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彼此彼此 文 / 水夜子
那天晚上,江蝶月徹底失眠了,可同樣失眠著的,還有正躺在自己床上輾轉反側的南宮霓。
那個馬車,會是誰的呢?
不可能是玄明煜,若他要出行,定會騎馬,斷不會坐馬車。也不可能是安寧侯,他一般都會有隨從,也不可能是寧侯夫人,若是老夫人的車,肯定不會趕得那樣快?所以,猜來猜去,只有一個可能:江蝶月。
可是,這個時候,她跑那樣的地方去幹嘛?難道要離開安寧侯府?可是,這也不對,若她性情真是如此剛烈,上輩子也不可能會死於非命。那麼,到底是什麼事讓她那麼急著離開安寧侯府?
難道,是因為賜婚之事?
那麼玄明煜呢?真的會放她離開嗎?
腦子裡混亂成一團,想了一整晚都理不出個頭緒,天方微亮,南宮霓便帶著香如和香怡直接去了平陽殿,豈料,未見到燕禮本人,卻遇見了比她還起得早的花千樹。
「來找燕禮的麼?他怕是還睡著呢!」
花千樹的口氣很平靜,甚至在提到燕禮的時候,還能開玩笑,南宮霓尷尬地看著她,想否認的,卻又不願騙他。只能顧左而言它地問道:「小王爺,你怎麼也這麼早?」
「本王要去跟皇上辭行,今日便離開大越。」
聞聲,南宮霓一驚:「這麼快?」
眸色暗了又暗,花千樹道:「本王答應過你的。」
昨日之後,她已料到他會走,只是,縱然說一不二,也不必如此著急著離開。他走得這樣倉促,倒顯得她越發的無情,明知不該挽留,可看著他那一臉憔悴的模樣,她還是忍不住握了握還藏在袖中的手道:「雖然答應過我,可是,也不用這麼急的,不在乎這幾日的時間。」
「昨晚本王收到飛鴿傳書,漠雲城亂了。」
本以為他是一時衝動,突聽到這個答案,南宮霓先是一愣,復又問道:「亂了?什麼叫亂了?」
這種事,本不該隨便對一個它國人講,可是,南宮霓在花千樹的心裡,就不算是外人,是以,明知是機密,但他還是坦言道:「盛國的潘西將軍率了十萬大軍來襲,漠雲城恐怕撐不過半月。」
「不可能,盛國的大軍不該這麼快。」
南宮霓脫口而出的話語,當即便引起了花千樹的懷疑,他疑惑地看著她的臉,驚問道:「你說什麼?你早就知道盛國在打漠雲城的主意了麼?」
尷尬一笑,南宮霓不由有些心虛。她不能說是因為她記憶裡本就裝著這件事,也不敢告訴他,漠雲城之戰,應該是在半年之後,所以,她只能避重就輕道:「猜的,漠雲城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別說盛國了,便是越國也想要。」
對她的解釋,花千樹倒也認可,只又奇怪道:「那你為何說不該這麼快?」
「盛國新帝繼位不久便拿下了金國,如今雖野心勃勃,卻也兵疲馬憊。縱是再好戰也該選湘國做下一個目標,斷沒有直接找遼國麻煩的理由,除非……」
聞聲,花千樹挑眉看她,追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是遼國先挑起的戰事。」
難得地沉默著,花千樹慢慢自心頭回想著有關於漠雲城的一切,直到他終於想到了某些可能會與盛國有聯繫的事情,他原本緊緊攏起的眉頭,也便擰攏得越來越深了。
見他那般神情,南宮霓心頭一驚,不會真的有吧?
自她重生以來,一切大事的發展似乎都與其記憶中的時間相同。雖然花千樹的到來,比記憶中提早了許久,可是,卻並沒有影響其它事態的發展,包括盛國吞併金國,包括湘國的內亂,包括越國的一切。可是,難道只要和花千樹有關的事情,都會不一樣麼?包括七公主和太子的婚事,包括漠雲城之戰?
