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初會雨佐明 (2) 文 / 西風黑馬
第二天,吳永成早早就起來。窗外,天還有點黑。
拉亮燈,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才只是六點多一點。同屋的高保平還在夢中香甜的打著鼾聲。
吳永成躡手躡腳的起來,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到院子裡晨練去了。
沒辦法!自從跟孫師傅學功夫後,每天早晨一到點,就準時醒來。估計是身體裡長期養成的的生物鐘給鬧的。睡不著,躺在床上更難受。
輕輕拉開屋門,站在台階上,吳永成貪婪地吸了一口屋外寒冷、而又清新的空氣,做了個擴胸動作。北方的冬季,此時已進入了寒冷數九季節,氣溫下降了許多,不能說滴水成冰,那也差不了多少了。也只有像吳永成這樣常鍛煉的小伙子,才敢只穿著一身絨衣褲,大清早的就站在院子裡。
「誰?」,就在吳永成剛走下台階,準備在院子裡先活泛一下身子時,一聲低低的喝問從一個角落裡出。
吳永成連忙收起身勢,回答:「是我!馮霞的同學,昨晚和她一起回來的。」
這時才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一個身著草綠色軍大衣的警衛人員,年紀不大,腰間扎的皮帶上掛一隻五四式手槍套,烏黑的槍把露在外面。
「幹嘛起這麼早?睡不著呀?」那個軍人走上前。和吳永成低聲打招呼。
「是啊,平時早起習慣了,早晨不出來活動一會,身體就一天地難受。」吳永成笑著低聲回答。
「奧,哪你動作輕點,別影響了長們的休息。」軍人說完敬了個禮,又隱身於不知哪個角落裡去了。
乖乖,還有整夜值勤的暗哨啊?吳永成看著那個軍人隱去的身影。心中大為震驚。去年寒假在bj大年三十下午見到馮霞坐的車是大紅旗時,心裡就隱約覺得她父親的級別不應該太低。昨晚從火車站乘車回來,車就在大門口就沒停,一直駛入院內,也沒看清馮霞家周圍的環境。
此時天色已有些亮了,周圍建築的大致輪廓已能看出一些了。
吳永成仔細端詳了一下馮霞家住地地方——這是一個帶有濃郁的俄斯建築風格的獨家小二樓。分為前後兩個院落,後面的可能是個後花園,隱約可見有高過屋頂的、光禿禿的樹枝丫子。這個院子佔地面積大約有一畝多,吳永成大致估摸了一下。
前世在鄉鎮工作多年,後來又是分管土地工作地。走到哪,只要看見人家的房屋建築,他就習慣的用眼睛瞎估量,看是不是超過了規定的建築面積,這都成了職業毛病了。
「吳永成。你起來得真早。昨晚上沒睡好吧?」馮霞和吳永成的四姐吳永麗,突然出現在屋門的台階上。
「馮霞。你也挺早的,昨晚睡得挺好的。謝謝你啊!我們幾個來給你們家添麻煩了。」吳永成連忙和馮霞打招呼。
「走吧。咱們到後面的小花園去鍛煉一會。都是同學們,你瞎客氣什麼?高保平呢,還在睡懶覺嗎?」
吳永成和馮霞她們繞過小二樓,後面果真是一個後花園,雖是冬季,花草樹木都已凋零,但突兀的幾株奇異樹木,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是平常人家能種栽地名貴樹種。
活動了一會,馮霞的媽媽就出來叫我們吃早飯了。
高保平剛起來一會。已洗漱完畢。我們進屋時,他已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餐桌旁,和馮霞地父親一邊說話一邊等著我們。見我們進來,高保平不好意思聲,害得我這作客的倒睡了懶覺,真不好意思。你得賠償我地名譽損失費!」
臉厚莫過於高保平啊!吳永成一邊笑著和馮霞的父親問好,一邊給高保平暗暗豎起個小指頭:看不起你!小樣!!
