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 清平調(六十四) 文 / 琉璃帝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不到一片刻,雍正帝到了我住處,漫步入內,心裡惦記便來看我,見我睡在榻上,在那裡涔涔下淚。見雍正帝到來,便說道,「聽聞皇上到齊妃妹妹處去,又回到這裡做甚?」
雍正帝難為道:「好愛妃,汝不要提了。方才對你說去拿件東西就要來的,你倒忘了麼?」我打趣道:「誰要你來?」雍正帝道:「好愛妃,你不要這等說。朕若真個不來,你又要打聽,又要說朕到底無情;如今朕來了,你倒說這些閒話。當今天下不要說有你們這些風姿百態的美人,就是全世上的美人,總是一樣看待,雨露均調的。」
我聽他一番軟款溫存的言語,不覺已有幾分憐愛,因淡淡笑著說道:「虧皇上說得出。你有多大本領,誇此大口。」雍正帝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怎奈何,如花美眷,終不敵,似水流年。」
我聽了他一番癡不癡顛不顛的言語,又好笑又好氣,只得原諒他的傲慢。
兩人閒談片晌,已是上燈時候。吃了夜膳,共倚亞字闌干,見月色穿簾,瑤窗明潔。俄而垂髫宮女攜齊妃至,三人品月品茗,又酌冰雪佳釀數盞,以鮮菱雪藕嚼之,芬流齒頰。我桃腮薄醉,挽了雍正帝,起履於留香之座,芳徑漫穿;牽裾於響屨之廊,花陰浸拂。攜輕羅小扇,戲撲流螢一二,以寄芳懷。既而玉免漸升,銅龍響滴,漏將三下。我薄酲未醒,頰暈紅潮,秋波慵轉,鬟松釵亂,疲倦不堪。便向雍正帝道:「夜涼深矣,濕露侵階,我們到房中去罷。」便低垂粉頸,斜倚在雍正帝肩上,緩款而行。
歸房後,即傍著妝台,開了芙蓉鏡奩,卸卻鬢鬟,重挽雲髻,酩酊默坐,天然嫵媚。雍正帝又替我簪了些珠蘭茉莉花朵,解秋羅衫,微聞薌澤,露出雙腕,滑膩如脂。穿了一件時花的夏背褡,束一個猩紅抹胸,換了一條皂色紈褲,宜嗔宜喜,斜倚紗櫥。解羅襪,去鴛鴦履,穿好了軟底睡鞋,喚宮婢捧了一盞涼茶飲畢,向檀幾剔起銀燈,手持絳紗紈扇,向雍正帝回眸一笑,先入香幃。
雍正帝本來看得心蕩神迷,那經得對他一笑,自然更生出無限柔情,即解衣就寢之時,我本能輕輕推開了他,笑著說道:「皇上識大體,應知不成夫妻需保留清正純潔,等皇上在眾人面前納臣妾正式為妃,才能。」
雍正帝明白我心思,就默默轉身起駕回養心殿。
明日一早,我起身後精心打扮一番,心裡舒暢興許。吃了些蓮子湯,便告別歸家。乘坐轎子緩緩向陌生而又熟悉的府邸駛去,也不知自己在轎中窗口沉思了多久,只覺夜幕低垂,被分配來伺候我的宮女梵香在案上點亮燭火,微暗的亮光填滿了整個灰蒙轎子。我回首望著這個嬌小的身影在隨著轎子來回擺動裡地幫我擦拭汗水,微弱暗光下,削肩細腰,腮凝新荔,榴齒含香,纖腰楚楚,一雙水靈的雙目看似乾淨純潔卻又藏著一閃而過的憂傷,她的年齡應該在我之下,為何會有這樣哀傷深邃的眼神?
我細細想來,宮裡的奴才,有哪一個不是經歷過痛徹心扉的往事才淪落到此,不然有哪個人願意進這皇宮為奴為婢呢?
