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V53 永世兩相離(三) 文 / 蘇紫苑
花久夜蹙了蹙眉,卻只能依言而說:「五皇子,您還是有什麼話趕緊與她說吧,否則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句話,引得一屋子的唏噓,皇甫御更是整個人僵在那裡,腦子嗡嗡的響,怎麼都回不過神來。
「花久夜,真的沒法子嗎?」皇甫謐在一旁,輕聲的問了一句。
「是。」
誰知便是這一聲是,讓皇甫御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再度揪住花久夜的衣領子,怒喊:「不會的,煙兒不會死的,你快想辦法救救她,先前老七不是以血還血救了弟妹嗎,這會兒煙兒也是中毒,快用這個法子,把我的血給她……」
「抱歉五皇子,我做不到。」花久夜似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顯得十分淡然,只是好看的桃花眼中隱隱透露出的無奈,還是洩露了心底的情緒:「王妃中的是慢性毒,毒氣都在血裡,可是這位姑娘卻是劇毒,五臟六腑已經蔓延開,回天乏術。」
聞言,皇甫御的手,稍事便鬆了開來,整個人踉踉蹌蹌的跌倒在床邊,望著床上的人,眼淚一下子就噴湧而出。
「怎麼會呢,怎麼會回天乏術呢,不會這樣的,老天不會這樣對她的,煙兒她,受了那樣多的苦,一時的好日子都未曾有過,老天怎能讓她這樣去了呢?」
炙熱的淚珠,落在了凝煙的臉上,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悲愴,原本一直緊閉著的雙眼忽然睜開,虛弱的望著皇甫御,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臉,可是渾身根本使不上勁兒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唇角,竟還浮起了一絲浮光掠影的淺笑來:「別哭,別哭——」
便是這一聲,就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最後只能張著嘴,大口的喘息著,然縱使如此,還是讓皇甫御猛的抬起頭來,一把捉住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道:「煙兒,煙兒你醒了,花久夜,快點,她醒了——」
皇甫謐與孟菀都給花久夜讓開了路,他卻沒有動,只是看著他們,搖頭:「迴光返照而已,我無能為力。」
孟菀的眼淚倏然而落,以手掩口,靠在皇甫謐的身邊,眼淚卻是怎麼都停不下來。
怎麼會?怎麼會呢?好端端的,昨兒個才一起有說有笑,今兒個竟然已經命不能保……
「不會的,你過來,過來看看,她不會死的,她醒了——」
皇甫御大吼,凝煙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朝著他搖了搖頭:「今生……能與你……相知相識,是……是我的福分,我……死而無憾,只是……捨不得你。五皇子,我……去了之後,你要……好好……的,找個身份,地位,與你匹配的小……姐,而後……做你自個兒……想做的事……」
拼盡全力說完這一句,到了最後,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望著皇甫御,一雙無神的雙眸中是止不住的貪戀。
有一滴眼淚自她的眼角滑落,落在了皇甫御的手背上,隨著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子滑落,她的雙眸,也緩緩的合上,直到最後,就再也不能睜開。
「煙兒——」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在整座王府響徹了起來,那其中肝腸寸斷的意味,讓人不忍去聽。
孟菀也忍不住,趴在皇甫謐的肩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再一次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脆弱到,哪怕前一刻還在身邊的人,也許下一刻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樣的感覺,讓她心中極度的不安與惶恐,她忽然就害怕了起來,在以後長長久久的人生當中,這樣的情形會不會更久的重複著,出現在生命中,或只是過客,或能有緣陪伴的人們,最終都會消失,連同著曾經,或長久,或短暫的故事——
凝煙的葬禮,孟菀沒有去。
她似乎真的是傷心過度了,一想起那一日凝煙臨終前的模樣,便會忍不住的流淚。
可是沒有法子,她實在太過心痛,就像皇甫御不願接受凝煙已經走了這樣的事實一樣,孟菀也接受不了。
只恨不能將記憶停留在暢音閣,三個人把酒言歡的那個時候,沒有皇后,沒有皇甫茗,只有他們三人……
只是一切,終究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之後的幾日,她便在家中修養著,極力的調整著自個兒的心思,因為她知,人死不能復生,可是活著的人還要好好的活著。
