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檀香慘刑 文 / 水夜子
江蝶月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看到那樣殘忍的一幕,其實,不說是她,就連帶她來的南宮霓,也未曾想到出現在她眼前的畫面,會那樣殘忍。
雖然來此之前,燕禮已告訴過她要做好噁心的準備,可真真實實地見到那一切,南宮霓依然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那時候,她還並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何種刑法,只聽燕禮說,因為試圖帶著江蝶月逃離安寧侯府,她的車伕被玄明煜所擒,被施以極刑。
大越的酷刑很多,但南宮霓真正見識過的卻很少,而檀香刑,更是她聞所未聞,見過未聞的殘酷刑法。因為無知所以她跟來了,可當她看到阿土整個人都被掛到了房樑上時,她還是忍不信酸意翻湧
她難過地扭頭,捂著胸腹不停地乾嘔,直嘔到眼淚都流了下來,也無法抑制身體反胃的症狀。燕禮上前一步,將她輕擁在懷,撫著她後背的同時,已看到江蝶月腳軟地倒在了已渾身都散發著惡臭的阿土面前。
阿土的身上,僅著寸縷,裸露在外的地方,也都有著縱橫交錯的鞭痕。可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那根從下至上,直直貫穿他身體的檀香木。從谷道(其實就是肛門)由下而上,穿喉而出,他像是一隻巨大的肉串一般,被活活串了起來,然後又活活地掛在了房樑上。
他身上惡臭難聞,腐爛的氣味,隔著很遠都能聞到。他的皮肉之上,有惡蛆在鑽進鑽出,他就像個屍體一般,但他卻偏偏不是屍體。沒錯,他還活著,雖然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可他的雙手卻依然在顫動。他原本無神的雙眼,在餘光看到江蝶月的時候,驟然又散發出來無盡的光亮。
不忍再看,不忍再瞧,可那樣的阿土,卻是悲慘到江蝶月連眼淚也再流不出。
「阿土,阿土,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阿土,我是少夫人,你還認識我嗎?啊?」
「阿土,你怎麼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呀!阿土,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救命,救命啊!誰能救救阿土,救救他啊!」
「把他放下來吧!他該有多痛苦,阿土,是誰,到底是誰這麼狠心,他怎麼能這麼對你,阿土,阿土……」
「……」
在燕禮的幫助之下,阿土終還是被放了下來,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微弱地起伏著,那根穿體而過的檀香木從他的喉頭出來,他張大著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可從他的眼睛裡,南宮霓卻依然看到了溫暖的光亮,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是一種在臨終之前,看到自己最愛的女人時所能閃現的渴望的光芒。
南宮霓紅了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只是卻不再會幹嘔。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可她卻控制得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這樣的阿土不應該被嫌棄,更應該被尊重。
縱然被害成這個樣子,可他卻依然無怨無悔,從他看向江蝶月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是真心真意地愛著江蝶月的。可是,身份的差距讓他無法陪伴著自己的愛人,所以,他選擇了用最卑微的方式來守護她。只是,他畢竟太卑微了,所以,當別人要對他施以毒手,他除了任人魚肉之外,再無他法。
他眼睜睜看著和自己的身體一天天腐爛著,卻撐著最後一口氣不肯嚥下,直到,他終於等到了自己最想等到的人……
那一刻,南宮霓淚如雨下。
那一刻,江蝶月心如刀割。
「阿土,告訴我,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我不會放過他的,絕對不會。」
阿土似乎想開口,可他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她的喉間還有那粗大的檀香木,他只能微微地抖著唇,每抖一下,他整個人都因痛苦而顫動不止。
江蝶月守著阿土,用力握緊了他顫動的雙手:「誰?是誰?」
「阿土,阿土……」
「嗚嗚,嗚嗚嗚……」
任是江蝶月如何傷心,如何難過,阿土終還是去了。只是,在見到江蝶月後,他是含笑而去,並非死不瞑目,南宮霓不懂這個男人的愛有多卑微,可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個男人對江蝶月的守護與渴望。
