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文 / Fahrenheit
這小姑娘圓臉圓眼,笑起來臉頰上還多了兩個窩兒,看著很是可愛。元春跟她聊了會兒家常,小姑娘禮數周全,還帶著幾分嬌憨之氣,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個有「心計」,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姑娘。
退一步說,這姑娘的出身撐死了也就給趙晗做側室,可她的模樣……平心而論,這眉眼還沒趙晗精緻呢。
不過說了會兒話,小姑娘也輕鬆了下來,元春便趁機問起如何走到了嵐岫居外——嵐岫居正是趙晗的書房以及起居之處。
小姑娘一臉茫然,「我只是想淨手啊,出門後就請個姐姐領路,不知怎麼,那姐姐人忽然不見了。」
元春微微一笑,「你迷路的地方,離我們大爺的院子不遠。」
小姑娘一愣,隔了一會兒,小臉白得都沒了血色。
果然也是個慢半拍的……元春安撫道:「別怕。一會兒回去你就說出來迷路,遇到了我的大丫頭,正好過來陪我說說話。我沒出月子,也只見見親戚,不輕易見外客。」她側過頭衝著傲梅點了點頭,「這是我跟前的大丫頭傲梅。」
小姑娘又坐了一會兒,還喝了半盞熱茶,半碟子點心,這才算壓了驚:臉蛋逐漸恢復紅潤,聲音也穩了下來。小姑娘再次起身認真且恭敬地向元春道謝。
傲梅給小姑娘領路之後歸來,拿著裝了一兩銀子的小荷包給元春看。
元春這回笑得就很真心了,「是個好姑娘。」
從頭到尾聽了全套的趙之楨也笑道:「跟你投緣也不奇怪。」
元春抿嘴道:「我知道您這是誇我呢。」
算計他的兒子,趙之楨原本是怒火叢生,可在裡間「偷聽」了一回,忽然覺得這姑娘真給晗兒做側室,也挺不錯的。於是趙之楨問向元春,「你看著姑娘品行如何?」
王爺給他自己挑側室不至於問我呀……元春怎麼也不會想歪了,只是她雖然沒明白趙之楨怎麼看她這樣順眼,可也覺得大少爺趙晗不見得喜歡這麼「呆」的姑娘。
她便勸道:「大爺今年才十六,而且側室……您看是不是看大爺自己的心意?」
本朝皇子多在十七八議婚,等真正成親的時候可不都快二十了。趙晗因為身子略弱,趙之楨也曾說過不想長子太早成婚。
元春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委婉,可趙之楨聽著就是十分順耳:他正是早就選中了元春,如今二人相處才能這樣舒坦。
他點了點頭,「回頭再說。」
此時王府大總管進得門來,行禮後規規矩矩地稟報道:「王爺,那領錯路的正是大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頭。」
意料之中……趙之楨揮手讓心腹退下,沉默了許久。
直到元春看不過去起身給他端了杯茶,趙之楨接過,輕啜了一口,才鄭重道,「我想把大丫頭放在你跟前。」
大姑娘差點害得親哥哥沒命——雖然那是受人算計,但事後她始終不曾向哥哥賠不是,更沒來探望過元春哪怕一次,而這一回,則是她主動出手坑親哥哥一筆,也許在她看來這就是讓哥哥沒臉,順帶讓元春難堪而已。
可若是遇上個烈性的姑娘,這一次算計足能要了人家的性命!