只是……皇甫御似乎並不這樣想。
為凝煙送葬之後,他便將自己關到了房內,什麼也不做,只有喝酒,誰都知他是因為凝煙的死而受到打擊才會如此,是以沒人敢去勸,生怕惹火燒身,被他當成出氣筒。
他便這樣沒日沒夜的喝,起先皇上還召見過他一次,想要詢問事情的始末,可是他卻不予理會,只是在家中喝酒,皇上無法,只能將皇甫謐叫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皇后坐不住了。
她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因為她低估了皇甫御對那個戲子的感情,眼見著皇甫御越發的消沉,長此以往下去,只怕要出事,於是她便親自出宮,去了皇子府。
皇甫御還在喝酒,哪怕她來了也不予理會,皇后看著他鬍子茬拉,還醉氣熏天,恨不能一巴掌把他打醒,可又知此事是她讓他心中不痛快,這會兒只能暫且壓下怒氣,好言好語的勸慰著:「不過是個女人,去了也就去了,母后會給你找更好的。對了,顧將軍的女兒今日會進宮來給本宮請安,你趕緊的把自個兒收拾一下,待會兒隨本宮進宮去見見。你們年歲差不多,想來能說上話,若是……」
「出去!」話未說完,已經被皇甫御冷冷打斷,仰頭喝下一口酒,而後將酒罈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猩紅的眸子瞪向皇后,道:「趁著我這會兒還將你當做母后,趁著我還顧念著你對我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趕緊出去,否則,休怪我無情!」
眼底的憤恨,讓皇后震驚,那是一種恨到了骨子裡的神色,只看得皇后心肝亂顫,想要說的話盡數的嚥了下去,這會兒已經明白,皇甫御,無藥可救了,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沒用的東西,她這麼多年,押錯了寶!
帶著這個念頭出了五皇子府,心中簡直憤恨到了極致,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接下來,她又該如何做?
這樣想著,卻見迎面一個人朝著她走了過來,稍一行禮便走到了她的跟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母后,五弟不中用,還有兒臣,不若讓兒臣成為母后最得意的兒子如何?」
看著那張年輕的臉,皇后翹了翹眉梢,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而後道:「你?有那本事?」
「有沒有本事兒臣不敢輕言,不過如今形勢,老三已經去了,老五又這樣不中用,老二老四不受父皇待見多年,老六好風月對朝事無能,老九又年紀小,只餘下我與老七,若是母后不信任兒臣,那麼只怕老七的儲君之位,便手到擒來了。」
皇后一蹙眉:「可是你能與他抗衡?」
「父皇寵愛他,兒臣定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有關於他的弱點,兒臣讓人去查了一下,似乎已經找到了。」
皇后倏爾一抬眼,「當真?」
「自然。」
「好,既然如此,本宮信你。」
「那兒臣,叩謝母后!」——
之後的半個月光景中,孟菀的情緒總算是稍稍平復,畢竟人死不能復生,就算她再難過,有些事,也是沒有辦法的。
好在身邊有皇甫謐相伴安撫,那些記憶,倒也漸漸的埋到了心底。
日子越發的波瀾不驚,因為先前發生的事,她成婚之後都未有工夫回門,這會兒好不容易得了空,正趕著皇甫謐也無事,兩人便一道回去了丞相府。
免不得是一系列的繁文縟節,叩謝父母恩諸如此類,原本身為皇子的皇甫謐不應該對臣子行大禮,可是在孟菀的身邊,她如何做,他便如何的做,倒讓孟丞相與夫人又惶恐又感動。
等到一系列縟節完畢,連連的請皇甫謐就座,而孟菀則是隨著三夫人一道去了裡屋。
三夫人單獨叫她無非是問問婚後的情形,衡王待她好不好諸如此類,不過問了也是白問,便從方才皇甫謐對他們二人行禮這樣的舉動來看,衡王對他們的女兒,定也是愛極了的。
母女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正在這時,就聽外頭小芸兒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
顯然沒料到父親在家,蹦著的腳步一停,連連的朝著那二人叫了聲爹又叫了聲姐夫,而後也不等父親發作,便逃也似的衝進了裡屋,聽著身後父親一聲念叨,嫌她不懂規矩,她連連的吐了吐舌頭,人卻已經撲到了孟菀的懷中:「姐,怎麼這麼久才回來,人家可想死你了!」
這小丫頭最愛撒嬌,孟菀已經見怪不怪,伸手將她攬在懷中,看著她雖稚嫩,美貌卻顯露無疑的小臉兒,孟菀勾了勾唇角:「是啊,個把月沒回來,小芸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想來再過不久,上門來提親的人定會把咱們家的門檻兒踩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