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 鏡中花(五十九) 文 / 琉璃帝
幽夢落花醉貪歡,輕拂玉笛拔情弦
繁華散盡度徘徊,殘陽徽墨語微瀾
殿內因此屋中有地炕和暖,特意來此敘話。酒席即擺設在內。熹貴妃娘娘心裡明知我來參見的目的,並沒有點破,命宮女送了酒,大家坐在一起。齊妃哀聲道:「可惜今日沒有叫幾個人來。」
安貴人道:「我也打算叫的,因打聽其他姐妹們今日都在自己宮寢裡打盹養性會,連淑芳齋裡都沒有一個去的,所以沒有去叫,怕倒叫她們為難。」
春常在又道:「今日我們可為軟紅塵中,一時雅集。」
謙妃坐在馬常在肩下,謙妃即湊著馬常在耳邊輕輕的嘀咕一句,馬常在啞然失笑。眾佳人問馬常在道:「她說什麼,惹得妹妹如此興也?」謙妃向馬常在望著道:「我說罷。」馬常在搖了搖頭。謙妃笑道:「春常在說沉寂在軟紅塵甚得尤妙。」說著兩人相視而笑。
那常在最是性急,便道:「你們說了這紅塵,我情願吃一杯。」熹貴妃冷語道:「先讓新來的貴妃喝十杯再說。」我心裡曉得自己酒量平常,道:「我酒量尚淺,三杯罷。」安貴人笑:「香玉才人三杯,諸妹各飲一杯,臣妾賞識這句話。」
齊妃道:「我是請教過的了,免飲。」熹貴妃笑道:「幾時?」
齊妃道:「真正讓你這張嘴痛飲,狗口裡生不出象牙來。」常常在樂道:「快拿酒來喝了,別等她說。」真個喝了三杯,其餘也都喝了。
我笑向齊妃道:「你是請教過的,你喝罷。」我笑著罰了齊妃一杯酒,道:「齊妃不知否聽說『醉裡從為客,詩成覺有神。」眾人都不解。
齊妃瞅起眉頭道:「這句詩敢問有何可說?」安貴人忽然想著,撫掌大笑道:「這要說起酒文化,實在可說,難為齊妃實在琢磨不透。」熹貴妃等悟著也都笑了,道:「莊周主張,物我合一,天人合一,真說得撲朔迷離,而酒有很多可說。」
熹貴妃道:「香玉妹妹,既然文采出色,不如我出一對你對,卻不許思索。如對得好,我吃三杯。對不出,罰十杯。不好,罰五杯。」我腦子一轉道:「從來說出對容易,對對難。對不出三杯,對不好一杯,如何?」
又道:「也要看上對出得難不難,你且說來。」熹貴妃向我道:「要借重大名,就是『香玉人生香』。」馬常在勸道:「這倒不容易呢。」
一語未了,我道:「我已對著了,望貴妃娘娘喝三杯。」熹貴妃淡淡道:「你說。」我道:「如果對得好,我們還要公賀一杯。」我笑道:「『喜(喜替熹)玉面戴金』。何如?」謙妃道:「香玉對於熹玉卻是絕對。」齊妃道:「就是『面岱綠』欠典切些。」我辯解道:「典雖不典,切卻甚切。你沒有見過月空當照,擣藥的玉兔臉上,不都是金的麼?」說得哄堂大笑起來,謙妃道:「你這香玉才人,連熹貴妃娘娘都亂說胡話起來了。」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望熹貴妃娘娘見諒。」熹貴妃默言不發,只得照數領了,合席也各飲了一杯。
安貴人見我與熹貴妃爭鋒相對,氣氛沉悶,轉移話題道:「如此飲酒,罰來罰去,也覺無味。前日我們姐妹打了一天詩牌,卻極有趣。蘇格格打成兩首絕好的詩詞,可惜她們今日又在淑芳齋。咱們何不再想一個新鮮酒令。」齊妃道:「今日我們將那對詩的令,行一行罷。」馬常在問道:「怎樣對詩?」
熹貴妃娘娘道:「這是極容易的,出令的把一句詩拆開了,一個個的說給人對,湊起來文義通的免飲,一字不連,罰一杯。往往鬧出笑話來,最有趣的。」我道:「就是對詩。熹貴妃姐姐先飲令杯。」
熹貴妃飲畢,命人取了一塊楠板,順著衣衿開了姓,便道:「我先出對了。」
