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眼淚 文 / 草果
煮粉和揉粉都是需要力氣的活計，張大娘不捨得兒子太累著，就親自上陣。
只見鍋鏟在她手中上下翻飛，米粉一點兒也沒有粘鍋，看的蘇雪眼花不已。
她前世也是看人做過的，那些嬸嬸阿姨們，沒一個有張大娘做的好，每次都要在鍋底結上厚厚的一層鍋巴，那是他們小孩子最愛的零嘴之一了，可惜她每次都只有小小的一塊。
雖說大家都對她不錯，可誰也不會薄待了自己的孩子，先讓她吃個夠。那小小的一塊還是婷婷從自己的嘴裡掰出來給她的。
婷婷，不知道她如今怎樣了。
她去了a市之後不久，婷婷也來了。最開始倆人都擠在她租的小出租屋裡，後來漸漸地婷婷就不大回來了。有一次她問婷婷，晚上都住哪兒？
「住酒店唄，還能住哪兒？」婷婷一邊抹著口紅一邊說道。
她望著那張被各種艷俗的化妝品掩蓋了清純面貌的臉，很不是滋味。每年有多少鄉村少女懷揣著夢想來到a市？最後哪？卻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她不是不知道婷婷在做什麼工作，只是倆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談論那個話題，就當作還是在老家一樣，倆人是最親密的姐妹，婷婷是待她最好的親人。
後來婷婷傍上了一個做房地產生意的大款，很是風光了一段時間。總是給她買各種昂貴的衣服和化妝品，自己卻不捨得花，每個月都往家裡大把大把地寄錢。
她去應聘c公司的那身裝備，還是婷婷專門去大商場給她買的，也是那天穿著那身衣服，第一次遇見了他。
再後來，大款的妻子找上門來，對著婷婷破空大罵了一頓，還帶了人打她。爭執中，不知道是誰推了誰，大款的妻子居然流產了！硬說是婷婷謀害人命，最後花了錢把她送進了監獄。可笑的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居然縮在了一邊，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不敢說。她怕把自己牽扯了進去，沒了那份體面風光的工作，也會失去富二代的男朋友，眼睜睜看著婷婷進了監獄，甚至沒有出庭作證，只在後來去看了婷婷幾次。
「沒事，我不怪你。換成我也會那麼做，芳兒，你別覺得愧疚、對不起我。我做的那些事，早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望著哭的淚流滿面的自己，婷婷想給她擦擦眼淚，卻無奈地放下了被銬住的雙手，拿話安慰她。
之後呢？她進了c集團的董事會，又和男友訂了婚，一時風光無比。結婚的那天，婷婷出獄了，她沒有去接她，她也沒來找她，幼時的好姐妹就這麼散了。
她甚至卑鄙到扔了婷婷給自己買的那些東西，全當那一切不曾發生，全當沒有那個冰冷惡毒的自己在體內生存著，全當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只不過有些自私，可誰不自私？
之後的日子裡，倆人總共不過見了幾面，從沒有提過曾經的一切。大約有十年吧！她結婚後，婷婷也沒有離開a市，那十年間仍然混跡在各種夜生活的場所，做著曾經的營生。
記得有一次，她告訴婷婷，自己可以給她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沒有人會知道她做過什麼。
「我不想自欺欺人地活著，這些都是我的選擇，怨不得別人。人生不就是無數個選擇造成的必然麼？連歷史都是這麼來的。」婷婷點了煙，望著遠方說道。她們是在樓頂的咖啡座見的面。
她還記得婷婷說這話時，眼裡的淚水。她並不像自己說的那麼瀟灑。
「芳兒，別為我毀了如今的生活，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何苦為了我，留下把柄給別人。」分別的時候，婷婷對她說道。
之後，她真的提也沒提過這件事了，正如婷婷說的那樣，她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否則就會失去一切。那天也不過是見了她，看著婷婷臉上再多的化妝品也遮掩不去的皺紋與蒼老，一時的衝動罷了。
原來，婷婷竟是那麼輕易就看透了她的虛偽。
只是，哪怕自己再如何小心又怎樣？結婚十年沒有生育，婆婆再也不同意老公和自己在一起了。加上她容顏不再，他也嫌棄自己沒有青春靚麗的容顏，就那麼輕易的同意了離婚，被排擠出了c公司。
還是婷婷收留了她。雖然得到了大筆的離婚費用，可她卻是孤獨的一個人了。她想找一個可以給自己溫暖的地方待著，卻只能想到婷婷。
可笑的是，她想拿那筆錢，靠著自己創出一片天地，她覺得自己並不是靠著男又才得到曾經的那一切的，最後死在了去銀行的途中，來到了這裡。
「婷婷，等我談好了這筆貸款，你就來公司幫我。」出門之前，她對婷婷說道，發自真心的，因為她不想孤軍奮戰下去，哪怕婷婷只能當一個擺設。
「嗯。」婷婷點了點頭，微笑地看著自己，「我等你回來。」
這一走，便是永別。
也許，婷婷每次都猜中了開頭和結局，才會那樣。只是卻不從點破在自己那些可笑又可憐的夢想和志氣。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蘇雪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接著看張大娘煮米粉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煮好了一鍋，正在往外面拿，張慧慧也在幫忙。
等拿出了粉團，張大娘特意留了一小塊放在鍋裡了，用鍋鏟塌平了，利用灶裡的餘溫，做了一大塊薄薄地米粉鍋巴，分成了兩半，張慧慧和蘇雪一人一半。
「咯崩。」張慧慧咬了一大口，對蘇雪道：「小雪，你吃啊！可香了。」
「哎。」蘇雪應了一聲，也掰了一小塊送到嘴裡了。「很香。」她對張慧慧道，只是有點兒鹹，大娘是不是放鹽了？
「你這孩子怎麼還哭了？是不是磕著牙了？快給大娘瞧瞧。」張大娘趕緊放下了手中的米粉團，對蘇雪道。
蘇雪擦了擦眼，「沒事，灶灰迷了眼睛。」
「快過來，可別在那兒待著了，讓你寶久哥弄。」張大娘就道。
「對，小小雪，我來就好。你和慧慧都歇著吧！」李寶久也趕緊說道。
蘇雪應了，和張慧慧一邊吃著米粉鍋巴說著閒話，一邊等著張大娘把米粉團揉好了做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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