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03章 夢裡夢外 文 / 夏日櫻花草

    這日裡太陽終於又露出了臉，卻是給這京城的大風一刮，帶走了熱度。陽光印在身上，感覺不到一點暖意。瑞玉坐在急馳的馬上，身體被寧浩的熏貂大麾緊緊裹住，臉卻仍是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刮得通紅。

    天一放睛，寧浩便要帶她出來走一走，可是要去哪裡，卻是不告訴她，只一把抱了她上馬，策馬而去。眼下她兩手緊緊抓住馬鞍，閉著眼睛，雖然身體早已被他牢牢地鎖在懷裡，可這馬向前奔的速度實在太快，她心裡也是害怕得緊。寧浩卻很是開心，這一路都聽見他爽朗的笑聲，見她這般表情，便上來貼著她的臉，只道別怕別怕。

    不多時寧浩拉了拉手裡的韁繩，馬的步子慢了下來，她睜開眼，卻見山水之間一片雪白雪白的杏花林。此時林間開盛的花朵，艷態嬌姿，春風佔盡，被這京城四月的風撒起，落下白茫茫的一片，倒像是下著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哈哈！她興奮地從馬上蹦了下來，忘了用手揉揉被風刮得生疼的小臉，也忘了問這麼美的地方到底在京城的哪裡，只奔了那飄雪的林子而去。寧浩將那馬繩交給一旁趕上的僕從，便也跟了上去。兩人執手，行於岸邊。見那綠水繞杏林，嬌花照水，瑞玉一時興起，便輕輕吟起了詩：

    「一波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佔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作塵。」

    吟完便笑著捧了那方紫色的絲帕在手裡，去接樹上紛紛落下的白色花瓣。那神態舉止看在寧浩眼中，淡雅飄逸，一如兩年前煙霧之中初見，一時柔腸百轉，上前便摟了她的柔夷在懷裡。

    「瑞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這般如夢如幻。」

    第一次見面，是那日京城的市集裡她的錦帕纏上了他的佩玉。那時天雖是濛濛有些雨，卻哪裡又如夢如幻了。寧浩莫名的一句話，倒是讓她想起那日景山踏春之時，也見過這般紛紛揚揚的花雨。只是如今新桃已謝，梨花凋零，結伴同游之人各有各的宿命。她嫁入了王府，瑩姐姐卻是嫁給了柳老師，倒真應了那日寺外命道先生的一番話。

    再看那漫山遍野皓白如雪的花朵，想到杏花開時，便也是殿試放榜之日，也不知老師是否高中。想起桃花開時曾應許柳老師的事，又想到一直以來柳老師對她的情意，心中有著滿滿的歉意，哪裡還有方才天晴賞花的好心情。

    寧浩見她不語，卻是心不在焉地想著什麼，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瑞玉回過神來時，手中微微一鬆開，那紫絹已托了白色的花瓣緩緩飄入了水中。心裡一時感歎，只道，花兒花兒，有這紫絹相伴，即使葬身於這碧波之中，也不再孤單。

    這日回府時天色已晚，外面又飄起了濛濛細雨。晚膳沐浴後，瑞玉便早早地鑽進了被窩裡。這日裡出遊回來後，她便覺得額頭有些發燙，渾身無力。寧浩忙請了宮裡的太醫來為她診脈，那太醫說只是受了寒，卻並不要緊，照著他開的方子吃兩幅藥，休息兩日便可痊癒。

    府裡地僕從抓了藥來在臥室外地廊上煎著。那藥氣緩緩飄進了屋裡。瑞玉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聞到飄來地淡淡草藥味道。慢慢地闔上了眼睛。

    好熟悉。沿著這條山路一直向前。按著腳下地方位巧妙地穿過這片煙霧。便是一片翠幽幽地竹林。掩映著盡頭那座精緻地小園。踏上林間青石板地小道。她一如既往滿是歡喜地往園中走去。小心翼翼地推開木門。見那湛藍地池水中還盛開著並蒂蓮花。香樟木地棋台上還放著兩人對弈地棋局。園中卻是靜悄悄地沒有人。

    她巧然一笑。這個時候他一定還未起來。於是她推開左邊第一間木屋地門。輕輕喚了一聲。沒有人答應。進到屋裡。卻見那床上錦被整齊地鋪開。高高掛起地青紗帳隨著微風輕擺。不在這裡。那便應該是在書房裡？於是她穿過花園。去到對面木屋地第二間。桌上攤開著那日未讀完地書卷。裡邊還夾著她用紅葉為他做地書籤。也不在這裡。那便一定是在研藥？

    轉過迴廊。鼻間已聞到滿園藥草地香氣。去到那淡黃色籐蔓編織地門簾前。她滿心期待地掀了那門簾進去。以為他是在如平時那般故意屏住氣息。待她進去才一把摟了她在懷裡。可這屋裡沒有人。連四周地光線也顯得沉寂。唯一映入她眼中地那抹亮色便是那碾藥地玉盅裡還泛著微微藍光地洱月草。

    她地腦子頓時炸開了一般。拚命地用手捂著頭。不是、不是。那明明是夢。明明是一場惡夢。哪裡會是真地！記憶如洪水般猛地襲來。只見他一向如止水般平靜地眸子裡泛起了恐懼。一把抓起她地手很是急切地說：

    「玉兒。你要趕快離開這裡！」

    她搖頭，她不解，她睜大了眼睛看他，

    「不要，我哪裡也不去，只要留在這裡和你在一起。」

    他好看的劍眉微微皺起，接著滿是不捨地緊緊摟了她在懷裡。卻是讓她渾身每一處都害怕得冰涼，這樣的擁抱彷彿是在訣別般，她下意識地用手抱緊了他。漸漸鼻間蔓延開一股沁人心脾的幽草香氣，很快她的意識便已迷離。來不及喚完他的名字，她便徹底地陷入了黑暗裡。

    她急急地推開這園中的每一扇門，尋遍了竹林，踏入這山野，發了瘋一般的找他。可這濛濛霧靄之中，他卻如這新葉上的晨露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許自己停下來，她牽起已被樹枝掛破的裙擺一嚮往前走，心裡想著或許他只是藏在了這雲煙深處。

    不覺間陽光已遣散了這雲霧，眼前的視線明晰了起來，再往前走已是一片懸崖。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絕望地跌坐在崖邊，腰間的那顆明珠滾落衣裙隨著那光滑的崖壁掉了下去。她追著那瑩綠色的光芒，拼了命地伸了手想去留住它，卻是身下一滑，眼看著也墜向了那無底的深淵。

    她已害怕地叫喚不出聲音，卻感覺被一雙手緊緊地抓住。身體不再下墜，發現自己正懸在崖邊，抬頭看那崖上柳老師正吃力地拉住她。正要拉了她上去，卻是被腳下的一塊碎巖滑了一下，眼見著便要和她一同掉了下去，卻仍是抓了她的手不放，她驚得大叫：

    「老師！」

    瑞玉一時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思緒還停留在夢裡，一時心疼難掩，淚流滿面，早已忘了身在何處，顧不得許多便拿了被子摀住嘴嗚嗚地哭了起來。寧浩那張帶著怒氣的臉讓她回過神來，停止了抽泣。她在做什麼，自己已是這王府的福晉，卻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莫名的哭。她慌忙地用錦帕擦去眼角的淚水，卻見寧浩望著她的眼裡有著她從未體會過的銳利。

    一切都已經晚了，轉瞬寧浩已將那藥碗重重地放在床邊，拂身離去。這個夜晚對她來說，夢裡夢外，都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