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親情(下) 文 / 西風黑馬
雲珍實在忍受不住這飯桌上的沉悶了,就率先開口打「楊總工,你不是說你只有兩個孩子嗎?怎麼,剛才你的愛人說,只是苦了你家的小三兒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也正是吳永成想要問的,他想知道為什麼這個算是知識分子的家庭,把自己的親生兒子,也給扔出去了,難道就因為前面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了嗎?!這根本不算是什麼理由啊!
楊志傑常常地吁了一口氣,眼光複雜地看了吳永成一眼,正好吳永成的視線也衝著他這麼來了,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一個短暫的接觸,然後迅速分開了。
「說起來這件事情,那話由就得從我剛過來j省的時候說起了。」楊志傑低下頭,使勁地捏著手中的小酒盅,好像只有把它捏的粉身碎骨,才能贖回自己的過錯似的:「雖然說,我那會兒到了這裡以後,無論是當時這裡的領導,還是和我在一起幹活的工人師傅們,都對我挺照顧的,可是我那會兒沒有工資,一個月只有十八塊錢的生活補助,小曼原來在我們那裡的時候,倒還是有一個工作的。可過了這裡以後,也沒有一個工作了。光靠我一個月的十八塊錢,兩個人生活本來就過得夠緊張的。可是不久,大兒子出生了,這日子就過得更有點緊巴巴的了。
那會兒我們還年輕,又剛添了一個小傢伙,精神上也沒有受到多大的折磨,還算能勉勉強強地過得去。家裡倒也沒有因為缺衣少吃而缺少了歡聲笑語。
可是誰知道五九年的時候,家裡又添了一張嘴,老二也出生了。這下子家裡的光景。那就更緊張了。
雖然,我們一家人是城市戶口,每個月國家都有供應糧食,包括剛剛出生的兩個小孩。可是但憑我每個月十八塊錢地生活補助,根本就不夠買糧的。好在我們工作和居住的這裡,離農村還比較近,我就把多餘的糧票,偷偷的拿到村裡去換一些雞蛋、粗糧什麼的。這樣才不至於是一家人斷頓啊!」
「日子是夠過的艱難的。」胡雲珍深有體會地說:「那會兒全國都是一樣啊。到了六零年以後,國家就更困難了,別說你們這還是一家四口的。就是一個人單獨在外面工作的,也有餓得受不了,跑回來農村地。
吳縣長,你知道咱們村的劉三小吧?他原來就是在省鋼鐵公司當工人的,在六一年的時候,因為在工廠裡餓得不行,愣是悄悄的跑回了咱村裡,生生的把一個鐵飯碗自己給扔了。咱們農村那會兒雖然也窮,可咱這裡山地多呀,只要手勤一點。掏一塊荒地,種點山藥蛋、玉米什麼的。那就能吃飽飯!
