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十四家 無艷的身家 文 / 草木多多
我,被自己的發現怔住。
這些帳冊是每個商家的機密,外人不可能得知,梅無艷也絕不會是商業間諜。
(間諜不會有探測如此多跨行業的興趣,有那興趣,天下店面多得數不清,那哪能偷得過來?何況梅無艷沒有故意要匿藏這些帳冊的樣子)。
如果帳目不是外人所能掌握的,那他就是這些店家的內部人。
而他,會是什麼身份?
每家店都有掌櫃、帳房,若是小名目的身份不可能手頭資料如此齊全,也不會不守店地面的到處遊歷、撒手不管,除非,只有一個可能——
他不是這些店的人,這些店的人是他的!!
凝神,如此推論著,桌前多了一人。
什麼時候進來的?未抬頭,那襲白衣勝雪已告訴我來人是誰。
「回來了?」瞇瞇笑,打招呼,我坐著不動,手裡的帳冊也未收。
「紅塵,車已備好——」梅無艷看著我,只是看著我,似乎根本沒有瞧一眼我手中的帳冊。
他的話,是告訴我可以出發了——
我笑,站起身,雙手扶桌面,盯著他,只是笑,卻不動。
他看出我的笑中含意,淡然地瞥一眼桌面,那一眼,便是正視了我不經同意而看了他帳冊的這件事(不好意思,此時的桌面被我搞得很亂,但要收拾也是一瞬間的功夫,可以放後再處理)。
我依舊笑:「大哥,為什麼清水鎮怡然樓的三樓雅間要設計成上面中空的隔間?那樣做,會讓客人沒有**。」
如果他是老大,那間酒樓的風格設計他就有權說話,但那種設計顯然沒有讓他反對。
「三樓多是自認風雅的人才會上的,他們的秘密不會在那裡說。」他做了回答,也是肯定了我的猜測,果然那些人是他的。
「喔?你是說但凡上樓的人,要麼看風景品佳餚,要麼就像當日的那群書獃子一樣附庸風雅,在那裡,他們都只會說些堂皇的話,拿不出檯面的絕不會說?也就沒有要背轉人的話,是不怕偷聽的?」我被他一點,想到這些,做著猜測,沒法子,面前人一向言簡意賅。
「紅塵是聰明的。」得,他誇獎,代表我的說法正確。
「別說我聰明,我還猜不出,即使那些人沒有可被偷聽的話,也不必要刻意地用半高的牆來隔開,那三樓原本沒有雅間嗎?」
他輕忽一笑,「紅塵,菜香會隨縫而穿。」
隨縫而穿?他的文言文呀,有時太過簡練,如果反應力差一點的,能不能和他交流?這說明,但凡他身邊的人,一定都是聰明人,要不怎麼領會他的意思?
「大哥啊,是你的主意嗎?我在想像,坐在這間的雅客吃著自己的飯菜,突然又聞到另一種香味,那香味,鑽進鼻間,直入骨髓,於是這桌人忙喚來店家,詢問那一間吃的是什麼?於是又有幾盤菜賣了出去,哈哈——」
我發揮想像力,而且必須承認,那家酒樓的廚子有那種手藝,如裡不是自信菜餚無匹,哪裡敢如此大膽?
「聰明,紅塵。」他又是這句話,換湯不換藥。我笑著笑著有些苦笑,我聰明什麼?是他點透了的,要不是今天這翻發現,還不知被蒙到何時?
「哎,至少怡然樓的三層所在不是商人們談生意的佳選。」我聳聳肩。
梅無艷好耐性,為我的這句話做了註解,「二樓有專屬的包間,整個清水鎮也不只一家怡然樓可以談生意。」
嘖,他是說到別人的酒樓去談,還是到他在清水鎮開的另外幾家酒樓去談?
清水鎮不小,縱橫交錯的街道很多,又那麼繁華,而後來的幾日我們出遊的閒餘去過另外幾處酒樓,遍嘗美食。嗯,嗯,嗯,那幾家的店名我還有些記憶,很不巧的也在桌上的冊堆中。
厲害呀厲害,這個梅無艷,手段一流,高人不露相,他也在經商!又一次打破我對商人的看法。
可是——
「無艷大哥,那些掌櫃看起來一副壓根就不認識你的模樣。」
他回我一笑,沒有辯駁,淡淡的,無可無不可。
但他的笑就是默認他當日確實在故意隱瞞,因為小二有可能不知道他這號幕後的大主家,但每家店面的掌管人不可能不認識他。
現在仔細回想,在怡然樓中發生的一切,也不是看不出一點端倪,當時那掌櫃的上得三樓,只說了一句打圓場的話,卻沒有隨我們進雅間,梅無艷又在我的牽扯中,沒有對他吩咐過一句,飯菜卻自動自發地端上,如此來說,根本不是那位樂陶先生的主意了。
還有在「鳳來儀」中,那些不可思議的周到的服務,我就說嘛,要對客人做到那般,似乎要累彎多少夥計的腰?更有拒絕小費一事,可能那裡的夥計知道些什麼,被掌櫃刻意吩咐過了的。
更有其它的其它,一路上,只有在清水鎮的感觸最大,因為那裡最大最繁華!
