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V103 文 / 蘇紫苑
南霜卻未回答她的話,而是開口問道:「不知寶彤姐姐的身子如何了?可甦醒過來了?」
暮詞望了孟菀一眼,這才道:「還昏迷著,太醫說雙腿保不住了,只能勉強保住性命。()……」
言及此處,原本就紅腫的眼眶兒又是一熱。
「啊,這樣嚴重!」南霜驚呼。
「是呀,可憐的,被害成那樣,到如今生死未卜,卻沒有人敢說出真相。」孟菀見南霜似是有所觸動,漫不經心的言語了一句,目光卻是淡淡的投了過去,打量著她的神色。
南霜的面兒上一閃而過一絲的慌亂,隨後她低下了頭,似是痛苦萬分,暮詞想要接著問下去,卻被孟菀拿眼制止住。
兩人都不開口,俱是望向南霜,靜靜等著她再度開口。
屋子裡靜極了,連呼吸都清晰可鑒,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孟菀以為南霜不會再開口之際,她卻忽然就發出了聲音。
「儷側妃,奴婢知道您想要為寶彤姐姐報仇,可是奴婢斗膽勸您一句,此事就此罷休為好,否則事情鬧大,對側妃您沒有好處。」
孟菀與暮詞對視一眼,眸子皆是一亮:「這麼說,你承認此事是長平做的?」
「對,是我家太子妃沒錯。」南霜毫不猶豫的點頭,「今日的事確實是我家太子妃所為,就連阿鳳將實情告知穎兒也是設計好的,就是想讓儷側妃失儀,然後治娘娘一個以下犯上治罪。好在側妃謹慎,適時的停止了追究才免於被苛責,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出來指證她?為何要助紂為虐?」暮詞呵斥了一聲,心裡頭惱火極了。
南霜的頭垂的更低了:「奴婢不敢。太子妃是太后娘娘的人,就算奴婢出來指證,殿下治她的罪,但是太后娘娘一定會為她做主的,到時候倒霉的還是我。更何況,寶彤姐姐不過是個丫頭,就算太后不出面,殿下也不能夠因此將太子妃如何,到時候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神情倒不像是假裝,再者說就是假裝,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倒像是真心實意在勸說孟菀。
孟菀卻是越發的不解:「你……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看似是想要幫孟菀,可是實在是想不出幫她的理由來,是以孟菀並不能夠掉以輕心。
南霜卻低了低頭:「奴婢就是因為看到儷側妃為了寶彤而不管不顧,這讓奴婢時分的感動。奴婢打小跟在郡主的身邊,這麼多年的感情,卻從未有那樣的對待,是以奴婢才會冒死來說出實情,只是為了不讓儷側妃再冒險。」
言辭間,倒是情真意切,孟菀稍稍一怔,隨即微微笑:「南霜,多謝你的提醒。」
姑且不論南霜是真心還是假意,她所說的倒也沒錯,若是因為寶彤一事而對長平過分糾纏,只怕到時候會令皇甫謐難做。
待南霜又悄悄的離開絳雲閣,暮詞這才開口:「小姐,如今該怎麼辦?」
孟菀微微蹙了蹙眉:「此事稍稍壓制,待寶彤醒過來之後再從長計議。」
暮詞道:「小姐是被南霜的話給說動了?」
孟菀微微搖頭:「她說的固然有理,我細細想來,也覺得此事就算追究下去,對長平也根本不可能造成什麼打擊,那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
「可總不能任由她無法無天,她今日敢這樣對待寶彤,那若是不處置,日後還不定做出什麼更離譜的事來。」暮詞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孟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讓寶彤白白受苦,只是不能抓著此事不放,否則到時候被長平反咬一口,反而不好。」
暮詞也略略點頭:「那小姐有什麼計策嗎?」
孟菀咬了咬唇,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的,轉向暮詞:「記得明日一早幫我準備一身華貴的衣裳,我要去情語軒,給太子妃請安!」
暮詞不知她要做什麼,但是卻大概猜想到是有什麼計策才是,於是點頭,望著孟菀起身離去的背影,寬大的衣袖,隨風而舞,最終隱在了這漆黑的夜色當中。
