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步步清風 文 / 草木多多
六月初。
楓樓竹苑中。東風小樓!今天,是特別的一天!
今天,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鳥兒未鳴,天色濛濛時,便被一堆女人弄醒——
當看到出乎意料的人數時,有些發怔——
這麼多人?
除了蘭嫂、翠兒,花語、清風、明月,還有薛嫂都來了。包括金銀婆以及金銀婆帶來的幾個丫頭和兩個化妝的婦人——
將我的內室擠了個水洩不通,而且個個臉上都掛著無法形容的喜悅。那喜悅在她們的眼中閃現,似跳躍的溪流,有著歡快的動感,也是一種超出我意料的興奮——
她們在真心的為今日的婚典開心?
即便是平日不形於色的清風、花語,也能看出她們今日臉上的粉艷,似桃花在綻開!
而窗外在此時,傳進一種樂聲——
哪裡來的樂聲?
這樂聲,是多人合奏而成——
如此大氣,有宏宏之音的沉靜,卻又帶著飛揚,猶如天簌——
尚在昏沉中的五官,在聽到這樂聲一刻,甦醒,全身漫上一種無限的暢感,每一個細胞都像在輕舞——
閉上眼靜聽——
再睜開時,發現自己抑制不住地浮起笑——這是喜樂嗎?
是誰在彈奏?
這樂聲沒有激烈的鬧意,卻是不俗的,清麗如水,飄然若雲,淡雅空靈,帶著楓樓竹苑的世外之風!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散在整個山莊中——
「姑娘,給您梳妝了——」徐娘半老的金銀婆向我施禮,臉上含著典雅的笑。
「好——」回她笑,看著其他人手中都捧著東西。
一律紅色,有妝盒,有喜服,還有一些我看不太懂的東西——
而地面正中央有一大型木桶,盛著碧水,泛著煙氣,浮滿玫瑰——
於是,在眾人的包籠中,裉去身上衣,赤足,緩緩步入木桶中,坐——
樂聲繞耳,花香浮縈,水溫正合適,似笑非笑間,輕微的水聲響起——
幾隻手如在拭抹瓷器,拿著濕巾柔撫在我身上——
合上眼,任她們在溫水中幫我淨身。今天是不一樣的一日,權且讓她們去做,只管凝神聽那清音——
洗罷——
褻衣裹來,濕發被輕挽,坐於妝台前,為即將到來的婚典梳妝。
兩個婦人一個為我梳發,一個為我妝點臉面,其餘人打下手,立於側面捧著所需的物品——
並沒有打算鋪排,也沒有請多少客人,只欲在山莊內由自己人操持一桌酒宴,然後,我與我的無艷大哥行禮,喝交杯酒,定下我們這一生不變的盟約。
沒有想到的是,從梳妝開始,便聽到不停地有人進入山莊賀拜的消息——
誰會來?
除了對楚天極地宮與摘星閣發出請諫外,我們只通知了兩個人,洋兒卻不停地跑來匯報,說客人來了一批又一批,並且滿地跳著,興奮地叫嚷,說自己很久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了。
他是孩子,在楓樓竹苑中呆久了,自然少見熱鬧,今日就像一隻小老鼠穿來鑽去,匯報幾句便跑出門外,不一時又進來匯報,卻說不請倒底是誰來了。
結果到最後,清風與明月不得不離開,去招呼突然而臨的客人,只餘花語在一旁圍著我,瞇著眸子東挑西看,生怕那兩個婦人的手藝不好,將我化得不夠她的標準——
我一直淡淡笑——
不請而來的客人,會是誰?很快就會知道了。看著眼前的花語——
窗外陽光灑進,照著她——
即使她在今日似乎是為了怕與我這新娘的衣裝衝突,特意換穿了一襲粉裝,舉手投足間,依舊慵懶嫵媚,風情不減,將粉色也穿得這般動人而不艷俗——
今日,是我與無艷大哥的婚典之期,山莊內的人都在,除了樹影。那個女子去了哪兒?