雖然他死了,可南宮霓卻覺得,這個男人,從此後會一直活在江蝶月的心裡,至死方休。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江蝶月氣虛到難以自制,她終於又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南宮霓的身後,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大公主,你一定知道是誰的是嗎?是嗎?」
她問得沒頭沒腦,可南宮霓還是聽懂了她在問什麼,她垂下頭看著地上跪著的女人,神情冰冷:「是又如何?你不是要去死的嗎?去啊!」
南宮霓故意用言語激著江蝶月,因為她很明白,只有這樣,才能激起她的鬥志,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明白選擇自殺有多蠢。人活一世已太無奈,為什麼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要死也該是別人死,而不是結果掉自己。
聞聲,江蝶月的眸間凶光大盛,她執著地追問著:「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是誰。」
「我告訴你是誰把阿土害成這樣的,然後呢?」
「我要給阿土報仇。」
南宮霓滿意地點頭,卻又輕蔑地搖了搖頭:「江蝶月,你報不了仇的。」
「我報得了,就算我報不了,我也會跟相公說,讓他幫我報仇,讓他……」江蝶月激動地說著,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特別是在擔到玄明煜的時候,她的眼裡,分明有看不見的光芒在流露。南宮霓看著這樣癡傻的她,忽而冷冷一笑,無情哼道:「就是他做的。」
「……」
江蝶月呆了,愣了,傻了,癡了。
她是真的想知道那個壞人是誰,可是,她也是真的不希望答案是這個,是相公做的?怎麼可能?相公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做這麼殘忍的事?
見她神情變幻不停,南宮霓也並未給她喘息的機會,只是繼續殘忍地說道:「就是你相公做的,是玄明煜,是他把阿土折磨成這樣的,也是他給阿土親手上的刑具,更是他,親手將他掛到了房樑上。」
「你騙我,你騙我的,不可能,相公不可能這麼做,他知道阿土對我來說很重要。」江蝶月的臉色慘白,看著南宮霓的模樣,就如同看到了厲鬼,她語調尖銳,連聲音都變得扭曲了。
「所以,他就更不能留下阿土,如果你覺得玄明煜害死了阿土的這個事實讓你難以接受的話,你也可以反過來想的,是你,是你害死了阿土,是你,是你……」
一句句,一字字,聲聲如斥,江蝶月驚恐地掩住了自己的雙眼,瘋狂大叫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就是你,如果不是你一心只有玄明煜,你怎麼會沒發現阿土失蹤了好幾天?你知道阿土為了等著見你最後一面撐得有多痛苦麼?」
「不,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知道她已到崩潰的邊緣,南宮霓不再刺激她,只淺聲輕問:「江蝶月,知道這是種什麼刑法嗎?」
「我不想知道,也不要知道,不要說,不要說了。」江蝶月害怕了,不敢看南宮霓,更不敢聽她的話,可是,縱然她那樣失聲尖叫,南宮霓的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飄進了她的耳中。
「這叫檀香刑,把檀香木削成寶劍的形狀,加上麵團和生牛肉放進香油裡煮,煮上三五天左右,讓檀香木沾染上穀物和肉食的氣息,然後再撈出來。那時的檀香木會變成堅硬而柔韌,也就更適合做刑具了。施刑之人,用大木錘將刑具從谷道裡一點點打進阿土的身體裡面,直到從喉嚨那裡穿出來為止。這個過程中,因為檀香木避開了身體裡面的重要臟器,所以阿土不會立刻死掉,只能痛苦地活著,直到親眼看著自己腐爛生蛆……」
「啊!不要,不要再說了,不要,不要……」江蝶月捂著耳朵,尖聲尖叫著,淚水糊滿了她的小臉,粘著她的長髮,讓她看上去就像是個瘋子。她搖著頭,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話,彷彿是在說給南宮霓聽,又彷彿在說給自己聽:「不會是相公,不可能是他,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我不許你們誹謗他,不許……」
她那般維護自己的男人,彷彿說他便是說她一般痛苦,南宮霓看到她便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於是,她又冷冷問道:「江蝶月,值得嗎?這個男人,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
江蝶月流著淚,痛苦地說著,但神情卻很認真:「他對我真的很好。」
「他對你好,對別人也好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在江蝶月眼中,玄明煜是有才華的,是善良的,是溫柔的,是連殺雞也不會多看一眼的人,也是除了家人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可是,她卻從未見過他對別人的樣子,她看到的,只有他對自己的好,對別人好不好,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