我又想到一個問題。
「大哥呀,說句實話,除了你是那些店的東家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東家?」就是還有沒有其他的合夥人,類似股東。
他搖搖頭。
喔?他果然是名符其實的老大,可以一個人說了算,但他一個人顧得了嗎?
我瞅瞅桌上足有幾十本的帳冊,不得不問:「能否告訴我,你有多少家店?」
沒想到我要這麼問他嗎?為什麼他怔了一怔,似乎猶豫,不太想說。
我見這個人難得的不是那麼痛快了,必然有些隱情,於是連忙笑笑:「是我探人**了,不回答也可以的。」
想到此,他怔怔盯著我,「紅塵,一路上沒有告訴過你實情,可介意?」
嗯?介意?我沉思,剛才見他默認後,當然是有點失望了,必竟我一路喚他大哥,他也從不拒絕,而且照應我,應該還是承認我的身份的。只是,不曾對我坦白過這些,並特意的讓那些掌櫃的沒有表露和點透,不正是把我當外人嗎?那是一種不被信任的感覺。
不過,不舒服的心理只停留了片刻。
「哈哈,大哥,你這些帳冊就放在這裡,留我一個人獨在也沒有擱放的意思,可見也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的,而且我不請自看,沒經主人同意就亂翻你的東西是很大的不禮貌,你沒說我,我又何來的介意?」
當然更談不上生氣了,我與他,是他在一直照顧我,不欠我什麼,更不隸屬於我,我若生氣,是沒有道理的小家子氣。
「紅塵,你這樣的性情,世上女子有幾人有?」他說得誠懇,清冷的眼神此刻顯得專注。
嗯,又在誇讚?臉有些紅,不過他的這個世道,女子受桎梏,成日深鎖閨閣,頂多有些才情,但眼界小、世界觀更狹窄,是不會有幾個心胸開闊的,不過,我可不認為自己就算得什麼世間少有,到自己那個時代,我只是個普通女子。
如此說來,咱那先進文明的世道裡,既有物慾沉淪、變得扭曲的世界觀,但也有些比起這裡來的好處,至少對女子而言,有了許多的地位。
我於是也誠懇地回答:「大哥,你不須如此說,你說此話,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去瞭解過哪位女子,說這些,太過了。」
瞧他現在的身邊,有四個那麼難求的女子,我每見一次都會留連幾次目光,何況這幾位不似太造作的那種,風情都是自然而然散發出的,而且勤快,還能做得粗事,難得難得,但是,他與她們,根本就沒有說多過幾次話。
他永遠是一言直達目的,弄得那幾位也是語言精練,這樣是沒有互相的溝通的。
只是他為什麼眼神又突然變得悠遠?淡淡的霧氣繚繞,彷彿又把自己裝回了迷霧中。
「紅塵——一個人太窮或者太富有,很難得到真正的朋友——」他的神情怎麼了?這句話有些耳孰,那感覺——
對了,怡然酒樓那一次,他曾用過同樣的表情,說過類似的話,他說得是什麼?
「紅塵,原來這世上,相貌太好與相貌太醜的人,都會被人疏遠,遠的沒人會看及這個人的內心——」
對了,就是這句話,他說得深沉。
難道財富方面也讓他有切身的感受?
依桌面上的冊子來看,那裡面有酒樓、客棧,好像還有布行,另有些我沒仔細看,更沒注意是不是有其他行業的,但,幾十間的規模也不算小,是有身家的。
這時他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問我共有多少產業,紅塵,我如實回答你,所有的加起來,一萬兩千八百七十二家——」
嗯,他說他的店,共有一萬兩千……
等等?
什麼?「共有一萬兩千八百七十二家店?!」
我重複他的話,他沒有辯駁,可見我的重複沒有錯!
我一屁股坐下,驚呆。
室內是無法想像的靜謐,彷彿連窗外的鳥兒也停止歌唱。
但我是被驚人的數字打倒,他一言不再發出又是為了哪般?
望進他的眼,他的臉上一慣淡然,但眼裡有什麼在波動?咀嚼他那句話,我突然笑了——
「無艷大哥呀,你說窮人太窮,窮得就是連有心接濟他的親戚也發了愁地想避開,因而連朋友們也難得有真正一個,這我相信!必竟貧賤夫妻百事哀,何況是要互相幫助的朋友?你又說太富有的人也難得真正的朋友,我也相信,富有意味著會給別人帶來太多說不清的好處,哪怕就是最簡單的混吃混喝!而且,一旦落魄,便世態炎涼,樹倒猢猻散了,運氣再不好,更會遇上些落井下石的——」
我頓一頓,見他眼神凝注,我再度站起,笑瞇瞇對說:「如果富有的人,自己也認為是這樣,就永遠都會是這樣了,至少我認為他會永遠活在自己的心裡,無法去認同和接受他人——」看他眼神再起波瀾,我連忙想活躍一下這突然凝窒的氣氛。
「哎呀呀——我說大哥,你的名下產業怎麼那麼多?」
是多元化的發展嗎?我無法想像那個驚天的數字與眼前這個人的關聯,必竟他只有二十八歲,必竟他沒有身家背景(在七歲時就孤身一人,差點葬身於冰天雪地,能有什麼背景?),必竟他這些年的歲月中,有一部分還用來是與他的師父隱世遁居的,那他真正用來發揮才智,創建起這驚天偉業的時間能有幾年?