餐桌上,馮霞的父親問吳永成他們:「這兩天你們準備到什麼地方去搞調查啊,用不用讓我的秘書,給你們介紹個地方?」
吳永成連忙笑著回答:「我聽說在咱們tj市的的郊外,有一個大隊,叫小龍莊。以前它是個出了名的窮隊,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這個大隊的變化挺快地,想到哪裡去看一下。」
「小龍莊?」馮霞的父親側著腦考慮了一下:「沒影響,既然你們已經有了調查地地方,我也就不管你們了」。
「老馮,要不讓秘書小劉從小車班叫個車,送一送他們吧。要不在郊外估計連車都沒有。」馮霞的媽媽插進一句話。
「不用,不用,找幾輛自行車,我們自己去吧!用公家的車,對伯父的影響不好!」吳永成連忙開口。動用t;小事!現在就連t|j市委的哪幾台車,下面的牌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這麼招搖過市、大張旗鼓地下去,到了小龍莊,那就什麼真實的情況也看不見、聽不著了。雨佐明的脾氣也那麼強,沒準連見都見不上呢,況且這次不坐他的車,能給馮霞的父親也能留下好印象,對以後的展是絕對有好處的。
「你看,你看,你還不如個孩子呢!」馮霞的父親面色有些嚴肅,對馮霞的媽媽說:「不要動不動就打著我的旗號搞些什麼,公家的小車沒什麼緊急事情,也不要輕易動用,對孩子不好;影響也不好。讓年輕人人出去鍛煉一下,是很有好處的。要不像你這樣溺愛孩子,小霞是永遠也長不大的。還是*他老人家說的好啊,『農村是一片廣闊的天地,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是很有作為的』。咱們的小霞就缺到農村鍛煉幾年,吃的苦太少了!」
馮霞的媽媽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沒吭氣。
看來馮霞的這位高級幹部父親,還是位思想很守舊的老幹部。吳永成一邊低頭吃飯,一邊想:當年的三千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在現在的角度看來,分明就是一個失敗的號召。不少青年在農村呆
後,返回城市卻現自己成了多餘的人:工作沒有;房子沒有;農村幾年養成了不少農民的習慣,家裡人又看不慣,連共同語言也沒有!一些人從此彷徨、迷茫甚至走上墮落!!他卻還是死死抱住最高指示不放。老腦筋啊!
吃過早飯,幾個人相跟著推車出了門。他們在馮霞的家裡,已查清了小龍莊的位置,離市區也就八、九十里地的樣子。騎著車,幾個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快速行駛,不覺已是出了市區。
寒冬季節,前幾天剛下過一場雪,路上、地裡還沒有完全融化。車子輾在留有殘雪的路上,出「吱、吱、吱」的聲音;兩邊空曠的田野,快速地向後面退去。沒有幾個人的郊區路上,留下了幾個年輕人歡快的笑語。
「五兒,有一個人從出了城,就一直跟在咱們的後面。不是壞人吧?」吳永麗快蹬幾下,悄悄的跟吳永成說。
「我早就看見了。沒事。咱們從馮霞的家裡出來時,他就一直跟在咱們後面,說不定是馮霞的媽媽讓人跟著咱們,怕出事呢!」吳永成對她說。
「我媽媽怎麼了?」到底是年輕人的耳朵尖!他倆悄悄的說話,也被馮霞聽見了半句,追上來問。
吳永麗只好把剛才他們的談話,告訴了馮霞,馮霞聽了,下車朝後面看了一眼:果真是他爸地警衛員小劉。這時馮霞可生氣了。「我媽媽怎麼能這樣呢,咱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是老不放心。我讓我爸的那個警衛回去。」
吳永成下車,急忙拉住她:「你別著急嘛!你媽也是一片好心,再說了,你這樣讓那個警衛員回去,不是難為他嗎?他也是領了任務出來的。乾脆,你把他叫過來。咱們一起相跟著走,也不至於讓他為難。」
馮霞聽了吳永成的話,把那個警衛員小劉叫了過來,幾個人又重新說笑著上路了。
上午十點多一點,吳永成他們來到了小龍莊。
眼前的小龍莊還是一片淒涼,幾百間破破爛爛的土坯屋。稀稀落落地撒在上千畝貧瘠的鹽鹼地上。不時有幾個衣著襤褸的農民,懶懶散散地在村裡閒逛,後面跟著一、兩條瘦得皮包骨頭地狗,在地上四處嗅著尋食。遠處的一個大煙在冒著濃濃的黑煙。把周圍的天空也染成了黑黃色。空氣中散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看著這些景象,任何人都不能把眼前的這一幕,與後來十幾年展起來地小龍莊聯繫在一起。這反差簡直是太大了!
