓明園匯芳書院學習詩書禮儀,其他時間我們都待在御書房正堂內認真研習刺繡,偌大一個御書房頓時陷入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中,所有人都想把最好的繡品送到熹貴妃娘娘面前,只為博得她的歡心,登上正一品女尚書之位。
十日之期去了一半,而我卻被彩雲念叨了五天,現在又在我身後踱來踱去地催促起來。
「主子娘娘,只餘下五天了,你不要光坐在這發愣唉!交不了繡品熹貴妃娘娘拿你是問如何是好。」
看著掛在繡架上依舊空空如也的白色繡布,我內心渙然冰釋得不知如何決定,整整五天我都沒動一針一線,也難怪她會心急地念叨著我。「彩雲妹妹,你覺得我是該繡馬蹄踏碎散落在泥土的桂花好,還是真正的答案好?」
「當然是真正的……難道答案不是月下飄香的桂花?」她先是理之當然地微微點頭,後來才恍悟我話中之意,連連追問題目的真正答案是什麼,我沒回答她,只是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移。
我沉思了好久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笑了笑詢問了一句:「你說在你心目中四阿哥是什麼樣的人?」
又回想起前幾日桂花林那一幕幕,至今都還有些心有餘慮,尤其是他看我的眼神,彷彿內心流露出真實的獨白,一想到此就忍不住想探聽一些他這些年在宮裡零碎的事情。
身後的彩雲卻始終沒有回我的話,以為我在自己和自己說話她沒理會,於是又提高了一些音量問:「彩雲妹妹,你說四阿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依舊沒人回答我,我奇怪地轉身想瞧瞧她是不是在發呆了,卻發現彩雲早已經沒了人影,只有那個紫色身影的男子站在我身後,充滿笑意地望著已經臉紅心跳得不知所措的我。緊張地朝他微笑作揖,暗暗責怪彩雲怎麼連弘歷來也不通報,害我當著他的面問起如此啼笑皆非的問題。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依舊原擺不動的細柔絲綢:「你和我相處甚久,心裡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如今的我已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話才好,只能不言不語低著頭,目光隨著他的黑色光亮的朝靴來回轉動。我是萬萬不曾料到他竟然會來到圓明園匯芳書院找我,他不怕皇上看見了萬一怪罪下來嗎?這兒的女子雖說不是後宮的妃嬪,卻也是官職出色的尚官,何況依我現在的貴妃身份,他這樣貿然唐突走進來確實不合宮中規矩。
「香玉,讓我看看你的臉,是不是憔悴許多?」他的聲音緩緩細膩流入我的耳裡,這話是溫暖人心,我不得不抬頭對上他那一探到底的目光,那雙幽靜而深遠的眸子,依舊憂鬱傷淡。
「四阿哥,呆太久不便,你該離開了!」不自然地躲過他越發炙熱深情的目光,他卻抓起了我的手,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抽回,但是一種冰涼的感覺傳至手心,是一枚美麗深邃深紅的血珀,細細看來正是兩隻在祥雲耳鬢廝磨的鳳凰,他是要把這個東西送給我?
「這是天然形成的血珀,我皇額娘在我大婚之時贈予的,希望暫時送給你,以作為我倆日久天長的見證之物。」
我淡淡疑惑地盯著那塊血珀半晌,無言地將它收下了,或許是因為他眼中那不容拒絕的氣勢,又或許是因為他真誠懇切的語氣,再或者是因為他的手彷彿暖和了我的心,一切是那麼突然。總之我收下了,將它小心地放入衣襟內存好。
宮裡一如既往的單調沉悶,並非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有弘歷在身邊,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在夜裡每當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都會撫摸著那剩下的一隻刻有九鳳飛舞的金簪,一遍又一遍呢喃著入宮之前額娘的叮嚀:「記住,不管在哪兒,凡事要忍,無論多難你也要忍在心裡。無論如何,額娘只盼著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