元春其實也不知道大姑娘究竟是真的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裡,還是她只是純粹地不懂輕重和分寸。
如果是前者,這種實在沒救了;至於後者,她倒覺得可以「盡力」一次。哪怕是為了不讓健兒有個只會拖後腿、撒潑和發脾氣的姐姐做榜樣呢……
元春思量了一番,才輕聲道:「王爺,您信任我,我自是責無旁貸……可我醜話也得說在前面。」
趙之楨聲音一冷,「連親哥哥都敢下手,這個不知尊卑的東西,你只管教導她!府裡人手我自會安排。」
這是防著劉娡為女兒出頭而彈壓元春:手下沒有能使喚的人,她想什麼也都是白搭。
話說,王府上下但凡有點眼色的,都知道該在王妃和側妃之間作何選擇。只是這份「偏向」全是源於趙之楨的寵愛,元春自認還沒做出什麼讓人心服口服的事兒,這回也是個施展的機會了。
她點了點頭,「要是大姑娘哭訴,您可別心軟。」想了想還是老實道,「大姑娘險些害了大爺,王妃關了她幾天,大姑娘也行事規矩了幾天。只是在她心裡,許是覺得差點要了哥哥性命,您和王妃還是捨不得她,她再做了錯事,又能罰她什麼?要我說,不痛得厲害了,她哪裡知道長進呢。」
趙之楨聽了半天都沒言語,元春這副平和坦然的模樣,倒讓他心思一動,「旁人都生怕落個不慈的惡名,你偏偏這樣實誠……再說她還害你摔了一下子呢。」
「我還經常害我自己跌跤呢!」元春笑道,「大姑娘過幾年就要出門,總不好看著她自誤,再說我也有私心,不想咱們一家子一直為她擔憂苦惱。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您開口了,我乾脆來個痛快的?」
趙之楨也讓元春逗樂了,「膽子不小啊。」頓了頓,又盯著她道,「都聽你的。」
話說劉娡宴請過諸位太太,散席之後她也累得夠嗆。之後王府大總管到來,傳達了趙之楨的吩咐:從明天起,大姑娘要跟著側妃學規矩。王妃您今後行事也別讓王爺為難。
劉娡聽了,只是長歎一聲,而後平靜道,「明兒一早我就打發人她去側妃那兒。」
而大姑娘晚上過來問安時,更是主動為母親捏起肩膀……只是知女莫若母,劉娡看著刻意
意低著頭的女兒,無奈道,「知道錯了?」
得知那圓臉丫頭是讓傲梅帶回來的,大姑娘便知道:事情沒成,而且……賈側妃肯定要找父王告狀!父王要是來問罪,也只有母親才擋得住。
因此聽到母親問她,她倒也實在,「是。還讓賈姨娘拿住了人證。」
劉娡道:「明兒你就去側妃那兒學規矩。」
大姑娘大驚,「母親!您也嫌棄我了?!我到她那兒還有活路?!」
劉娡苦笑一聲,「我的確管不了你了。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口無遮攔。」
大姑娘忙道:「女兒知道錯了,母親。女兒捨不得您。」
劉娡摸了摸女兒臉,「你以為母親為你哥哥相看人家才心裡不忿的嗎?不幫你謀劃好了,我如何閉得上眼?去學學規矩,對你才是好事。」說完,她擺了擺手,「回去吧,母親累了。」
劉娡發話,數個丫頭媽媽合力,把大姑娘「請」出門去。大姑娘白著小臉回到自己房裡,整夜輾轉反側,而她母親劉娡當然也沒好到哪兒去。
轉天清早,大姑娘不情不願地前去側妃院子請安,劉娡則迎來了休沐的趙之楨。
趙之楨開門見山,「大姑娘的婚事你怎麼想的?」
劉娡答道:「我想挑個妥當的讀書人家,不用太顯赫,卻也不能太沒體面。」
趙之楨再次仔細端詳了一番他這位妻子,只覺得越發陌生:女兒什麼樣子,他不信妻子不知道。在他麾下諸將之中挑個像樣的孩子做女婿,有他這個父親時刻看顧,不是更妥帖的選擇嗎?
