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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圓缺 水中月(五十三) 文 / 琉璃帝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

    銀燈青瑣裁縫歇,還向金城明主看

    實然今屆應後宮選妃人數眾多,待輪到我一人獨自進殿面聖時已是黃昏時分,月上柳梢。泰半選妃之美人早已回去,只餘寥寥十數人仍在暖閣等候。殿內掌上了燈,自聖上座下乾清宮到大殿門口齊齊兩排紫微花燭,洋洋數百枝,支支如手臂粗,燭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而香氣清郁。

    搖曳的帝苑巍峨,雕樑畫棟,禁苑宮牆圍玉欄,紫禁城一線通紅柔亮。赤紅肅穆的宮門有手持金槍的禁衛軍於兩側把守,金碧輝煌的宮牆後每半個時辰都會有好幾批禁衛軍來回巡邏。宮內亭台樓閣,森嚴壁壘,青磚鋪路,花石為階,白玉雕欄,這就是我所見到的真實欲醉的頤和軒,比我想像中的更加金碧輝煌,莊嚴肅穆。

    夕陽西下,赤紅的晚霞映紅了天際,紅霞覆蓋了整個鳳城,為這原本淒涼冷寂的宮殿染上了一層暖色。經過半個月的顛沛流離、舟車勞頓,還記得那日晌午我由金陵江南煙花之地抵達這民間所謂的「人間天堂」——大清朝紫禁城。

    準備入宮之初,要學會繁瑣的宮廷禮儀。我每日早起聽宮裡禮部女官講解宮中規矩,下午依例午睡後起來練習禮節,站立、走路、請安、吃飯等姿勢。我是一點既透的人,很快學得嫻熟。空閒的時候便聽女官講一會宮中閒話。此女官單名齡官,原在上任太后身邊當差,性子謙恭直爽,侍侯得極為周全。齡官甚少提及宮闈內事,但日子一天天過去,朝夕相處間雖是只有隻字片語,我對宮中的情況也明白了大概。

    若說私心雜念執意放棄了我所嚮往的自由毅然前來。卻是一片假言假語,即離開熟悉的家踏進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那刻起,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開心。

    無可奈何太多放不下的不捨,可世態炎夾帶著絲絲涼寒淒切,對長亭幽泣的涼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摧發。我和曹雪芹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天明,依著離別慣例,我和大姐柳蕙蘭相擁捨不得離去,感情從歸家到卻日漸篤定。日日形影不離,姐妹相稱,連一支玉簪也輪流插戴。

    眾人含淚在府邸大門送行,也不知為何天下起了小雨。一隊皇親人馬正停落在寂廖僻靜的門前,司儀太監急促該啟程了。我拉著曹雪芹的手卻遲遲放不開,沒有語言,默默地看著,強忍眼睛裡的欲滑落的淚。周圍的世界都模糊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兩個堅定的身影。

    雨點更大了,該走了。腳步一點點挪,卻阻止不了時間的情深意長。

    曹祖母帶著姨娘嬸娘和姐妹來看我。齡官早早辭退了一干人等退出去再奢侈盡可能多些時間等待,只餘我們相望哭得淚流滿面。

    這一分別,我從此便生活在深宮之中,想見一面也是十分不易了。聽聞許多良知未泯的少女,在入宮後,以淚洗面,悲苦萬分,無不盼望早離苦海,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在被扶上鳳鸞轎子之時我努力克制止住淚看著蕙蘭和梅氏,裝著一點點剩餘的難過喜悅之情,輕輕面帶微笑。兩姐妹極力不哭出聲。

    只是蕙蘭性子太過賢惠柔和,優柔寡斷。容易觸感傷情,急忙上前抱著我的脖子哭著喊「妹妹別去。」

    離別的長空中,鼓起了青濛濛的雨翼。我輕柔撫摸蕙蘭那哭紅的眼角,說道:「別傷心,姐姐。我只是見識體驗皇宮生活,過不了幾天還可以回家。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曹家老小。」

