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親情(中) 文 / 西風黑馬
永成看著那滿桌豐盛的飯菜,更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附身的那個吳永成,還的確就是這個楊志傑的親生兒子,大有可能在家裡就是排行老三,要不然,剛才在門口的時候,為什麼楊志傑的愛人失口叫了什麼:「是三兒來了嗎?」
恐怕這也是二十幾年,她一直沒有見到她家的小三兒,日夜在心裡牽掛著,情緒激動之下,也就不管不顧地嚷了出來。
「楊總工,怎麼不見你們家的孩子呀?是不是都到外面上班、還沒有回來啊?」吳永成試探著問楊志傑。
「是啊,楊總工,你家有幾個孩子?是不是都已經成了家、在外面哪?」胡雲珍也好奇地問。
「啊,啊,那啥,我家有兩個兒子,現在都在外地工作。哈哈哈,來,大家坐,咱們邊吃邊聊。」楊志傑有點不自然地招呼著吳永成和胡雲珍。
「其實,我們還有一個……」楊志傑的愛人忍不住紅著眼睛又開口了。
楊志傑還不等他的愛人把話說完,就連忙把她的話頭打斷:「小曼,你怎麼這樣呀!咱們不是說好了,不說這個嘛,客人們還沒有吃飯,有什麼事情,不能一會兒再說嗎?」
「好、好,大家先吃飯吧,跑了一上午,你們兩個肯定也都餓了。」小曼急忙拉開一把椅子,邀請吳永成他們兩個就坐,順便飛快地揚起手、擦了擦眼角。
「對了,你瞧我的這記性,我還沒有給大家介紹哪!」楊志傑突然一拍自己的腦袋,恍然才記起來,客人到了自己的家裡。自己心慌意亂的,卻把這個關鍵環節給遺忘了:「吳縣長、胡書記,這是我地愛人袁曼麗,哈哈,我一直喜歡叫她的小名。她也是南方人,和我是中學的同學,現在在我們這裡的化驗室工作。
小曼,這是永明縣的兩位領導,吳永成縣長和胡雲珍書記,他們兩個人這次來。想請我幫助他們解決一些技術上的問題。這個,這個,具體的情況,前幾天我跟你說過的。好了,大家隨便坐吧,不要客氣,就當回了自己的家一樣!」
吳永成和胡雲珍剛剛落座,楊志傑就打開那瓶老白汾,欲先給吳永成斟酒,吳永成急忙用手攔住:「楊總工。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我開車。這酒是一點也不能沾的。」
「那沒有關係,還可以喝這個葡萄酒地。這個也就是和飲料差不多,酒精濃度很低的。咱們兩個喝這個。我也是從來不喝酒的,今天這個日子特殊,三兒……不、不,吳縣長,你就喝一點這個吧。」袁曼麗一聽說吳永成不能和白酒,馬上慇勤地打開紅葡萄酒,給他倒進一個喝水杯中。那個親熱勁,真像疼愛自己家的親生兒子一樣。
「對、對、對。吳縣長,你可以和小曼喝那個紅酒的,那個沒有事的。」楊志傑急忙附和。
唉,看來自己的直覺還是沒有錯的。吳永成心裡暗自感慨:否則的話。自己和胡雲珍第一次登門,和楊志傑的愛人袁曼麗也是初次相識,今天地這個日子憑什麼特殊呀?!還有她再次失口叫出的那聲「三兒」。也能再次證實了自己地判斷。
酒過三巡,雖然酒桌上只有楊志傑和胡雲珍兩個人在喝酒,但氣氛已經有些起來了,袁曼麗則一個勁地把雞、魚夾到吳永成面前的小碗中,搞得吳永成實在不好意思,不住地道謝,也幾次委婉地謝絕,可袁曼麗就像壓根沒有聽見似的,自己不吃一點東西,反倒不停地勸吳永成:「這個好吃,你多吃點;還有這個魚,你們這裡的人是不習慣吃魚的,這是我按照我們老家的做法燒的,你嘗一嘗,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吳縣長,你不喝酒,就多吃一點菜。小曼燒菜的手藝,還是蠻不錯的。要說起這個燒菜來,我們南方人就是比你們北方人要強一些。」楊志傑今天酒明顯喝點有點高了,意氣風地指著桌子上地菜,誇獎自己老婆的廚藝,這和他平時小心慎微的性格,那是截然相反的:「你們北方人吃飯,就是為了填飽肚子;我們南方人卻是為了吃出那個味道。」
「楊總工,你看咱們在家裡,你一口一個吳縣長地,叫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我的年齡估計跟你們地小孩差不多,乾脆你和阿姨就叫我小吳,或喊我的小名『五兒『也可以,這樣就親切多了。」吳永成看著這一對夫妻,感受到了人家刻意因造出來的這種家庭氛圍,自己也覺得應該表示得隨和一點了。
說實在話,此時吳永成的內心深處,也的的確確被這兩口子的熱情給感動了。
「楊總工,我冒昧地問一句,哈哈哈,要是問錯了,你也不要見怪啊!」胡雲珍藉著酒勁問楊志傑:「你們兩口子都是南方人,怎麼就會跑到我們北方來呢?聽你們的話音也改了不少了,在我們這裡呆的念頭也算不短了吧!」
「唉,一言難盡啊!」楊志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酒杯獨自一口乾了,放下酒杯才說道:「我是一九五七年來到你們這裡的,那會兒我剛剛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了也就是剛滿三年,因為參加工作以後,說了幾句當時不應該說的話,還有自己的出身成份不好,就被劃為了『右派分子』,被下放到這裡來當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一九五七年「反右擴大化」?吳永成腦海裡馬上就湧起這樣一個概念,倒吸了一口氣。
作為在前世就愛好文學、歷史的吳永成,那是知道一九五七年反右擴大化對於知識分子的影響的。
可以說,在中國茫茫的歷史長河中,知識分子和普通的老百姓們一樣,也是多災多難地。清朝的文字獄,雖然也算是比較慘痛的了。但對於知識分子來說,比較起來,還有更慘的兩件大事:一件就是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再一件
七年的反右擴大化了。至於文化大革命,那是全民了。
