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文 / Fahrenheit
太子若是細細過問了,哪裡會讓費大公子糊弄這麼多年?
太子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凡事兒都有個過猶不及之說,正是因為信賴心腹,把差事全權交託,萬一看走了眼,那後果……即使是太子也不能輕易扛得過去。
除了母后去世,這輩子幾乎順風順水到今朝的太子,聽了太子妃這番話都有不寒而慄之感:他要是聽不明白太子妃的弦外之音,未免太配不上聖上對他的器重和愛護了。
不過太子還是略帶遲疑地追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
太子妃道:「如此隱秘之事,哥哥自然只敢用自家人。」她也是點到即止,說完便主動告辭了。
太子在書房仰面獨坐,半晌無言,直到他的岳父姍姍來遲。
太子妃之父可比他兒子乖覺太多了,上來就誠懇地請罪,「老臣教子不嚴,愧對太子,更是愧對聖上。」他來時已經知道兒子犯了什麼事兒,更是在路上想好了對策,最起碼見到太子得先老實認錯。
他可不像他兒子那樣……自信,覺得只要提起大皇子,太子便會盡力庇護他們——因為太子想對付大皇子,必要依靠他們費家。
太子妃之父畢竟人老成精,已經敏銳地覺察到今日不同以往了。
太子點了點頭,「先補上虧空,你們也先小心些日子。」
太子妃之父見太子神情淡然,當即也不好多說,應下後便極有眼色地告退了。
而太子又思量了一會兒,便提筆給揚州的巡鹽御史寫了封信,過問起虧空始末:卻說自從林海回京後,聖上特地從太子身邊挑選了繼任的人選。
聖上本意就是不想兒子太缺錢花。
太子自能理解父皇一片慈愛之心,但此番父皇專門在兄弟們面前發作他,想必也是氣得狠了。覺得掉了面子的太子又讓一直信任有加的岳父和大舅子刺激了一回,可不就一夜沒睡。
男人又沒有脂粉掩蓋,第二日太子的疲憊之色落在兄弟們的眼中,可就是「見仁見智」了。其中尤其以大皇子最為快意:二弟,你最多只是掀開了冰山一角……以後還有的是驚喜呢。
對趙之楨來說,太子在追查,而大皇子在繼續佈局,只怕都忙得顧不了別的,他好歹能自在幾天。
至於那「罪魁禍首」,他也能猜得著幾分:當年南邊那位,謀逆之初時選的是「由外而內」的法子,因此他暗中聯絡了北狄人;至於平南王……他似乎走的是「由內而外」的路子。
趙之楨難免自嘲:他也是事後諸葛了。大哥和二哥兩人初生齟齬,八成就是平南王暗中挑撥所致。可話說回來,即使沒有別有用心的平南王,他的好大哥有手段更有野心,總要……付諸行動,二者不過是早晚的差別罷了。
回府之後,趙之楨自然要跟元春感慨一回,「難得安生幾天。」
王爺早知道自己愛看史書,而且這些日子體己話說得多了,元春膽子也大了起來,「兒子們太出色有的愁,可頂多就是耐心多挑挑,也多歷練一番;兒子們若是無能就更該愁死了不是?」
這奉承聽著可真舒服,趙之楨接話道,「可不是?暄兒還是一派天真,我就挺煩心。」
元春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呢,大姑娘這些日子長進太多了。」
這倒是實話,趙之楨也有所耳聞。
雖不絕對,但多數妻妾都是「冤家」。
只是韓緒這位王妃失了先機,便一直沒什麼底氣。
而且她哥哥還犯了個很要命的疏忽——越過身為郡王的妹夫一門心思地去親近太子,事實上韓大公子這些日子在奉承太子時,便已經意識到了妹夫八成會不滿,但他也別無選擇,總不能兩個都得罪不是?
不過韓緒倒是極有自知之明:若非賈側妃的父親官職忒低,大約也輪不到自己做王妃了。
她不是愛賭氣的性子。到處樹敵偏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這肯定不是她,總之韓緒從沒為難過元春。
因此府中難得王妃與側妃比較和睦,見此情景,趙暄人前人後居然沒有半點抱怨挑撥之言:不知道是因為生母去世,還是跟著庶母聽書讓她真有所悟,反正她看起來沉穩多了。
正所謂說曹操曹操到。趙之楨與元春正聊到趙暄,大姑娘趙暄便前來求見。
卻說趙晗進得門來,拜見過父親和庶母,也懂得察言觀色:父王那副閒適自在的模樣……她就沒在生母劉娡房中見到過這樣的父親。
她也不賣關子,「女兒是來告狀的。」
趙之楨道:「說來聽聽。」這也是他聽元春說女兒長進了不少,才難得耐心一回。
趙暄道:「聽說王妃那邊有人出主意,要把弟弟抱到王妃跟前,這樣父王和側妃便一舉都被拿捏住了。」
元春聞言,忍不住扶額:這樣粗暴的告狀,她還真是頭回聽見。
趙之楨拍了拍元春的肩膀,望著女兒道,「提醒得不錯。不過王妃應該沒這個膽子。」沒這個一口氣把他和元春一起得罪的膽子。
趙暄應道:「女兒只管幫人告狀。」
趙之楨奇道:「原來是你哥哥的主意。」
「哥哥聽說的,」趙暄毫不猶豫地賣了趙晗,「他派了人盯著王妃的陪房,卻不好意思直接給父王說起。」
&n
bsp;元春笑道:「若是讓大爺知道你這番話……」
趙暄忙道:「我惹不起他。」
大姑娘雖然依舊「橫衝直撞」,可說話行事總歸有了條理。趙之楨心中安慰不少。至於把健兒抱到自己房裡教養,韓緒壓根就提起過這一茬兒。
過了幾天,薛家悄然入京。
元春娘家有了門路,但具體經營以及分配人手都要交給薛家,而榮府除了入股,便是當好靠山。其實薛家本來屬意妻舅王子騰,但隨著賈珠點了翰林,薛家便又轉了回來……
非翰林不入閣,誰人不知?