「香玉娘娘,快要到家了,奴婢為你重新梳妝。」她恭敬謙卑地在我身側,用低潤的嗓音細語對我說。
我微微頷首應允,低頭閉著雙眼靜心養神,任梵香用纖細的巧手為我挽髻梳妝。玲瓏金鳳,環珮瓔珞,名貴首飾皆一樣樣地加諸我身上。望著隨身攜帶的黃銅鏡中致雅高貴、嬌媚柔膩的自己,我再次愣神。
心裡念著往日家父母噓寒問暖。與家人吐納心聲,飲酒作樂。原來常常得以溺愛於家父母,又能長相會於姐妹處會文講賦,可是不能如己所願陪伴在愛人身邊。
要說那選妃處處為敵,要我如何放下心與彼此相處增加情誼?而我又將以何種姿態在這弱肉強食的皇宮中生存下去?
窗外不時飄著濛濛的細雨,彷彿似我眼珠裡的淚,濕潤了我的心。
「香玉娘娘,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到家感到高興!」這是梵香在為我梳妝時唯一所說的話,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有人發覺著我的流淚,我已經分不清楚人世間的人情澆薄、閒言碎語,還是我真如他們所言。久而久之我已經不願再費神去猜想其真假,現如今我對梵香的話又起了猜想,她這句話彷彿另有深意,本想細問,終是未開口。她只是一個伺候我的宮女而已,我不想與她有過多的話語。
不出半個時辰,梵香已為我挽好柳髻,細心敷粉施朱,還從隨身帶挑選了一件用名貴的荷花金絲綢裁剪而成的衣裙為我披上。我多次對著銅鏡上下打量自己,深覺不妥,遂將耳上金寶翡翠耳墜卸下,又將髮梢上的玲瓏珠翠取走,最後脫下那身耀眼的粉紅百褶鳳裙。
梵香則用奇怪且複雜的目光望著我的一舉一動問:「香玉娘娘這是何故,是不是奴婢做錯了?」然後彎下身子請罪,小心翼翼地拾起被我遺落在轎中的衣裳後,將臨時妝台上散落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飾珠釵收進妝盒內。
「太引人注目,還是淡薄的好。」我從隨行的包裹裡,取出一件普通的淡白色小褶素裙穿上,一件首飾也未佩戴,只是拿起一枚小巧的百蝶穿花珍珠簪斜別於髻側,再次打量鏡中的自己後才安心地準備下轎子。
我只是個普通平凡的女兒,在自己家眾親人面前應該自持身份不要逾越為好。
轉身那一刻正對梵香憐惜的目光,原來這個梵香也非池中之物。微微朝她一笑,她先是愕愣,隨後也回我一笑。我才發現她笑起來真的很美,美得動人心弦。
藍天澄碧悠遠,香徑飄香飛散,清風微涼,冉冉襲惠色。
在梵香的陪同下,我到家的正園內堂,本以為自己會早到,卻發現我是最晚到的。一張偌大的紫檀紅木圓桌旁靜靜地坐著十二位盛裝打扮的秀美女子,細細打量,原來是多日未見的姐妹們,未佩戴金玉瓏簪的我在她們面前顯得格外寒磣。
我的到來引得她們將目光紛紛會聚在我身上,僅一瞬間的觀望後她們就收回了喜悅之色。曹祖母淚流滿面上前擁抱著我,我明白自己已經成功地在她們面前扮演好了我的角色,我輕輕拂過額前低垂那縷縷流蘇,悠然地在最後的空位上就坐。
也不知為何偌大的內堂卻在此刻格外安靜,所有人都沉默地呆坐於桌前,誰也沒動碗筷,氣氛冷凝得令人尷尬。
曹雪芹打破了這冷到令人窒息的氣氛,首先哭鬧一頓,隨後又說了一些令人安慰的客套話。這才令我們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緊接著她們也紛紛淡笑著說起自己的經歷。
此次回來,曹祖母花費了很多心思,便在大花廳上命擺幾席酒,定一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自家府邸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
一家人久違團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和諧的氣氛環繞在我們中的每一個角落,處處洋溢著團圓的幸福和歡聚的滿足。
一道美麗的風景劃過眼前!看著天空中那圓圓的月亮,好似一顆夜明珠。月光祥和而溫暖的普照著每個人。再看看坐在身旁的家人,心裡會感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