至於讀書人家……她到了這時還不忘用女兒的婚事來提攜娘家,趙之楨忍不住道:「你真是劉家的好女兒。」
劉娡一愣,被戳穿了心事,她也毫無避諱,「那又如何?我不想女兒和我一樣,嫁個常年不著家的丈夫。」
劉娡本以為會迎來丈夫的滔天怒火,可偏偏等來了一片讓人不安的緘默。
過了一會兒,趙之楨扶住額頭輕聲歎息道,「是啊,成了怨偶,又該怨誰呢。你好生歇著吧。」言畢,抬腳就走。
望著趙之楨遠去的身影,劉娡喃喃道,「是啊,該怨誰呢。」只是這胸口的悶痛,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卻說元春這邊,她還沒完全出了月子便接了這麼個燙手山芋……可看著眼前狀似乖巧且低頭不語的大姑娘,心裡也泛起了幾分愁緒:大姑娘,等你出嫁甚至做了母親之後,千萬別太后悔今時今日的言行啊……
元春都活了兩輩子,尤其是前世在宮裡蹉跎了大半輩子,性子的稜角早都磨得不剩什麼。再說她再不得意,也犯不著刻意為難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而且最怨大姑娘的人分明是趙晗,可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什麼不滿、不甘,哪怕是些許不快,都沒當眾表露出來過半分。
元春的氣量總不至於比不過趙晗。
對於大姑娘來說,她設想的指桑罵槐或者大聲呵斥一樣都沒遇上,難免也有些意外。於是她乾脆問道:「你想怎麼罰我?難不成還要我罰抄《女誡》?」
元春看著大姑娘,忽然笑了,「《女誡》看看就好,你是聖上的孫女兒,王爺的嫡女,可謂得天獨厚,天下比你尊貴的人又有多少。因此《女誡》裡面很多規矩都不適合你,再說你看歷朝歷代有幾位公主郡主真是按照《女誡》來為人行事了?」
跟大姑娘委婉,她又聽不懂,元春自然用了最直白,而且還不那麼妥當的說法,上來就給了大姑娘「當頭一棒」。
大姑娘聞言果然精神一震,在順耳之餘,她卻更弄不懂這賈姨娘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元春微微一笑,「但你不能肆無忌憚,什麼都敢胡來。我不會教你規矩,只教教你什麼能做,而什麼沾都不能沾。」說完,她便對房裡幾位身手不錯的媽媽點了點頭。
這幾位媽媽得令,當即把大姑娘和她貼身伺候的兩個丫頭團團圍住。
元春又道:「大姑娘先想想昨天你錯在哪兒了,然後寫下悔過書交給我。不合格不許吃飯。」又衝著幾位媽媽道,「送大姑娘去西廂好生思量吧。」
大姑娘雙臂已經讓兩個媽媽牢牢夾住,她大怒道:「你敢!」
元春笑容漸深,「我敢啊。」
元春說到做到:大姑娘硬扛了一整天,一個字不肯寫,她那裡果然只有熱水,卻無人送飯。
晚上,元春和趙之楨一同用飯——在書房裡處置了一天的公務,趙之楨不想再提傷心事,可還是順口關心了下女兒,「還沒服軟?」
元春道:「沒有,我估計明天就差不多了。」
實話說,趙之楨對這個女兒也到了忍耐的邊緣了:不過是餓上一頓兩頓,哪裡就會心疼了。若是再為這個糊塗又莽撞的女兒破例,又把寬容平和的兒子趙晗置於何地?
於是趙之楨道:「我信你。對了,等健兒滿月之後,你帶你進宮向妃母請安去。」
元春應下,心裡也跟著鬆了口氣:這是貴妃對她認可的意思吧。
可宮中這會兒就不像王府那麼「太平」了。
十四皇子的生母令嬪因為嫉妒得寵的石美人而生怨望,罰了一年的份例不說,最關鍵的是她的牌子也被撤了下去。
已經年滿十四歲,早就搬出生母宮室的十四皇子得到消
息,嘴角一挑:哎呀,還是事發了嗎?不過,貴妃娘娘還有七哥,明知元兇是我,你們又能拿我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淡定除了天生,就是被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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