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一 屍塚 文 / 拂曉晨星
光潔的褐色身體上佈滿了肌肉隆起,那近似杜賓獵犬的體形,壯實的有如一頭小牛犢。順著軀幹像樹獺般伸出了四條畸形的獸臂,由根部逐漸變粗的獸掌上,探出了五根鋒利粗爪,深深扎入了參差不平的天頂。
腥臭的口水順著牙縫緩慢的滴下,直裂到耳根的巨嘴裡,露出了鐵錐般的利齒。怪物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倒吊著,垂下來的獸上,四對鴿卵大小的紅色眼睛,卻死死地鎖住了面前的獵物。
「這是……」還沒等蕾妮看清那怪物的面孔,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輕輕送出,落在冰冷的積水之中。
如同犬吠的短吼過後,閃過的劍光已經切斷了怪物的脖子,離開軀體的獸頭依舊在猛烈的咬合。
無頭的屍體狂般猛烈抽搐著,漫無目標的揮動著四肢,鋒利的爪子在石塊上抓出了道道深痕,濺起了無數的水花。林凌穩穩用腳踩住了在水中不停撲騰的屍體,看著那褐綠的血液在流水中拖出了一道長痕。
「屍犬。」
水珠沾濕了林凌那冷漠的面龐,在碧綠的劍光映照下,給女裝的他增添了一絲魔女般的妖冶。直到腳下那具屍體不再動彈為止,年青騎士才慢慢鬆開了腳跟。
「怪不得沒裝任何儀器,原來養了這種東西。」
「這是什麼?」
站在冰冷的流水中,緊握著光劍的五指因過度用力而異常蒼白。看著足足掙扎了半分鐘的屍體,畢竟是個小女孩的蕾妮,臉上本能的露出了一絲懼意。
「行屍走肉而已,該走了。」瞭解屍犬特性的林凌,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手,直接把她拖向了完全相反的通道。
這東西有著黑暗中視物的紅外視野,嗅覺更是比狗更要靈上一倍,不但性格凶狠好鬥,那強大的力量足以生撕猛虎,生命力強盛的像爬蟲類生物一樣死而不僵。
更麻煩的是,這東西有著結?行動的習性,只要有一隻死掉,那腥臭的血液立刻會把方圓幾里內的同伴全部招惹過來。就算這種水道的環境能夠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林凌可沒興趣去賭自己會不會撞到一群****。
急促的腳步踩起了一串的水花,身體還未恢復的蕾妮,只能踉踉蹌蹌地在水裡努力跑著。
既然已經一頭撞上了「屍犬」,想必敵人的前哨離自己不會太遠,扶著小女孩的林凌卻又不敢背她,以免影響身體的動作。
「媽的,看來還是慢了,失禮了」
身後漸漸響起了連續不斷的水花聲,夾雜著物體與石塊摩擦的低響,小女孩的驚呼聲裡,林凌突然彎腰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直接把她攔腰扛在了肩膀上。拔腿飛奔的林凌轉頭望去,那漆黑的通道盡頭已經亮起了點點紅光。
死命用手按住了被風吹起的短裙擺,另一隻手卻不得不努力抓緊了林凌的後背,蕾妮的心底充滿了尷尬。裙擺下,那只熾熱的手正緊緊抓在了她的大腿根部上,顯然手的主人已經沒空去理會自己的感受了……
眼前的通道越來越窄,漸漸只剩下了幾米的寬度。眼角餘光裡捕捉到了幾條黑影,林凌看都不看地隨手揮劍,在淒厲的野獸哀鳴聲裡,碧綠劍光頓時被染上了一層褐黃。
飛撲而來的獸影,在飛舞的劍光中紛紛墜落,但被這來自叉路的襲擊所阻,林凌的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算了,就在這裡等吧。」
聽著身後那越來越近的奔跑聲,乾脆停下腳步的林凌,轉身望著後方那道的通道。什麼都看不見的蕾妮使勁側過了身體,看著那上下顛倒的世界。