天,不可思議!
他在那廂淡淡解釋。
「全國各地,包括一些接壤的異國,都有梅家商號,至於多,那是因為,涉獵的範圍包括了衣食住行,藥材、木運等等。」
果然是多元化,跨行業——
我張大了嘴巴,這個男人的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我對他做了一個自己幾乎從沒對別人做過的動作——豎起大拇指。
不是因為他的那一萬兩千八百七十二家店,而是另一個原因——
「大哥,有一點,你做的對,而且是極為難得的!」他有些一怔。
我哈哈一笑,問他:「大哥能否實言相告,你這些產業在這整個智泱國的商業圈裡能佔到幾成的份額?」
他微微思索,回答:「應該有七成。」
七層?那代表他這一萬多家的店面都是有規模的大店了?
驚歎!
於是不再兜圈子,點破我剛才話中的迷津:「大哥呀,你令我最驚佩的地方,在於你雖然富可敵國,竟然還能如此善於韜光養晦!這一點,天下懂得的人很多,但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他再一度驚訝。
我笑,心裡讚歎這個人,不只是能力強,而且是真正的聰明!
想自己那個世界的歷史上,發生在明朝的一樁事實,就可以代表梅無艷這種身家的人,韜光養晦對於他是多麼的重要。
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丑也罷了,心眼也小,除了故人在他登基後找他述舊情,被他認作是丟了面子,失了身份這類小事外,他的治國方針便是要把權力這把柄杖上的所有荊棘給他的後代子孫除掉。
所以他成立了錦衣衛,設了東廠,派下了無數的暗探伏在民間和所有的臣子家中,稍一有說他不是的風吹草動,便是無數人頭的落地。一干開國無勳,不論是不是功高鎮主,一律來個通殺,連傳聞中神乎其神的劉伯溫,查覺到這個皇帝的心胸後想明哲保身的退隱江湖,還不是在十數年後被找個理由編排了,沒有落下個好下場?
呵呵,自己又胡思亂想了,說正題,當時朱元璋要修城牆,但國庫虛空,銀子不夠,咋辦?於是頒詔令,讓天下商人共同捐資。嘿,有個商人財大氣粗,冒了出來,承攬下了一半城牆的修砌,而當時這個商人便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沈萬三。
連年戰亂,別家都是苦愁一片,他卻猛發猛賺,他的家產是當時最富有的,堪稱天下第一(但也只是佔全國份額的一半),哎,真正是一生精明呀!
誰想他這一次,為了出風頭,拿出那千萬貫家產的九牛一毛,幫了朱元璋一個大忙,可惜也正因此而顯山露水,讓朱皇帝覺得丟盡了面子(我一個國家國庫還敵不上你一個小小商人呀),而且樹大招風,他成了壯了的肥豬,那廂把城牆築好,這廂還來不及得意,便落了個殺身之禍,末了,家產全部充公——
瞧瞧,他但凡懂得點韜光養晦,裝裝窮,哪裡還會臨老了,一生的努力便宜了別人??
所有的權力掌握者都一個樣,什麼皇帝、大王?統通都一個樣,不只是一個朱元璋!
我瞧著梅無艷,他一身上下,除了一枚小小的橢圓的玉鑲在腰間,再無一絲華奢,衣衫雖是質地良好,卻淡雅而不招人。
再想想我們一路行來,除了在給我療毒那一段,極盡花錢,其他時候,他親趕馬車,車舒適卻不華麗,更不顯張揚!投棧住宿,帶我進出的雖是一些大的客棧和酒樓,但那裡面每天有多少人流?除了臉上疤痕和脫塵的氣質引來一些目光,又有誰會刻意地去看行事低調的他?何況那其中多是他自家的店面。
嗯,除了我,那一次的大堆銀票贈給我使我覺得他有些錢財外,別人能看得出什麼?而我也根本沒料到,他竟然真正的掌握著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
他的行事,在與身家比起來,已是低調又低調了。
這樣的一個男子,世上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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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各位朋友,不要光看多多更新了幾章,你們看看字數吧——
如果不是洛神花妹妹的提醒,我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算是很能更的了,其中辛苦能體會得到嗎?好在自己這兩天工作不忙,要不難保這般速度。
明天多多要開週一例會,過兩日也可能有大半時間呆在外面,今天努力多更了,明天如果讓大家失望,且請原諒!!!!!)520,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