直到現在村裡的人說起來劉三小,還笑話他:為了幾顆山藥蛋,就把一個好好的工作給丟了!可劉三小卻反駁:你們知道個球!那餓的滋味誰能頂得住?老子寧可在家裡每頓煮得吃山藥蛋,也不到外面抱著鐵飯碗餓肚子!要是重新回到以前,老子還往回跑!敢情你們狗日地,沒嘗過那餓肚子的滋味。」
「是啊,沒有經過那個歲月地人,是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那種『一文錢逼倒英雄漢』的無奈的。」楊志傑扶了扶快要從鼻樑上滑落下來的眼睛,伸手和胡雲珍要了一顆煙點燃,吸了一口。就被嗆得猛然咳嗽了起來。
袁曼麗聽到楊志傑的咳嗽,急忙從裡屋跑了出來,心疼得一把奪下他手中的煙卷:「你不會吸煙,這是遭的哪門子罪呀!老楊。那個就酒也少喝點吧。悶酒傷身的。」
此時,袁曼麗的情緒,已經從那會兒的激動中稍微平息了下來。只是兩個眼圈紅紅地。臉上還殘留著淚痕而已。
「到了六二年,誰也沒有想到,小三也來到了這個苦難的世界。」楊志傑沒有理會妻子一旁的勸解,又給自己和胡雲珍斟滿了一盅酒:「我們那會的這個家庭,是再也沒法撫養他了。我和小曼商量著要把這個小三兒送給人撫養。這也是沒有辦法地事情啊。人但有三分奈何,誰又願意把親生的骨肉往出推的??!」
袁曼麗聽到這裡,又低下頭小聲地抽泣起來。
「小曼當時抱著孩子哭了一天一夜,可是沒有辦法呀。我只好硬著心腸,抱著孩子到外面、想個他找一個願意撫養他地人家,這樣才能留下他的一條命。可是,那個歲月裡,誰家又何嘗不是一樣的窮光景哪?!唉,自家都連自家的孩子們也難以養活,誰還有餘糧再去貼補、收養別人的孩子!」
吳永成此時心裡明鏡似的了:楊志傑肯定是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之下,乾脆就跑了幾十里地,把孩子扔到了大路上,直到看著吳永成的老爹吳有德老漢趕著馬車,路過那裡,把孩子抱走以後,他又跟在後面,看清楚了抱走孩子的人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家,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楊總工,我問一句,到了後來,你被平反以後,為什麼不回到你以前工作的南方去哪?!按照國家的有關政策,像你們這種被冤枉了的人,都可以要求回到原來的工作單位呀!國家一般來說,也都會最大程度地滿足你們的這種要求,還要給你們補足以前的工資。」吳永成不能再讓楊志傑就這麼往下說了就開口岔開了話題。
吳永成明白,如果任由楊志傑、袁曼麗這對盼子早點認親的夫妻兩個繼續往下說的話,那他的身世,在今天的飯桌上面,也就馬上會暴露無遺了。可他這會兒還不想讓事情就這麼快地生。
並不是說吳永成這會兒思想上,還沒有做好準備。
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就認為現在自己只不過是佔用了吳永成的身體而已。
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當他知道了吳永成是抱養的真相以後,也曾經癲過。結果一時不慎,給自己多添了一個私生子,這樣也就在自己
檔案中,平白無故的多了一個再也抹不去的污點。
而目前為止,吳永成也算經過了不少的風風雨雨,變得比以前更成熟多了,考慮什麼問題,也就和從前大大不一樣了。畢竟自己的身份也和從前大大不一樣了。
更何況,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小事情,他得慎重考慮又考慮、三思而後行啊!!
因為現在就認親。不僅僅是只牽涉及到他孤家寡人一個人那麼簡單,除此之外,在幾十里以外的魚灣村,還有收養、撫育吳永成長大的吳有德老漢一家。
對於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到吳永成身上的吳老漢一家來說,萬一他們知道了現在楊志傑和袁曼麗要認親的消息,那無疑是整個地天要塌下來了。他不得不多考慮一點啊!