    柳蕙蘭思緒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穿越萬水千山把我帶回了那段早已逝去的歲月。百般憂愁浸染著泣聲:「妹妹,你說的任何話我什麼都能答應,可你這一去何時再能相見?」

    含著往如漣漪期盼的熱淚,無助的我不斷好言好語勸慰柳蕙蘭不要多想,可那抹不去的不盡依戀頓時肝腸寸斷。曹雪芹只能在旁慟哭失聲,默默無語。

    由於黃道良辰已到,逐理妝容,迫不得已隨即被扶步入轎裡。眾人盈盈下拜、施施然行禮。

    掀開轎簾,望著三姨娘,她平日容光煥發,然而竟一夜間蒼老黃瘦許多。暗自淚水逝下。而其餘的姐妹臉上也多了好些憔悴之色。

    馬兒迍迍的行,車兒快快的隨,卻告了相思迴避。很快馬車前行,我在轎中用帕子不斷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可就是擦不淨,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滾落下來。

    春兒在身邊含淚勸道:「小主,此去宮中,也會無處不在相識好姐妹,汝之痛切心扉哭不斷,對身體不好,要保重唉,也許永恆總在夢醒時,眷戀總在離別後。如果所有的不捨都是因愛而生,那麼無愛,便可獲得月朗風清。只是這無愛,總是要經歷諸多磨難割捨,才會讓情轉薄轉淡,方至寂靜。還是當作夢一場。」我不住地點頭,可止不住哭,抽泣得更厲害了。

    我用力擦拭眼淚,回憶道天祐緊握住我的手千叮萬囑:「一入宮門深似海。玉兒要多珍重愛惜,多多心疼自己。凡事與后妃相處更要處處留意。能做皇上寵妃自然是好,雖然我與你已無名分,可是我只能暗暗把你放在心裡。若有空,我會去看看你,自身性命更是緊要,無論如何都要先保全自己。」

    心已崩塌,大哭撲在齡官身上。齡官面色哀傷,沉默不語,只緩過神色語氣柔婉說了一句:「香玉人才,哭吧!盡情地哭,只要把心裡不愉快悲傷都哭出來就好多了。」

    曹雪芹滿臉不捨之情,靜靜地望著我那遠去的車影。半晌無語,依稀自己還是六七歲小小男童,鬢髮垂髫,把我放著肩上,馱著我去攀三月裡開得最艷的紅碧桃。心中一酸,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微微細雨,亂風刮走了那芳香飄來的花瓣。宮中的大隊人馬緩緩前行,執禮大臣,太監宮女浩浩蕩蕩執著儀仗來迎接我入宮。亦然貴妃身份進宮,排場極盡鋪張,若是皇后可想而知,幾十條街道的官民都湧過來看熱鬧。

    悄無聲息的風吹得車簾翩然翻起,內心的傷痛仍絲毫不覺風中絲絲寒意。我癡癡地看著外面的煙雨暮色,忽然十分留戀這居住了十幾年的公主府,一草一木皆是昔日心懷,不由得觸景傷情。

    那片片泛紅的落葉掉在第上隱隱聽見極力壓抑的哭泣聲,頓時心生蕭索之感。縱使對天祐有情,恐怕今生也已經注定是有緣無份了。

    眼前含著淚告別這一生的相處家人,乘轎進宮殘根若夢之感實為苦楚。耳邊花炮鼓樂聲大作,依稀還能聽見姨娘與姐妹們隱約的哭泣聲。

    當我緩過思緒,才發現自己早已步進金水橋,青蔥的樹木,翠綠的內河水,遮蓋纏繞,搖動低垂,參差不齊,隨風飄動。層層鱗浪隨風而起。

    陌生的環境,滿目宮牆,寂寥無人,只有一湖碧透的磚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我單手拂過隨風漫舞的車簾想著即將會發生的事,知道宮裡的妃子心中都有夢,夢想著自己被選為貴妃,有朝一日鳳袍加身貴為皇后,母儀天下,統攝六宮。相較於她們對這份尊貴的期許,我反而顯得冷淡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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