一夜無波,第二日一大早孟菀便穿戴妥當去了情語軒。
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一身青綠的長裙,腰不盈一握,越發襯托的如同仙女下凡。
一見到長平,孟菀便微微福身,行了一個大禮:「太子妃,昨兒個是臣妾誤會你了,臣妾特地來給你賠不是。」
這樣反常的舉動,卻讓長平心生了防備,也不與孟菀靠近,只遠遠的抬了抬手:「姐姐不必客氣,來人吶,看座。」
孟菀也不推辭,仍是面帶著微笑,在長平的對面坐下,目光卻是如炬,緩緩的投了過去。
「太子妃,臣妾有要緊的事與您商談,不如,讓丫頭們都到外頭伺候,如何?」
淡淡的言語了一句,笑容無害。
長平望了她一眼,柔弱的模樣,一看便是嬌弱不堪,若真有歹心,也定然不是她的對手,是以很放心的將丫頭都退了下去。
暮詞她們也到了外頭守著,屋子裡只餘下了孟菀與長平二人。
如今長平方才收起了純真無邪的笑容,換上了一副冷淡的神色:「儷側妃,你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反正昨日之事發生之後,她便不想再在孟菀的跟前裝模作樣,她想的很清楚,她與孟菀之間,只有一個人能夠留在衡王府中,不是她死,便是孟菀亡。
孟菀卻不急不緩的捏起了桌案上的果子放入口中,原本溫和的笑容依然收起,換上了一副的凜然:「我要說什麼,難道你不清楚麼?」
長平反而鎮定下來:「你又要說是我害了寶彤,沒錯,我承認,那又如何?不過是一個賤婢,別說只是殘廢了,就是真的死了,那又有什麼關係?」
孟菀面色一沉:「你就不怕皇甫謐知道了會怪罪你?」
長平笑的越發歡暢:「你還真是笨,謐哥哥怎麼會為了一個賤婢而苛責我,要知道,我是長平郡主,有太后為我撐腰,如今又貴為太子妃,將來謐哥哥登上皇位,那我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那個賤婢怎麼能與我相提並論。」
一口一個賤婢,讓孟菀的心裡十分的不舒服。
她瞇起了眼:「既然你自覺身份高貴,那又何必為難一個丫頭,你這樣就不覺得與自個兒的身份不符了?」語氣裡,略帶了嘲諷。
長平卻大笑了起來:「身份固然重要,可是我愛謐哥哥,為了他,我能夠什麼都不要,包括你所說的身份,可是你呢,明明知曉我是在假裝,可卻偏生的為了你所說的自尊面子,寧願什麼都不做,你說你,憑什麼與我爭?」
孟菀站起了身,目光緩緩的投在了長平的身上,她那張得意的臉,讓孟菀有種想要撕裂的衝動,可是她握了握拳,勉強忍了下來,只是語氣平靜的開口:「論城府我比不過你,論後台我更是差你一截,可是你似乎忘了一點,與你相比,我有一件你永遠都比不過的東西。」
這話終於讓長平停止了笑意,腦子裡拚命的搜索,孟菀說的到底是哪一樣,可是想了半晌卻無果,只好冷冷望著孟菀,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孟菀稍一挑眉,也不與她打啞謎,便緩緩的開口,一字一頓咬的清楚:「皇甫謐的心。」
此言一出,長平原本就帶了怒意的面容,霎時扭曲了起來,顯然是被孟菀激的怒不可遏,孟菀見狀,頓時笑了一笑。
動怒了,很好。
「賤人,我一定會除掉你,謐哥哥是我的,永遠是我的。」長平那廂卻不知中計,高聲的罵了一句,一抬手,對著孟菀的臉頰,便打了過去。
孟菀原本就沒有想要躲閃,便站在那裡,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下子,臉頰霎時紅腫了起來,人也作勢癱倒在了地上。
「太子妃,您這是要做什麼?」倒地的瞬間,孟菀忽然就高喊了起來,聲音帶著哭腔,隱隱有些尖銳。
長平沒有瞧見,孟菀低垂的面頰上,浮起的那絲冷笑,若是瞧見,她定然不會打這一巴掌,更不會與孟菀單獨相處。
可是她不但沒有注意到,如今反而被孟菀激將的想要殺人,那一巴掌剛落下,便半蹲下身子,準備打第二下,孟菀卻忽然就從發間拔出一根簪子來。
長平始料未及,連連的後退了兩步,那尖銳的刀鋒,閃著冷光,著實讓人發寒。
「你想做什麼?」
以為孟菀是要殺她,她本能的後退了一步,然孟菀卻未靠近,只是忽而抬起頭,紅腫的面頰浮起了一絲的笑意,森白的貝齒,發著光芒。
跟紅袖學來的招數,派上用場了!