百思不得其解,南宮霓娥黛輕擰,正要關切地問上幾句,卻聽花千樹突然又對她說道:「霓霓,本王離開之前,有一事相求。」
「小王爺何出此言,只要我能辦到,必定全力以赴。」
「幫我照顧朵兒。」
聞聲,南宮霓愕然不止:「七公主?她不跟你回國?」
「若真有戰事,她若回去只能送死,倒不如留她在此,待本王平定戰事,再來接她回家。」
點了點頭,南宮霓認可道:「也好,那便讓七公主先留下吧!」
「可是,我將朵兒留下來,你能保證朵兒的安全麼?」
雖已做了托付,但花千樹實在是擔心,畢竟,在大越凰宮,南宮霓幾乎都自身難保,更何況還要她保護一個異國的公主。若是花千朵僅僅是遼國的公主倒也罷了,可她偏偏還是未來的太子妃,若是有心之人,想要陷害太子和皇后,花千朵的安全,無疑會成為最好的借口。
思及此,花千樹似也開始猶豫了,正要收回方纔所說,南宮霓卻突而沉聲道:「我能。」
一語出,花千樹抬眸而望,恰對上南宮霓清麗的雙眸,她華光流轉的眸間,那種篤定,那種堅韌,還有那種無形中散發出來的自信,深深地打動了花千樹:「即如此,本王先告辭了。」
說罷,花千樹復又深深地看了南宮霓一眼,似是萬般不捨,但終還是雙拳緊握,絕塵而去。
坐在平陽殿內的大樹上,七公主吊著兩隻小腳晃呀晃,一邊晃,還一邊指著花千樹的背影感慨道:「唉喲!皇兄好可憐!」
同坐在一棵大樹上,燕禮萬分同情地看著七公主,挑撥離間道:「可憐嗎?不是你才可憐麼?你皇兄回國了,可好像沒打算帶你。」
別過頭,七公主俏生生瞥了他一眼,這才道:「你當我傻了麼?現在這情況,就算皇兄要帶我走,我也會賴這兒不肯走的,還可憐呢?你才可憐。」
「你真的是遼國的七公主麼?」
在燕禮的記憶中,那可是個愛哭鬼啊!雖然也沒見過幾面,但確印象深刻,可這丫頭,除了有張一模一樣的臉以外,她可完全沒看出來這丫頭身上有哪一點像是花千朵本人。
「當,當然了。」
唉喲!道行還是太淺,幹什麼事情都不會含糊,只是,一給人家懷疑起身份了,她就有些犯結巴。話說,她是不是真的七公主重要麼?重要麼?要不是她穿來了,那真的七公主也早都死透了,她這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啊!怎麼就沒有人能感激她一下?還總是懷疑,懷疑,懷疑個屁啊!
「為什麼我看著不像呢?你這態度,我還真感覺不出來你是遼國的人,對你的皇兄,你似乎也沒有那麼深感情,甚至,願意單獨留在大越的凰宮,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很多時候,燕禮的感覺都是準確的,這也正是他為什麼在趕走花千樹的同時,卻偏偏要留下七公主的理由。這個小女娃,實在太不像個小女娃了,她的『成熟』讓他覺得他完全可以和她合作,利用她的『能力』在宮中替南宮霓守護著太子南宮智。
迎著燕禮探究的眸光,七公主邪邪一笑,道:「不就是意味著你又成功了一次麼?將我留下來,不正是你的意思?」
「喔!」
挑眉,燕禮對她似乎更加好奇了。
「燕禮哥哥,別再裝了,雖然不知道那消息是真是假,但,有一點我還是可以肯定的。這消息是你放進凰宮的對不對?」這不是疑問句,這是肯定句。
所以,燕禮也警惕了起來,很是直白地問:「你確定你只有十歲?」
這丫頭不簡單,雖然平時總是隱藏得很好,可他就是感覺得到她的與眾不同。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棋逢敵手。或者,大越的凰宮,真正可以掌控一切的人,他已找到了。
妖嬈一笑,七公主笑嘻嘻地看了燕禮一眼,調皮道:「不確定,不過,燕禮哥哥你最好只當我有十歲,如若不然,我也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說到此處,她略微頓了一下,又十分直接地提醒道:「包括,在公主姐姐面前揭你的底,告你的狀,說你的壞話,撬你的牆。」
聞聲,燕禮也笑了,挑眉看她:「丫頭,你這是在威脅我麼?」
無謂地聳聳肩,七公主突然縱身向下,輕輕一躍便穩穩落在了地面,直到她拍著小手回身,她才仰視著樹上的燕禮道:「燕禮哥哥,明人不說暗話,你懂就好。」
笑著看她的每一個動作,直到感覺她要離開,樹上的燕禮突然又喚住了她,問:「朵兒,你會留下來,真的只是怕死麼?」
「當然,我是個膽小的人。」
說完,七公主也不再解釋,只蹦蹦跳跳地朝著與平陽殿相反的方向行去。怕死麼?當然不怕,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死亡這件事早已看淡。不過,她不怕死,卻不代表不害怕她喜歡的人會死。那個呆萌小正太她是護定了,所以,現在別說是回大遼了,就算是讓她回現代,她也是不肯的。
她就呆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順著她前進的方向瞇眸看去,燕禮很容易便猜到她的目的地。想著小丫頭方才與自己的那些對話,想著小丫頭出人意料的選擇,燕禮鳳眸微彎,忽而便笑了。雖然,這個丫頭來歷不明,雖然,這個丫頭目的不純。可是,有一點至少他們已達成了一致:太子南宮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