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文 / 雲上之棧
更新時間:2012-11-19
樓淵一直看著墨語離開,那挺得筆直的背影少有女子的婀娜,卻十分的清華清新,大氣不失溫婉,卻又不覺粗俗。樓淵坐在書桌旁的身子一動也沒動,仔細看去,眼裡蓄滿了情緒,各種複雜,似遺憾,似苦澀。
墨語剛剛離開沒多大一會兒,前廳有丫鬟進來,「大少爺,老爺問陌小姐要不要留在這裡用晚膳?」
樓淵眉頭一皺,「老爺如何知道她來了?」他以為是這些丫鬟下人亂嚼舌根,微微有些不悅。
今夜,墨語是以男裝示人,樓淵只說有朋友來,沒說是墨語,他爹是怎麼知道的?
樓淵換了身衣服,優哉游哉來到了前廳,他爹樓右相正襟危坐地在上首,看見他進來,身後沒跟人,端起的茶杯又放下,皺眉道,「陌小姐怎麼沒留下來?」
「爹如何知道是她?」
老人哼了一聲,瞥了他一眼,復又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才道,「好歹是咱家未來的兒媳婦,你的婚姻大事沒有母親操心,我這個做爹少不得給你合計合計。那次她隨著大軍直入城門,光瞧著那份氣度就是京中女子趕不上的,樣貌雖然沒瞧到,但那天韻混成的氣質,有哪個能模仿得來今夜你又吩咐不許人去打擾你,那女子都進了門,你以為你爹這幾十年來是吃素的?」
樓淵倒想不到他爹竟然對那丫頭的評價這麼高,但也只是苦笑道,「兒媳的事還真別抱多大希望,我看她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兒,估計當年陌大將軍去的早,沒來得及告訴她。」
「怕什麼,淵兒你要真喜歡,他不是還有個兄長麼?父母不在,長兄如父,婚約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對於這唯一幼妹的終身大事,陌少將軍應該也很樂意為她找個好的親家。雖說咱們樓家沒有以前旺,但放眼朝中,還有誰可以與之比擬?再說了,就你的相貌品性,也不會委屈了她。當年陌家沒落,你們的婚事自然作廢,後來聖上為你定了陌之瑾,你不同意,不同意便罷了,為父也不喜歡陌封庭家的女兒,就他那品性,教出來的女兒會是個什麼樣子,但我瞧著這個陌羽卻是個好的,就是從小沒父沒母,山野長大,家教上缺點火候,多少沒規矩了些,但是她沒那麼多壞心眼,跟你故去多年的母親一模一樣。」說到此,老爺子頓了頓,眼角有些濕潤,復又歎了口氣道,「等到成親了,淵兒管教管教那野性子也便罷了。」
樓家老爺子嘟嘟囔囔說了這麼多話,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在樓淵眼中,父親就是個不太愛說話的老頭,平日裡話少,只有姐姐回家時候能多說幾句,今日這般心思,樓淵豈能不知道,娘親故去多年,雖說父親是當朝右相,但在家教上從來都是盡心盡力,努力地維護著他的一雙兒女,娘親故去多年也沒有續絃,可見在他心中,誰也比不上他娘。樓淵覺得自己十分幸運,往往人一旦做上了大官,身居高位的人哪能沒有別個花心思?但他爹沒有,多年來一直在風月場上獨善其身。
這些細碎的事本該是她母親操心的,卻叫他父親一肩擔了,他第一次體會到父愛的博大,他一直以為他的父親不像母親那樣溫婉細緻,卻不想,該操心的他一樣也不會落下。樓淵為之前隱瞞的事有了些許歉意。
只聽老爺子繼續感歎道,「你這性子十分像我,若是娶了陌羽回來,我心裡好歹也有些安慰。為父也知道你喜歡她,若是你同意,我明日便去請陛下旨意,想必聖上也十分樂意湊你們一雙。」
樓淵半個臉龐映在燭火中,半明半滅,心中一半喜悅一半卻苦澀,喜悅的是,多年來第一次知道父親原來也有這樣話嘮的時候,苦澀的是,聽了那麼多的戲碼子,一直以為郎有情妾無意多是世人編出來賺人眼淚的,卻不想生生落到了他的頭上。
若是真能像父母親一樣相濡以沫一輩子,那就是天大的幸事,可是眼下……樓淵苦笑道,「父親,這事再緩緩罷,別逼她。」
聽兒子這樣說,再看看他的臉色,老爺子頓時有幾分明了,只歎道,「也好,淵兒你可得抓緊了。」
「兒子知道。」
恰此時,丫鬟端菜布飯,吃過了晚膳,樓淵還得去宮中當值,父子倆一時間有些沉默,飯桌上,吃到一半,樓淵突然道,「爹,兒子想要向霧山的藥師父討一個人情。」
老爺子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眉毛揚起又緩緩落下,只是一瞬,他便已明白事情原委。四皇子雲行殊昏迷已多日,聽說他之前之所以能保得住性命也是因了藥師的緣故,可是藥師父乃世外高人,多年來隱居霧山不問紅塵,等閒人等若是想要見上一面都比登天還難,更何況是叫人救命。他之所以救下雲行殊也是因為年輕的時候欠了周太傅一個人情罷了,既然已經出過一次手,人情還了就作罷,若要他第二次出手,那簡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了。
樓淵聽墨語的口氣,像是過段日子雲行殊的身體穩定一點,就去霧山求醫,若真要去一趟,哪能叫她空手而歸?