密集的水聲夾雜著擦刮聲,轉眼間便近在咫尺,那彎曲的通道盡頭,猛然衝出了無數的褐影,數之不清的「屍犬」,沿著水道和牆面直撲而來,那飛奔跳躍的身影就像是洶湧的潮頭般,鋪天蓋地地向兩人所站之處湧來。
「林凌,跑吧?」
看著那無數跳動的獸影,哪怕是在塔裡波裡面對強敵時都毫無懼意的蕾妮,此時,卻用僵硬的小手緊緊拽住了林凌的衣角。
無論再強悍的敵人,畢竟有智力與弱點的人類,可以用恐懼來讓他們退去,可以用技巧來讓他們屈服。但要面對成百上千不知死活與痛苦的野獸,就算林凌的劍法再強悍、蕾妮的頭腦再敏銳,唯一的結果就是被獸群所淹沒,很快就會連根骨頭都不剩。
「放心,很快就會結束的。」
把蕾妮放回了地上,林凌輕輕將她嬌小的身體攬入了懷中。出乎意料的是,那身體上傳來的顫抖竟然停止了,蕾妮就像是極其信任林凌的諾言般,將頭深深埋入了他的胸口。
就在這一瞬間,最近的一隻「屍犬」已然高高躍起,用那長滿利齒的巨口咬向了林凌的喉嚨。
「律令封凍」
好似胸有成竹的林凌只是伸出了握劍的右手,直指著那潮水般衝來的野獸。伴著簡單而又明快的聲音,碧綠色的劍柄上突然散出了無數銀色的光點,在空中形成了一個不斷向四方擴展的銀輪。
無數銀色的光線在輪中跳動飛舞,繪出了一組複雜美麗的花紋,在空中撒下了美麗的白霜。伴著玉石碎裂般的磬響,林凌的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壁。
半透明的冰塊形成了數丈厚的冰牆,冰體內封凍著無數怪犬,牆面上還探出了不少作勢欲撲的頭爪……
「你是術士?」
眼前那道晶瑩透明的冰牆,那無數的屍體更是給它蒙上了一層死亡的寒光,蕾妮不可置信的看著它,轉而望著面前的林凌。
從另一面,隱約響起了近乎金鐵相交的聲音,很快便傳來了低沉的慘叫。顯然是犬群正在試圖突破冰牆,卻相反被那堅硬的冰面所傷。
殘破的典籍中曾經記載著,強大的術士可以控制身周的溫度,引瞬間低溫的冰凍效果。但像眼前這樣誇張到近乎「奇跡」的大範圍冰凍,蕾妮卻從沒在任何一份資料裡見過。「不是。」
「那怎麼可能使用法術?」
「不是使用,只是借用而已。」就算一記解決了「屍犬」的糾纏,但並不代表有足夠的時間給兩人探討學術名詞。輕輕牽住了小女孩的手,林凌頭也不回地直衝向了通道的深處……
鋒利的銀刀切開了血肉筋腱,刀刃與骨頭出了鈍響,暗紅的血水順著切口流淌而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依絲特,加爾那黝黑的臉上透出了略顯病態的欣喜,持刀的手卻沒有絲毫的停頓,繼續切割?那柔嫩的血肉。
似乎還在沉睡中的歌姬,緊閉著那對黑色的雙眼,細長睫毛下是平靜的容顏,銀色長順著胸口低垂而下。
身著紫裙的她被固定在十字架般的刑架之上,手腕和腳踝上扣著漆黑的鐐銬。就像是一個失去自我的玩偶般,放在了加爾面前。望著那張曾經千百次讓他無法自控的容顏,緊握著銀刀的守夜人,瘋狂吞嚥著那新鮮的血肉。
在今天,他的願望終於成為了現實,其他事情都已經不再重要。只要這個面孔,這個嗓音,還有這具身體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終於,恢復意識的依絲特慢慢睜開了雙眼,望著面前的一切。
鐵灰色的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張鋪著餐布的短桌,換了一套墨藍色禮服的加爾,正坐在她面前,享用著盤中那份鮮血淋漓的肉排。而一身黑禮服的老管家泰倫努斯,正靜立在他的身邊。
男子身上那件墨藍色禮服就像是舊地域時代17世紀貴族的款式,胸前裝飾著如同骨骸般的金屬,在他的背後點綴著一條脊椎型的金屬薄片,一直延伸到領後。
「這算是什麼惡趣味?」
瞥了一眼自己失去自由的肢體,看著面前那個狼吞虎嚥的男人,依絲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恐慌,相反洋溢著濃烈的厭惡與鄙夷。
