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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部第11章 文 / 滿座衣冠勝雪

    戴曦在展廳裡慢慢地走著仔細地看著解意的每一幅畫尤其是那幅自畫像他在前面站了很久很久。看著畫中人挺拔的身姿看著他俊朗的眉梢眼角之間那一絲寂寥和無奈他的心裡不由自主地一陣抽痛。

    想到他們的初次相見在他咄咄逼人的激烈言詞之下他的臉上也曾經流露出這樣隱忍的無奈可是無論他處於怎樣的下風整個人都仍然是如此的光彩照人有著高不可攀的優雅的驕傲。

    也就是那一天在北美冬日的斜陽裡在寒冷的風中他愛上了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人愛上了他眼中稍縱即逝的那一縷脆弱愛上了他面對自己家人時的那種溫柔愛上了他在現實中挺身而出時的剛毅堅強也愛上了他遭遇滅頂之災時的平靜無波的地方五官精緻的臉容更顯柔和看上去卻比過去的年齡還要小竟然有一種未經世事的純真。他一直溫和地看著圍在他身前的那三個男人臉上有著親切明朗的笑容很明顯他們的交情很深。

    戴曦認得那三個人高大健碩的林思東是歡樂集團的董事長英俊瀟灑的程遠是遠大裝飾集團的掌門人而沉穩練達的路飛更是厲害過去是大能集團的董事長特別助理最近剛剛出任永基地產的總裁。這三個人的動向只怕足以影響中國股市。

    不過這些他都不懼最讓他心悸的卻是從那三個人身上溢出的濃重的憐惜和保護欲。即使隔了這麼遠他也無法忽略這三個人地眼睛中流露出的對解意的愛護和親暱。而解意地身體語言十分放鬆。顯然已經習慣了他們的靠近。這令他更加妒忌。

    他猛地轉過頭不想再看這一幕刺眼地情景。

    戴倫是跟他一起來的卻沒有他這樣的耐心。他快在展廳裡轉了一圈。便跑去幫解思和戴錦。

    磨著他們想買「非賣品」的人非常多聽到解思和戴錦反覆道歉。聲明「不賣」之後又纏著他們下訂單要買解意以後的作品。

    盧芸和解意合作地畫也是一樣好些畫商對這種風格十分奇特的中西合璧的畫作非常感興趣幾位海外的畫商專門提出。希望全部收購他們以後的這一類畫作。

    接著盧芸的畫也全部賣完。她是滬上著名的女畫家求畫的人很多這時也是門庭若市。

    解思不斷地解釋登記又跑去指揮工作人員不一會兒便覺得熱幾乎想脫掉外套甩開膀子大幹。只是顧著禮儀勉強忍耐著。

    無論商人多麼有錢對真正的藝術家也是肅然起敬地。戴倫雖然不務正業。卻仍是出身書香門第這時悄聲對戴錦說:「艾麗斯。你看你婆婆和大伯都這麼才華橫溢。你是不是太像只醜小鴨了?有沒有壓力啊?」

    戴錦身穿淺粉色套裝長披肩。臉上薄施脂粉更顯美麗出眾聞言爽朗地笑道:「完全沒有我為此深感驕傲。」

    戴倫看了一眼遠處的解意笑嘻嘻地說:「丹尼斯真是個無與倫比的妙人啊可惜……」

    「你別信口胡說。」戴錦瞪他一眼輕聲警告。「有什麼可惜地?他有選擇感情的自由沒什麼好議論地。」

    「當然當然。」戴倫嘻皮笑臉地道。「我們認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地: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若幹不可讓與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存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地權利。」這段話他是用純正的美式英語朗讀出來的。

    解思辦完事又急急地走回來正好聽到這一句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安迪你背《獨立宣言》幹什麼?」

    戴錦哼道:「你別理他還不是窮極無聊」

    解思笑容可掬地說:「既然如此下次來幫我搬畫。」

    「可以啊。」戴倫滿不在乎地點頭。「能幫丹尼斯和伯母搬畫那是我的容幸。」

    戴錦看了他一眼:「二哥這次大哥力保你出任上海分公司總經理你也好好表現一下可別搞砸了。如果你沒做好那不但是大哥我和爸媽也都跟著你一起丟臉。」

    戴倫趕緊拿眼睛在場內亂瞄待看到站在畫前一臉沉鬱的戴曦時不由得脖子微微一縮半晌才笑道:「那是肯定的艾麗斯你也別小看我我要真的做起事來還是有分寸的。」

    戴錦親熱地對他一笑:「那當然我只是提醒一下希望你也能夠為大哥分點憂。你看他最近一年來累得那樣人瘦了不說性格也越地沉默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連女朋友都沒時間找有你分點擔子也好讓他騰點時間相個親什麼的。」「相親?」戴倫差點哈哈大笑。「你可千萬別在大哥面前提起這兩個字否則性命堪虞。」