「那個時候倒是有過那個機會的。吳縣長,你說的沒有錯,按照國家的有關政策,像我們這種人,是可以回到原單位工作的。我原來的那個單位。也曾經給我們這裡來商調函,可是我給拒絕了。」儘管吳永成讓楊志傑和他的妻子稱呼他五兒。可楊志傑一時還是改不過口來:「不是我不想回老家,而是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年了,對這裡的領導和下面的工人師傅們也有了感情。就是一些生活習慣也慢慢適應了。就拿吃飯來說吧,我們在南方都是吃的大米,可那會兒,你們這裡只有高粱面、玉米面,白面。到了現在,就連我家地小曼也學會了蒸窩頭、饅頭,和面、擀麵條、包餃子。就連話音也變成了你們北方人了。哈哈哈」
「不想回老家,也主要是我的意思。」半天不開口地袁曼麗盯著吳永成。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小三兒在這裡,我現在還沒有找到他,我就是要在這裡等著他。我要在找到他以後告訴他:當年他爸媽沒有本事,養活不了他。沒有辦法只好把他給送出去了,是他爸媽對不起他。這輩子,我也沒有什麼別的盼頭。只要我的小三兒能在我的面前,親口叫我一聲媽,我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嗚嗚嗚嗚……我、我、我夜裡經常經常在夢中、夢到我的小三兒拉著我的手、哭著問我:『媽、媽,當時為什麼你們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乖呀?』嗚嗚嗚嗚……」
說到這裡,袁曼麗實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再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哭了起來。楊志傑的兩隻手,狠狠地抓著自己地頭。
一旁的吳永成和胡雲珍再也坐不住了,兩個人交流了一下眼色,同時站了起來。
「楊總工,袁阿姨,你們也不要太難過了。你們小三兒的事情,也是因為那個時代造成的。你們也不必太內疚了。我相信,你家地小三兒知道了這種情況,也一定會諒解你們的。」吳永成心裡也是覺得酸酸的,但還是極力安慰他們:「楊總工,我們還有一些事情下午必須得趕回去,這就告辭了,謝謝你們地熱情款待。下一次你和袁阿姨來我們永明縣的時候,我在我魚灣村的家裡,和我的父母一同招待你們。」
「對、對,楊總工,我們這就該走了,下次來魚灣我們好好招待、招待。至於工作上的事情,咱們後面再聯繫。你們也不用太傷心了。你們家的那個孩子,也肯定會找到的。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儘管開口。我在魚灣區可是很熟悉的。」胡雲珍儘管也察覺到了什麼,但也不敢多開口說什麼,只是給他們說著一些寬心的話。
「三兒,不,那個五兒,你們這就要走嗎?不再多呆一會兒了?你們連主食還沒有吃哪!我這就給你們下麵條,哪能不吃飯、光喝了一肚子酒就走呢!」袁曼麗聽說他們兩個要走,馬上止住了淚水,急忙站起來挽留。
「對、對,吳縣長、胡書記,吃點麵條再走吧。那個、那個,光喝酒、不吃主食對胃不好的!」楊志傑也起身挽留吳永成和胡雲珍。
「楊總工、袁阿姨,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得趕快回去了。這幾天到了年底,縣裡有不少的工作等著總結,真不能多呆了。以後,我會常來看你們的。楊總工不是會經常到我們魚灣區去做技術指導嘛,那咱們以後也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麼客氣的。」雖然說,現在還不能對他們兩口子表示什麼,但吳永成還是給了他們一點暗示,讓他們也知道,自己這個縣長也不是什麼榆木疙瘩腦袋,只知道當官、不懂得他們今天是唱得哪一齣戲的!
果然,袁曼麗的臉上馬上陰轉晴:「那,五兒,對了,吳縣長,我這麼稱呼你,你不會不高興吧?我也是看著你就像我家的三兒,才感到這麼親切的。好,你沒有意見就好。五兒,以後,有事沒事的時候,你也經常過來看看阿姨。過幾天,等廠子裡有空的時候,我會專門到你們的魚灣村去看看你的爹媽。回去以後,你代我向他們問好。」
……
「老胡,這楊總工一家的命運也夠悲慘的。」一路上,吳永成沒話找話地和胡雲珍拉呱著。
「是啊,都說咱們的農民們苦,可他們那些知識分子們以前也不怎麼輕鬆。在那會兒,他們是被叫做『臭老九』的。地位比咱們農民差多了!」
「那今天咱們聽到的,回去以後你也別跟任何人說,免得人們知道了,在楊總工面前提起的時候,又惹得人家傷心。」吳永成間接地給胡雲珍下了封口令。
「吳縣長,你放心吧,我這個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胡雲珍話中有話地強調道。
「那就好。對了,今天下午我順路也得回家看看我爹、媽,又好長日子沒有回家了,還真想他們的!老胡,你不順便回家看看孩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