據十年後的媒體報道:到90年代初期,這個村人均收入元。全村有法國、美國、日本產的高級小臥車200輛,「奔馳」小臥車猛增到十幾輛,最高標號是「奔馳」600。而現在眼前能看見的一切,也抵不上一輛奔馳的價錢。天差地別呀!
在村裡閒逛的一些社員們的指點下。吳永成他們來到了那個冒著濃煙的地方,找到了魚佐明。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魚佐明五十來歲的樣子。身高一米八幾,上身穿一件光板羊皮祅。毛朝裡、光皮朝外,白花花,髒唧唧;身影瘦長,臉上塗地到處是黑,但也掩不住歲月給他留下的縱橫複雜地、深深的皺紋。
看見魚佐明地這個形象,吳永成馬上就想起來後來新聞、報刊對這位人物的描述:專橫、霸道、狂妄、不可一世
看了吳永成他們幾個拿出的學校介紹信,魚佐明臉上浮出一片笑:「歡迎、歡迎,你們是第一批來我們村搞調查的大學生。咱們就在這。先給你們簡單介紹一下,我們村裡這幾年的情況吧。」
小龍莊地處團泊窪。全村三千多人,有一千多畝鹽鹼地。這裡的農民歷來過著貧困日子。人們編了個順口溜,來說小龍莊的狀況:
「小龍莊,窮光光,
鹽鹼地,土坯房。
苦水灌大肚,
糠菜半年糧。」
全村幾千口人,春夏秋冬,就跟牲口雞鴨一同喝大坑裡的水。夏天,水是甜地,因為積滿了雨水;冬天,水是又苦、又澀、又鹹的地,坑裡的雨水少了,只剩下鹽鹼了。
大躍進、小「四清」、「文化大革命」、學大寨先治坡後治窩、學小莊唱二簧,一樁樁、一件件,魚佐明領社員們仍擺脫不了貧困。當時全大隊耕種著1000多畝土地,年收入.:六萬元。年年都有超支戶、欠款戶,最窮的小隊一個勞動日分紅只0角錢,都是「窮光蛋」。
1977年冬,在重新選舉黨支部書記++出「誰能帶領大隊致富,誰當書記」,這對現任的書記魚佐明是個新的挑戰。
他回顧總結了30年農村的曲折過程,深刻認識到「階級人心慌慌,以糧為綱,窮當當」,決心把工作轉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大辦鄉鎮企業。他向社員保證,三年摘掉貧困帽子,如果實現不了,自動下台。
魚佐明因此取得了群眾信任,在全體社員大會上再次連任。
「在我們的小龍莊,『磚頭砸死人不償命』——因為小龍莊根本就沒有磚頭。我那一年上任後,面對再也無法忍受『喝苦水,咽菜幫,糠菜代替半年糧』日子的社員們,想了很多。他們既然提出『誰能帶領大隊致富,誰當書記』,我被他們選上了,我就要領著他們好好幹。今年春天,我想在村裡辦個軋鋼廠,需要集資10萬元,還得向其5萬元,村裡有人就反對,說什麼咱們土農民那能鬧成個軋鋼廠,你就會瞎折騰,別到時候再賠個精光。我就對他們說富不起來,我爬著去給你拜年。最後大伙也被我的誠心感動了,七湊八湊,就搞起了現在咱們看見的這個廠子。」魚佐明驕傲地指著正濃煙滾滾的軋鋼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