寫了個「中」字。眾人想了一想:顏對了外,高對了後,梅對了上,史也對上,王對裡。文澤又出了一個「鳳」宇,顏對鴻,高對雞,梅對鸞,史對鴉,王對烏。
熹貴妃又出一個「下」字,齊妃道:「有卷先交,我對『歸』字。」謙妃接著對「前」字,我、安貴人同聲對「來」字,馬常在對「回」字,常常在一一寫了。又道「扶」字,那常在對了「靠」字,齊妃對了「送」字,我對「寄」字,安貴人對「馭」字,那常在對「聽」字。
繼而輪到謙妃道「雙」字,熹貴妃對「孤」字,安規人對「八」,馬常在對「九」字,常常在道:「不好了,順著數兒就是十罷。」
那常在道:「是了,我這個字倒有些難下,也罷,對『三』字罷。」齊妃道「輦」宇。我笑著道:「我曉得一定是這句詩。」
熹貴妃搶對了一個「琴」字,安貴人對了「車」字,那常在對了「船」宇,只有齊妃未對。謙妃催道:「再遲要罰酒了。」眾佳人笑了一笑,道「舟」宇,齊妃對不出,便重新寫起來,出的是「雙鳳雲中扶輦下」。安貴人對的是「孤鴻天外寄書來」。大家讚好。謙妃對的是「白鶴露後靠舟前」。大家一看忍不住都笑起來。
熹貴妃緩緩道:「這個實在不通得離奇了,沒有一個字連的,也有難倒他的時候。大家公議該喝幾杯?」那常在道:「就只舟前二字算連,其餘實在不貫,五杯是斷不能少的。」
齊妃只管笑,也不辯,也不飲。安貴人道:「你為何不願多喝?」謙妃隨湊著安貴人耳邊說了一句話,把安貴人笑得出了席,走到外間屋內放聲大笑,我不解,連忙出席來問安貴人,安貴人向我說了,那謙妃在更拍著桌子狂笑。熹貴妃等向我問時,我只是笑,說道:「你們且看完了大家的,再說不遲。」那常在道:「這罰酒是要喝的。」我道:「自然。」
謙妃在拉著安貴人進來,齊妃道:「不曉得她又在那裡想些什麼歪主意。」謙妃、安貴人聽了這句話,復又大笑,笑得眼淚直流。經宮女擰了手巾擦了,方才笑聲稍止再看熹貴妃娘娘對的是「九駕天上聽琴來」。大家讚道:「這句真對得字字穩愜,又在劍潭之上。」於是公賀了一杯。安貴人對的是「霓為衣兮風為馬」。我道:「鳳霓此對,未免雜湊。」
安貴人道:「你這好一句詩詞,少所見而多所怪,要多加努力了。這才對得工呢。」常常在笑著說道:「真對得好。」
我樂道:「這個我倒要請教請教。」道:「霓為衣兮風為馬,是李白的詩。」齊妃恍然道:「可是《夢遊天姥吟留別》的詩?我記性真壞極了,該打,該打!」安貴人道:「幸虧你還記得娘家,不然總要罰十杯
酒的。」
再看謙妃對的是「十烏日裡鸞車回」。謙妃哀聲道:「我的對壞了。」安貴人偷笑道:「就是十烏二字不連。」我笑道:「前舟又錯了,日中
有烏,堯時十日並出,難道不是十烏麼?」
熹貴妃道:「這卻強詞奪理,到底勉強些。」於是公論推我第一、熹貴妃第二、齊妃第三、謙妃第四、安貴人居末,就依名次輪作考官。
熹貴妃納悶道:「還有安貴人的罰酒未飲,剛才到底說什麼,笑得這樣。如果實在說得好,免罰何妨。」安貴人笑著道:「若說了,非但不能免罰,還要倍罰。」齊妃道:「莫非又是糟蹋我麼?」
謙妃道:「然也。」齊妃道:「只要糟蹋得有理,罰酒也可以少減。」我道:「想來五杯是不能免的。若要再加,萬萬來不得了,只好不說罷。」齊妃裝可憐道:「不加就是了。」安貴人道:「把我的對句,倒轉來念,你說好不好?」我同熹貴妃、齊妃暗暗的念了一遍,都不覺鼓掌大笑起來,謙妃笑得伏在桌上,那常在笑得靠著常常在,引得安貴人、齊妃又笑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