    戴錦聽了也是忍不住吃吃地笑。

    解思覺得匪夷所思:「你們還興這個?這種婚姻方式也太古老了吧?」

    「沒辦法。」戴錦笑著看向他。「大哥在這方面一直沒動靜雖然是作風嚴謹從來沒有緋聞令家族的元老們很滿意可戴家後繼無人又讓他們著急。我二哥是混世魔王絕不肯聽憑他們安排的所以只好打我大哥的主意想要他與某些世家聯姻無論是新加坡本地還是馬來西亞、香港、台灣的豪門千金都可以這樣不但戴家會有後代又可以擴大戴氏在亞洲的影響也算是一舉兩得嘛。」

    解思聳了聳肩。他對功利性婚姻一向不贊成不過那是人家的自由他也管不著。當然不會對此做任何評價。

    戴倫毫無禮儀可言悠閒地靠著牆輕鬆自在地道:「小妹。我們打個賭我賭大哥肯定不會聽爺爺的話去相親的。」

    戴錦嘻嘻笑道:「我也賭大哥不會去。」

    解思回頭瞧了一眼冷著一張臉地戴曦。不由得點頭:「我也賭他不會做聽話的牽線木偶。」

    戴曦其實長得很秀氣微褐的皮膚深刻地五官黑微捲身材勻稱諧調。看上去有點馬來人的血統配著高貴地氣質襯著名牌服飾很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偏偏他永遠都是渾身冰冷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峻威嚴結果就沒人敢往他身邊靠了。中午所有嘉賓都應邀到了浦東戴氏財團旗下的星辰酒店赴宴。

    這個豪華的江南庭園式酒店還未正式營業但一切顯然已經就序。寬敞地中餐廳裝飾得金碧輝煌。場面顯得堂皇而風雅。戴氏財團在上海主要是從事酒店業由戴倫負責他也卯足了勁要把工作做好。這時一看還真像那麼回事。這種社交宴會的時間持續得很長。觥籌交錯之間。大家互相說著客套捧場的話。解意禮貌地笑著與左右的記者應酬著。漸漸的臉上有了一絲倦意。

    這次來採訪的記者都是跑文化口的問的問題基本上都很專業沒有涉及個人**。雖然他們都知道解意一年多前與馬可鬧出的那個特大新聞但他現在地身份是畫家了即使有不同於常人的性向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況且馬可早已跟他分手這也是人盡皆知的所以沒人會提出這件事來自討沒趣。

    中途地時候有位西裝革履的餐廳經理過來非常客氣地俯身悄悄對解意說道:「解先生外面有客人找您。」

    解意便對兩旁地人微微一笑起身離去。那位經理將他帶到電梯然後陪他上了頂樓將他一直引到總統套房中打開門請他進去這才禮貌地輕輕關上門離開。

    進門處是個極大地門廳再進去又是極為寬敞的客廳兩邊都有樓梯呈弧形上到二樓正對著是落地玻璃門外面有個極為茂盛地空中花園裡面儘是珍貴的花和綠色植物襯著藍天白雲令人心曠神怡。解意緩步走進客廳一眼便看見站在玻璃門邊的戴曦。他停住了腳步。

    戴曦看著他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聲說:「丹尼斯我看你太累了特意讓你上來休息一下的坐一會兒好嗎?」

    解意看著他那縷極為珍稀的笑意聽他不是敬而遠之地稱呼自己「解先生」卻親暱地叫自己的英文名字不由得感到疑惑不知他怎麼會如此突兀地做出這種事來?他平靜地瞧著那個氣勢凌人的貴公子站在那裡沒動。

    戴曦向他走過去兩步做了個「請」的手勢態度非常誠懇:「丹尼斯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解意聽到這話頓時神情緩和了許多。他慢慢地走下台階進了客廳坐到寬大的沙上對戴曦溫和地笑道:「戴先生言重了我們之間素無瓜葛哪裡談得上道歉這麼嚴重?」