王子騰雖有功名而且如今已是三品,但薛家族長還是堅信,賈珠的前程會更好。別忘了賈珠背後還有個極為得寵的側妃妹妹呢。
卻說賈珍本想把這寶石生意扔給薛家,然後自己坐收紅利就是,萬沒想到榮府二房忽然摻了一腳。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得打起精神到榮府與賈珠商量。
又過了幾天,薛家收拾好自家的宅院,便廣發帖子,宴請賓客——好歹能漲漲自家的聲勢。
元春還在為劉娡服喪,不好出門,但王夫人為了妹妹,竟打發人特地去邀請小姑子賈敏:只要宴席上面子好看,她也樂意去求一求人。
賈敏沒擺什麼架子:賈史王薛四家歷來聯絡有親,雖然薛家如今只是皇商,與前三家差距不小,但賈敏依舊樂意賞光。
只不過她肯帶著兒女去認認親戚已是極限,林海這位戶部侍郎可就不會再到場了——為了費家這筆虧空,林海又讓聖上叫進宮中,為聖上排憂解難去了。
黛玉與寶釵竟是一見如故,而林珩還是跟賈蘭最合得來。賈敏坐在一群太太中間,也不忘留心自己的一雙兒女。而王夫人自然也不短人奉承——自從王夫人有了「盼頭」,便再不愛跟小姑子別什麼苗頭了。
此時她只想親戚間互相幫襯才好。
卻說這酒席到了一半,不勝酒力的賈珠藉故出門,想過過風清醒一下,誰知剛出院門便遇見了個……熟人:七皇子趙之楨的王府長史。
本想醒酒的賈珠又讓趙之楨拉到酒樓間之中,不得不又「陪喝」了一回。
趙之楨哪能刻意給他極為重視的便宜大舅子灌酒?三杯酒下肚,趙之楨便問道:「可是家中不趁手?」
賈珠有點暈乎,還有問必答,「總……嗯,不好坐吃山空。又……免不得打點。當初為了妹妹,我還打點過王爺府上呢……」
趙之楨聽說,笑而不語:幸虧我給了元春鋪子和莊子,不然得多心虛?
怎知賈珠嘀咕了會兒家中瑣事,忽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趙之楨只得把人送回了榮府,等自己回到王府時估計元春已經睡下了,他自己也是一身酒味兒,想著今晚先睡書房得了。
他剛進二門,二管家就迎了上來,「王妃正等您呢。」
趙之楨道:「讓她歇吧。」說完便改了主意,抬腳又往元春的院子去了。
過了半個多月,太子派去揚州的信使終於回到京城。
太子看完信又在書房裡坐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下定決心特地去尋太子妃。
太子進門,心裡頭的驚怒難以抑制,雙拳緊攥,眼中血絲更是一目瞭然,「你們費家可真了不得!」就差把眼前擺設滿地亂砸了。
太子妃平靜道:「費家若是不好,我也不能嫁給您。」
太子一噎,他一直不明白太子妃因何改變,但……他又擔心他問出口之後得不到答案。
怎知太子妃又是長歎一聲,「我哥哥心太大了,可惜他志大才疏。我父親則是老了,只想著兒女平安。」
說白了,費大公子看著是一心一意跟著太子,好求個從龍之功,可實際上……他只想把太子當傀儡。正是依稀想到了這一點,太子才會如此惱怒失態。
雖然他實在是難以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
新任巡鹽御史的信中寫道:費大公子動用的百萬銀錢除了拿去私販鹽鐵之外,更是偷偷轉向了南方,目標似乎是平南王。
太子都不用細想,就知道平南王拿到這筆錢自然是招兵買馬,打造兵器以及修築城池了。
涉及平南王,太子都不好說自己不會受牽連,關鍵是他被蒙蔽了這麼多年,簡直就是蠢貨招搖過市,他都能猜到他們的兄弟們,尤其是大哥會怎麼嘲笑他!
眼見太子臉色越發蒼白,太子妃微垂下頭,「我是費家的女兒,尚且沒得什麼善待,何況您呢?」頓了頓,又輕聲道,「我哥哥原先還想讓我把咱們大姑娘嫁給他的兒子。」
太子沉默良久,才又開口,聲音沙啞得他自己都覺得陌生,「他這麼做究竟圖什麼?」
太子妃眼圈兒都紅了,「我要是想得通,何至於如此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月我有七天沒有小紅花,不算我曾經補上的,總之就是差了七更。
這章就是補欠七分之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