而樓右相卻與這霧山藥師有那麼一層關係,只因他的妻子,樓淵的母親就是那藥師的妹妹。不管怎樣,也是自家人,自然比周太傅的面子要大一些。
老爺子只頓了一下,看兒子那不太情願又不得不做的樣子,心下也便瞭然幾分,忍不住調侃道,「唔,你小子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既欠了你舅舅人情,又白白地叫看好的媳婦跟著別人跑了。」
樓淵忍不住道,「爹,兒子發現你越老越為老不尊了。什麼叫跑了?若是真能跑,那也不是兒子的了。」
老爺子,懂得他自嘲之下的苦澀,呵呵一笑便罷了。樓淵卻長歎一口氣,「希望能幫的上吧,舅舅那性子就連親情也十分難以打動,若不是這,我也不用一口一個藥師父了。」
墨語回到府中,急切的找來周太傅,忍不住把去見樓淵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周太傅聽聞,倒是一愣,只說,「也難得他會幫忙,這樣也好,省去老夫不少力氣。」
墨語問道,「雲行殊這樣子還得多長時間穩固身體?若是差不離,趕緊上路吧,早一天醒來,大家早一天放下心。」
「就這些天吧,老夫先著人去準備,你也要去?」
墨語咳了一聲,道,「那是自然。」復而又解釋道,「業城大事有您操心,我留在這裡也沒用,不如出去見識見識,早在兩年之前就聽說這地兒,本想著霧山大會能叫我開開眼界,可惜這兩年各國都不太穩定,那勞什子大會也一直被擱置,此番有機會,我是一定要去的。」
周太傅一副瞭然的神色看著她,壓根不相信她的話,雖然這話大部分是事實,但更事實的是,若不是某人要去救命,她也懶得出去。
「咳,在此之前,您先安排人去護送他,我先去西邊一趟。等事兒完了再趕往霧山與他匯合。」
「嗯。」周太傅沉吟,臉色凝重,「那位夷海小太子可真不讓人省心,這樣大的事,一旦有些許差錯,便是外交的大事,怎能如此由著他胡來。」
聽周太傅這樣說,墨語倒是不好意思了,「哎,這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太大意,也不會發生這事。我怕這次的事是有人預謀,不是寧兒自個走丟的。」
「之前陌封庭的眼線眾多,叫他知道了也不奇怪,你這次注意著點,那老賊雖然失勢,但次次總有陛下護他,少不得要翻出什麼浪子來。這件事業城不宜張揚,更不可在這個時候報於陛下,只能秘密尋找,雖然派出的人數不多,但流雲衛在各地都有人,若是不夠,你拿著令牌再去調遣便是,若是聽你說的那樣,派去的流雲秘密護送,這事本該不大,卻張揚了出去,若真是陌封庭所為,流雲衛中必有奸細,雲小子昏迷著,流雲衛的事少不得你替他操些心思。」
墨語也想到了奸細這一層,點點頭應了,繼而想到了什麼,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明明知道陌封庭有異心,總是維護他,那樣大的罪名都能給掩住,難道真的是所謂的手足情深?皇家的手足情真的比尋常百姓要深到這個地步?」
周太傅聽出了話語裡的諷刺,少見的沉了臉色,「你這臭丫頭閉嘴!」
墨語話頭一頓,只聽周太傅繼續道,「陛下你也敢妄議。丫頭,你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這麼口無遮攔,要知道,禍從口出,尤其是在這敏感的時刻。」
墨語看他說的鄭重,只好點點頭表示同意,但在她心中,議論皇家怎麼了,民間還有以皇帝為原型的戲本子流傳呢,皇帝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禍從口出這事兒她卻是十分同意。
夜深了,兩人一番談話費了些時間,沉了多日的天色終於在夜間放晴了,外頭的月亮升了起來,映照在窗欞上,拉出外頭樹木斜斜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周太傅沉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臭丫頭,記住,任何事既然會發生,必然有會發生的理由,陛下不會無緣無故地對陌封庭那樣維護,即使親情,也不足以,更何況對於上位者。」
墨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周太傅還有些話卻思量著沒有說出來,那是,雲霄關於雙生子的傳聞。
夜了,墨語打個哈欠道,「看來今夜我也不用睡了,得趕去西邊去,您老趕緊洗洗睡吧。」
明明是關心的話,可是聽在周太傅耳朵裡竟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可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只能吹鬍子瞪眼。一老一小,正經起來很是正經,一旦胡鬧起來,這個老頭子自然不能和年輕的墨姑娘相比,每每被氣得跳腳卻從來不會真的生一個小姑娘的氣。
墨語伸著懶腰下去了,出了門一條白影「呼」地一聲跳在她的懷裡,她伸手一撈,抱著長毛的小白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