    戴曦坐到另一張沙上對他微微欠了欠身:「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瑞恩。」

    解意微一猶豫便大方地笑了:「好瑞恩。」

    戴曦臉上那絲笑意漸漸變濃顯得非常愉快:「丹尼斯我要為我初次見面時對你極不禮貌的態度誠懇道歉請務必接受我的歉意。」說著他向解意伸過手去。

    解意很是豁達毫不猶豫地伸手過去與他重重地握了握這才放開笑道:「你不用介懷遇到那樣的事有那種反應也很正常如果事情涉及到我弟弟說不定我會比你更急更不客氣。」

    戴曦卻深深地歎了口氣:「丹尼斯你不用安慰我。我相信如果我們換個位置的話你處理起來會比我有理智得多也溫和得多。這一年多來我每次一想起那天的事情。就坐立不安。雖說在商場上我對競爭對手一向不會手軟但出口傷人的事我還從來沒有做過。你讓我……失去了理智。」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解意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微感不安。只得溫和地含糊其詞:「如果是我擾亂了你地心神那我實在是很抱歉。關於那天的事情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都已經過去了而且我也接受了你地歉意。以後就不用再提了你也忘了吧。」

    戴曦轉頭看向外面生機盎然的花樹神思有些恍惚。他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地低語:「要能忘了就好了。」

    解意心裡大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始終帶著一縷柔和地笑意緩緩地說:「也不必太過掛懷。秋月春風年年有何必斯人獨憔悴?不如放開心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戴曦轉頭看向他。眼中晶光四射輕聲道:「是啊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惜取眼前人。解意知道新加坡的不少華人都有深厚的中文底子尤其是那種樹大根深的豪門世家。對中國古典文化十分講究繼承和揚。因而聽到自幼接受西方教育的戴曦忽然念出古詩來倒也並不吃驚。只不過。這兩句詩中地含意卻讓他一時無言以對。急切之間他忍不住微微側過臉去避開那雙灼灼的眼睛輕輕咳了一聲。

    戴曦卻似沒有看到聽到他的暗示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解意微側的臉讓他想起了那幅他的自畫像想起了他身姿中隱約透出的寂寥不由得就心疼起來。解意比他小兩歲但當初在美國初見時他們兩人隱隱地有些針鋒相對在氣勢上解意半點也不輸於他還沒讓他覺得什麼。這時再見解意他已經卸下了用於防護的那層鎧甲顯得平和豁達卻讓戴曦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保護欲。

    看著他線條柔和美好的臉部輪廓戴曦溫和地說:「你地畫非常好。」

    解意聽他不再暗示感情之事暗暗鬆了口氣轉過頭來正視著他微笑道:「謝謝。」

    「不用客氣我是說的真心話。」戴曦的話輕柔但非常認真。「我非常喜歡那幅《日出》。」

    解意只是笑著卻沒吭聲。

    戴曦略停了一下加重了語氣:「還有那幅你地自畫像。」

    解意微笑緩緩地說:「不賣。」

    戴曦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這一次的笑不是社交應酬式地是自內心地快樂這使他恆常陰鬱冰冷的臉忽然變得和煦開朗起來。

    笑了一會兒他關切地說:「你地身體剛剛好也不要太累了。依我的意思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出去關照安迪、戴維和艾麗斯下午的展出有他們照顧著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再說你和伯母的畫已經全都賣出去了也不用老守在那裡。上午你呆在那兒那麼久也是什麼禮節都算盡到了。你現在是畫家不再是商人就算是有些壞脾氣別人也會理解的頂多說你不像莫奈只怕是要學梵高。」他笑瞇瞇地說到最後已是玩笑的口吻了。

    解意卻是歎了口氣:「他們都是我最喜歡的藝術家可惜在生的時候都過得很貧窮潦倒不得不妥協內心深處卻又非常不甘心。我比他們要幸運多了可以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創作上面我也用不著跟任何人陪笑臉更不必向現實妥協。」

    「是。」戴曦點頭。「所以你會出更多的傑作。這是很多人都有的共識也是我的期待。」

    解意看著他眼睛裡隱有笑意唇角輕揚:「我比較隨意畫畫也只是為了消遣實在不是想成名成家所以也就沒有把它當成事業也不過是隨心所至信手而為罷了有沒有傑作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戴曦鄭重地再次點頭認真地說:「我知道就因為你沒有功利心才會出好東西。我喜歡你的畫裡表達出的那種意境光明溫暖充滿嚮往與渴望卻又有著奇特的安寧感每一幅都充滿了脫凡俗的寧靜彷彿時光已經停滯人會在那一刻獲得永生。」

    解意看著這個成功的商人明明是含著金匙長大的豪門闊少現在又是享譽東南亞的大財團的掌門人怎麼會如此準確地解讀出他畫那些畫時的心情?那一瞬間他有著得遇知音的喜悅卻也同時浮現出理智的警告。

    他看著戴曦那張俊秀的臉看著他充滿瞭解的通透的目光忽然衝口而出:「那幅《日出》我送給你。」

    戴曦先是一怔似乎不敢相信隨即大喜過望連聲道:「謝謝謝謝太感謝了這真是……」

    解意看著眼前這位一直咄咄逼人的年輕富豪忽然變得語無倫次不由得開心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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