「我的晚宴被你的騎士給攪了。」
用餐巾擦掉了嘴角的血水,放下銀刀的加爾坐直了身體,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泰倫努斯。在他最快樂的時間,這個古板的傢伙卻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但他卻沒有膽量呵退這個有著「陰影」身份的管家。
「所以在辦正事之前,我需要補充足夠的體力。」
「什麼正事?」依絲特不慌不忙的問著,那狡黠的眼神既像挑逗,又像是一種戲弄。
鐵灰色的長條形大廳,裝飾的卻像是一座陰森的神殿,中央有一個八角型的黑色祭壇,上面燃燒著升騰的火焰。加爾坐在了整個大廳的末端,在他身後裝飾著各式各樣的盔甲和武器。
在大廳的兩邊,擺放著身穿西式古裝的男子雕像,手扶劍柄的雕像另一手高舉火把,那嚴肅的神情,就像是在黑暗中保護眾生的忠誠衛士。
就像是巨人肋骨般的鐵柱,支撐在大廳的四周。四條形如脊椎骨的黑色鐵梁盤旋而上,在天花板上扭成了一朵詭異的骨花,在花朵的四周,是無數黑色的人類面孔,無論男女老少無一不在痛哭哀嚎。
那搖曳的火光,給所有一切披上了濃濃的血色,整個大廳裡透著一種凜冽逼人的邪意與威壓。
「你與我的婚約。」
「憑什麼要我嫁給你?」
「因為我是東銀河的『守夜人』加爾?哈尼埃爾男爵,黑夜的守護者、黎明的僕人。吾主賜予我無上的權柄與力量,我執劍提燈在黑夜中保護眾生,遠離邪魔的威脅,在大毀滅之後為這個世界重新迎來曙光。」
漸漸對依絲特眼中那輕蔑的神情產生了怒意,加爾不由提高了嗓音,在這一刻,他不由對守夜人那遁世的原則產生了憎恨。如果守夜人可以站在陽光之下的話,他們早就成為了世人眼中最為敬畏的存在,眼前這個明星也不可能用這種目光來看自己。
「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重複了,不過我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嫁你?」似乎終於忍受不住的依絲特,嘴角露出了一絲強烈的笑意,「因為你加入了什麼可笑的地下組織?」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完全可以讓你從這個世上消失,徹底被淨化」
「為什麼我要被淨化,就因為我是一個目擊者?」
「是,所以我選我成為我的夫人,對你來說是莫大的恩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一腳踢開了面前的餐桌,再也忍不住的加爾站了起來,看著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你可以成為這世上最受敬仰的人,然後在黎明之時得到永生」
「你憑什麼許諾這一切?」輕輕扭動了一下開始麻木的手指,依絲特的笑意裡充滿了嘲弄,格蕾絲擔心的那種政治狂熱似乎又她在心底復活了,「就憑你們這種隨意殺人的舉動?」
「因為我在黑夜中守護他們,抹殺那段可怕的歷史,替他們驅離曾經毀滅了共和國的邪魔,防止他們再次污染這個世界」
「所以要消滅所有知情者?無論他們是否主動?」
看著面前依絲特那張倔強的面孔,察覺自己有些失控的加爾深呼吸了一下,輕輕按下了座椅上的某個按鈕,「也許,應該讓你知道,被邪魔污染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隨著金屬樞軸出的軋軋響聲,大廳兩邊牆壁緩緩升起,露出了兩個寬廣的空間。
像是骨骸般的鐵梁下,**的人類軀體被吊在黑色的弧形鐵架兩側,一個紫黑的鐵鉤深深穿入了他們的脊背。無數這樣的鐵架組成了整齊的行列,就像是一個擺滿了血肉的屠宰房,望過去,眼中到處都是蒼白的人體。