金雲關外,與我對峙的那個傍晚中,她離去前拖在夕陽中的傲然清高的背影,是留給我的最後印象——
萬萬沒有想到,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在回到楓樓竹苑後,其他人安好,只有她,再不見蹤影。
問過清風等人,她們臉上有些悵然,搖搖頭,只說她走了,在金雲關時就走了,至於發生過何事,她們絲毫不知。
也問過我的無艷大哥,他淡淡回話,隨她去吧,便不再多說。
其中一定發生過什麼事,也是使樹影再也不能留在楓樓竹苑中的事。「她走,可安全?」我曾這麼問。
「一身武藝少有人比,性格機警,不需去擔心。」他回答。
於是,關於樹影的話題打住,再沒有續言。他,不太想談發生過什麼事。而我,如果知道不如不知,便不需再問。
我只需要相信即將成為我新郎的那個人,一輩子信任他。
至於樹影,離開,對她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外面的世界何其廣大,她留下只有觸景生情,不如遠離,去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心中的結能打開時,這裡還是她的家——
風,拂進窗口,挑起對面花語的幾縷青絲——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
狹長的美眸盯著我的臉——
之前我提出妝要化得淡而又淡,濃脂艷粉不是我所要領受的。
她們也許不懂什麼叫透明妝,但花語十分盡心,在一旁緊緊盯著婦人,眼裡的神情就像在盯著一件藝術品的加工形成,帶著藝術工作者的認真執著。
這兩個婦人據金銀婆所言,是全智泱國最好的化妝婆,專在京都中侍候宮裡的娘娘們,今日是為了我專程把她們從月都給弄了過來,而那位新郎似乎是想讓我的婚禮無所遺憾,我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
他的心細如絲,從我在這一世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笑——
如果非要化妝來配一身艷紅的喜服,就化一決吧,這必竟是人生中的唯一一次。
「花語,我們初去金雲關時,樂大哥留在莊內養傷的那些日子中,要多謝你的照料——」
我盯著眼前人。
她專注的眸子閃了一閃,欠身微微一禮,「夫人,都是花語應該做的——」
夫人?
這個稱呼真是有些不習慣,她現在回答一句話也要行個禮,樣子是恭謹又恭謹。而她半掩的眸中閃過的那道亮光,是我要捕捉的。
看向窗外,我說得雲淡風輕,「樂大哥是天下少有的男兒,無論從哪一點來說——」
眼角餘光膘到她盯著我的視線轉開了,便又回望她,她也盯向了著窗外,微瞇的眸中,眼神悠遠——
過了足有片刻後——「是的。」
她吐出這兩個字,仍然望著林木濃蔭——
這時,爬在臉上的幾隻手停了——
「姑娘,化好了,看看滿意嗎?」身旁的婦人宣告在我臉上的工程完畢。
依言徐徐起身,向一旁落地的水銀鏡走去——
邊走邊言,「楓樓竹苑出塵脫俗,楓樓竹苑中的人也同樣出塵脫俗——」
頓一頓,讓話在空氣中沉澱——
「出塵脫俗便是清清冷冷,清清冷冷在面對世間的兒女情意時,只怕會雲中逐日,水中棲月——」
我在說什麼?
也許其他人不明白,但有一個人明白就行了。粉衣的她身子明顯一震。
「人生一場,短短數十年,如果空負時光,任年華逝去,只會暗暗地望,默默地想,也許只有鏡花水月一場空——」
已走到鏡前,端詳鏡中人——
並從中看到身後的她,臉上又是一震——又笑——
自己在感情上又何曾比這裡的人強?不也是清冷被動?
男女雙方,至少要有一方是主動的,自己何其幸運,上一世是暗中默默的想,無數次地望,這一世,他還了回來。
樂聲漫漫,浮於空中——
清清之音,讓心,如絲絃,在被緩緩撥動——
微微偏頭——
這鏡子是當初他令人搬到這裡的,大小剛剛好,清亮的鏡面,寫實的映出一身紅妝的我——
金銀婆隨了過來,將她手中的外衣向我身上攏——
眼晴盯著她手中的曼妙,將臂舒展伸進紅衣,穿入臂袖,覆在身上——
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紅衣——
飄然,輕逸,如夢似幻——
裡外五層,已有四層在妝前著身,這時,最外的一層將美幻盡現——
曳地七尺長,款款生香——
似乎專被熏香熏過,紅色中繡金線,飛龍走鳳——
不禁想起那件「金縷衣」。
如果說,世上還有哪件美服能與那件相提並論,就要當屬眼前的這襲了。它,五層在身,毫不累贅,雖無奢華,卻是如雲一般——
艷麗的紅色!本讓似火焰般張揚的紅色!在這身衣上.是如雲清雅!精緻的裁剪,巧妙的構思,造化一般的顏色比稱,將紅色的艷發揮得是靜柔如水——
「姑娘的體香真是好聞,天下間再也尋不出這種味道來——」
一旁的金銀婆為我理好衣裝,湊在我身前深吸——
淡笑——
自己在甦醒後似乎就有了一種體香,一開始並不覺得,日子漸長,便越現了出來——
在走動間,也經常嗅到這種說不出是什出味道的香澤。似乎是花香,又似乎不僅僅是。
每每入鼻間,便會浮出當初飲下凝魂露時、走過的花雨漫網的景象——
凝魂露為八種奇花煉成,莫非在我飲下後,八種花香已入我骨髓,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無從得知,但這又如何?
「瞧瞧姑娘多俊?是最漂亮的新娘子!」金銀婆臉上的喜色如最燦爛的春花,手中又拿來一方紅色輕紗——
笑而不語——
我怎麼算得上是最美的新娘?真正的麗人,在楓樓竹苑中便有。但今天的自己,卻是一生中最美的一日。
臉上明媚,眼中如水,眉如青黛——
真正讓我容顏煥發的是,今日,我就要做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