對於五七年的反右擴大化,吳永成在前世的時候,專門收集過過一些資料,也就知道得比較詳細一些。
在八十年代官方公佈的一些數據,人們知道了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劃地右派分子,共有五十五萬左右。實際上的這個數字,遠遠不止五十五萬。而是將近三百一十八萬人,還有近一百四十四萬人被劃為「中右」。
那次的「反右鬥爭」,是通過當時的一位中央主要領導人借「鳴放」來「引蛇出洞」的。
當時,在那個特定的歷史環境下,按照中央的安排,一九五七年四月十日的《人民日報》表一篇社論:《繼續放手,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鼓勵各個階層的人提出各種意見。
用那位偉人地話說:「我贊成放,放得盡些,才能讓各階級都出來表現。不放,怎樣來辯論?放半年。不夠,放一年。左派要有準備。」
儘管如此。但人們還是心存顧慮,站出來提意見的為數不多。
之後,在全國大小報紙地鼓動下、各級領導的動員下,一大批知識分子、工人、幹部懷著對祖國的一片赤誠,針對現實生活中存在的一些弊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九五七年四月二十七日,*中央出《關於整風運動的指示》,決定在全黨進行一次以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為主題,以反對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和主觀主義為內容的整風運動。
五月二日至五月十二日,全國各地召開二萬八千二百五十多次各類會議。向黨中央、各級黨組織、黨員幹部,提出了三十七萬二千三百四十五條意見、建議。
但隨後,噩運就降臨了。
中央的那位偉人在《情況匯總》上作了批示:「一放,各階級就會表現出來。原形也畢露。*執政還不到八年,就有三十多萬條意見、錯誤、罪狀,那*是不是該下台?那我姓m的不是要重返井岡山!」
一九五七年六月六日。*中央出《關於組織力量準備反擊右派分子進攻的指示》,該指示稱:「這是建國以來,一場大戰,戰鬥是無煙、無光地,在黨的心臟展開。他們大多已在不同領導崗位,有一定追隨力量。」
接著而來的,就是在全國各個單位深挖右派分子:只要你提過一點意見,或說過對黨稍微不滿的一句話,那鐵定會在頭上增加一頂「右派』」分子地帽子。
那是中國遼闊的大地上,被逮捕、改造、下放的知識分子遍佈四面八方。
一九五八年五月三日,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宣佈:反右鬥爭取得階段性勝利,定性為右派集團二萬二千零七十一個,右傾集團一萬七千四百三十三個,反黨集團四千一百二十七個;定為右派分子三百十七萬八千四百七十人,列為中右一百四十三萬七千五百六十二人;其中,黨員右派分子二十七萬八千九百三十二人,高等院校教職員工右派分子三萬六千四百二十八人,高等院校學生右派分子二萬零七百四十五人。在運動中,非正常死亡四千一百十七人。
直至到了一九七八年,那些所謂地「右派」分子才得以平反、昭雪,才得以走上了正常人工作、生活的軌道。
可是,那二十二年的改造,對這些無辜來說,不僅僅是*和精神的摧殘,也是讓人痛不欲生的青春年華的損失,甚至於不少人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想不到楊總工也是那時候的『右派』?真是命苦呀!」胡雲珍聽到這裡,不禁感慨地說:「五七年的那個時候,吳縣長估計沒有經歷過,我那會兒也就十四、五歲了,懂得一些事情了。聽老人們常說,那些被打成『右派』的人,都是一些為老百姓們說了實話的好人,也都是有本事的人。唉,都受了老大的罪了。」
吳永成卻知道,楊志傑能被下放到這裡來當一個普通工人,也算是一定程度上走了運了。他前世看過不少關於這方面的文學作品,其中包括一些報告文學,有不少的知識分子慘死在那個時代。j省的人們一貫心腸善良,楊志傑能有那個結局,說不定也是當時的人們照應的結果。
「說實在的,比起我當時的不少同類來,我還算是幸運的。」果然楊志傑又喝了一杯酒後,臉上現出一種劫難餘生的萬幸表情:「到了你們j省以後,無論是領導,還是工人兄弟們,對我也很照顧,基本也沒有吃多少苦頭。只是苦了小曼了。我們當年剛剛結婚,她就有了身孕,一個小姑娘家的,受了我的牽累,跟著我跑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水土也不服,受了不少的苦啊!」
「我苦算什麼?只是苦了我家的小三兒了,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袁曼麗聽到這裡,想起了以前過的那種日子,此時再也忍不住了,憋屈在心裡多少年的那個情結,一下子爆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隨即掩面飛速離開了飯桌,跑到裡屋、把門一下子關上,但還是從裡面傳出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因為這個變故而凍結住了:楊志傑也痛苦地摀住了面孔,面部肌肉不住地抽搐著,不難看出他內心深深的痛楚;胡雲珍則目瞪口呆地愣在那裡,他沒有想到,怎麼一頓飯吃出這麼一個結果來,他扭頭看了看吳永成,吳永成卻是若有所思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獨自一仰脖,灌了進去。
「楊總工,你不是說你只有兩個孩子嗎?怎麼,剛才你的愛人說,只是苦了你家的小三兒了?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