在空中懸浮的黑色金屬球,張開了甲殼般的外壁,用附著各種工具的機械臂切開了人類的大腦和身體,將各種奇怪的金屬器件埋入他們的血肉之中,然後用激光快地燒灼縫合。
這黑白相間的畫面,如同投影在人間的地獄,到處充滿著濃重的死氣與恐懼。依絲特的目光頓住了,加爾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裡就是屍塚,所有被淨化的屍體只要符合標準,就會被送到這裡。」
走到了依絲特的耳邊,加爾的聲音裡充滿了得意與自信,也許有人會蔑視死亡,但沒有人能夠蔑視恐懼……男子的心底裡充滿了自信,這個女人很快就會屈服在恐懼之下,然後像條狗一樣的匍匐在自己腳邊,乞求著自己的仁慈。
「想想吧,死後,你的屍體會像動物般被洗剝乾淨,被這些機械任意切割。如果我願意的話,你活著也享受這種待遇。」
「我的騎士告訴我,他很快就會來接我,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向一個自以為是的白癡屈服……」
望著加爾那充滿期盼與興奮的眼神,淡淡微笑的依絲特,用那歌星獨有的嗓音,清晰悅耳的念出了每一個字符。
「你意敢拒絕我賜於你的恩惠」神情瞬間失控的加爾面色逐漸黑,死死地瞪著依絲特,握緊了拳頭,「你很快會就會和那些女人一樣,當然,你可以放心,我熱衷於狩獵,與享受機械待遇的她們不同,這次我會親自替你剝制……」
「對了,剛剛收到的消息。」抬手看了一下佩在腕上的微型終端,加爾的笑意漸漸開始猙獰,「你的騎士已經被屍犬現了,我在下面一共養了637條,三十條屍犬就曾經撕碎一名騎士,你可以想像一下,那是多麼激烈的用餐場面。」
「我相信他……」被縛在十字架上的銀歌姬,相反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婊子」
憤怒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面色鐵青的加爾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看著充當旁觀者的泰倫努斯。從頭到尾,這個老管家一直保持著那種冷漠的神情,卻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身邊,就像是在欣賞著他是如何失敗的。
「送她去屠宰房」
「遵命,閣下,我立刻安排人手。」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老者的回答聲依舊保持著那種畢恭畢敬的語氣,但在加爾耳中,卻顯得充滿了譏諷,「替我準備工具就行了」
「那您的安全怎麼辦?我不建議這樣的舉動。」隨著大門的開啟聲,8名黑甲騎士走向了大廳,老管家只是對著依絲特做出了一個簡單的手勢,隨後把鷹隼般的灰色雙眼,重新放回了加爾身上。
「而且我與迪拉克拉斯一致這麼認為,那名有天位實力的女騎士相當危險,637條屍犬並不夠用……所以我認為閣下應該先關心大局,然後再繼續您的個人愛好……」
「所有的人偶騎士怎麼樣了?」
「已經遵照您的命令,全部派出了。」
「那就夠了。」
「儘管我們的騎士不懼死亡和痛苦……但閣下。」
「她再強也只是一個人,沒人能在圍攻中保護她的後背。」
望著被那些騎士所包圍的依絲特,感覺自己整天都在不斷受辱的加,斬釘截鐵的打斷了老管家的建議。
計劃失敗的恥辱,被歌姬鄙夷的恥辱,被「陰影」譏諷的恥辱……心底只滿是怒火的加爾快步走出了大廳,只留下了泰倫努斯一人,依舊站在這屍塚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