下一刻,孟菀抬手,對著臉頰重重的滑了下去,霎時之間,只覺一股子鑽心的痛冒了上來。
「啊,太子妃,不要殺我--」短劍落地,光當作響,就落在長平的腳邊,讓原本在屋子外頭守著的暮詞一眾人一驚,忙不迭的在外頭呼喚。
「小姐,你怎麼了?」
那廂長平顯然被孟菀的舉動嚇壞了,仍是呆愣在那裡,孟菀捂著臉,也顧不得痛了,對著外頭高喊了一聲:「暮詞救命!」
話音剛落,房門已經大開,暮詞就飛身撲了進來。
血,都是血,沾染了孟菀的手指,順著臉頰落在了她華貴的衣裳上,暮詞瞧見,禁不住大呼了一聲:「小姐,你怎麼了?怎麼會受傷?」
大抵是先前就被寶彤的傷口嚇得不輕,如今一見到血,暮詞就忍不住的大喊。
血已經流下不少,孟菀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只能緊緊抓住孟菀的衣袖,氣若游絲道:「是……是……太子妃,太子妃要殺我。」
「賤人,你胡說什麼!」長平那廂早被眼前的情形駭住,厲聲的呵斥了一句,「明明是你自己拿刀劃傷臉頰,怎麼反過來誣陷我。」
說著上前,一把扯住了孟菀的衣領,瞪圓了一雙凌厲的眼眸:「你說清楚!」
孟菀那廂卻已經奄奄一息,頭一歪,便暈倒了過去,任憑長平抓住衣領,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
「小姐--」這可把暮詞嚇壞了,也顧不得禮數,一把推開長平,作勢便將孟菀攬在了懷中。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她不明白,難道這是小姐的招數嗎,可是為何要這樣傷害自己呢?
眼見著孟菀長長的睫羽顫了顫,最終也沒有睜開眼來,暮詞越發的慌張了起來,一把將孟菀抱起,快步的衝了出去,還不忘拉住穎兒厲聲的吩咐:「快去請太醫,還有去通知殿下。」
言及此處,步子稍稍一頓,又望了一眼長平,眸底,是掩不住的恨意:「就說太子妃要殺儷側妃,請殿下定奪。」
長平的身子顫了顫,顯然是被暮詞眼中的恨意給駭住,卻只是一瞬,便恢復了凌厲的模樣,對著暮詞的背影,大聲的喊道:「你個以下犯上不知身份的賤婢,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
話音卻漸漸的淡了下去,趾高氣昂的語氣漸漸的低了下去,垂眸望著地上染著血跡的短劍,一顆心,不住的狂跳了起來——
絳雲閣成了近來太醫時常光顧的地方,帷帳後,孟菀躺在床榻上,有些痛苦的皺著眉頭,腦袋暈暈沉沉,整個人卻因為痛楚而越發的清醒。
她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是不是適才下手太重了些,這會兒實在痛的她有些難忍了。
外頭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便是皇甫謐的身影帶著風進了屋子,胡太醫正在為孟菀把脈,便被皇甫謐一把提起了衣領子。
「她怎麼樣?」
胡太醫哪裡見過這陣仗,一時之間被唬住了,還好,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雖然驚慌了一下,隨即便反應了過來。
「回殿下的話,娘娘是皮外傷,服過藥已經無礙,只是傷口在臉上,也許會留疤痕。」
這話,讓皇甫謐的手一緊:「疤痕?不能醫好?」
真將大夫當做神仙了,胡太醫乾笑了一聲:「疤痕太深,只怕……」
卻是不敢多言,生怕說多錯多,到時候皇甫謐將怒氣都撒到他的身上。
孟菀其實早就醒了,一直聽著外頭的動靜,如今見皇甫謐這樣緊張,心裡頭方才覺得暖了幾分,又見他為難胡太醫,這才忙開了開口。
「水……」也當真是口乾舌燥,興許是失血過多,連帶著體內的水分都流失掉了。
皇甫謐聽到帷帳裡頭的動靜,立馬放開了胡太醫,一掀簾子,大步的走了進去。
「菀兒,你醒了。」目光卻在觸及到她臉頰的傷口之後,微微一怔。
傷口在左邊臉頰,不長,但是明顯會影響到原先的容貌,皇甫謐的心,不由得一顫,大步上前一步,手一伸,便將孟菀抱在了懷中。
「抱歉,我來遲了。」他的聲音帶了漣漪無限,緊緊的擁著孟菀,像是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失去她一般的。
孟菀的心中溫暖,卻又有些抱歉,「我沒事的,只是有些疼罷了。」她低低的言語了一句,聲音卻有些虛弱。
皇甫謐握緊了她的手:「既然怕疼,又為何這樣傻,傷了自己來換的長平被處置,這值得嗎?」
「值得!」她不意外他會看穿這件事是她的陰謀——為了陷害長平的陰謀。因為當初在西蜀,紅袖也曾對她做過這件事,所以她並不隱瞞,也不想隱瞞:「若不是我受傷,太后定會有無數的話來說,而如今是我,若是她再想要保住長平,那麼我便佔據了有利形勢,所以我不會輸。」
孟菀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傷她的人,她可以容忍一次兩次,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但是若是傷害她身邊的人,她絕對不會原諒!
皇甫謐卻蹙了蹙眉:「可就算要治她罪,也沒必要劃傷你的臉,這樣你要如何出去見人?」
孟菀不是沒想過這一點,但是只有在臉上才會更嚇人,這樣太后也更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