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妾心如鐵 文 / 水夜子
碩妃眸光如刀,刀刀仿似正中南宮霓的心口,如若眼神可以殺人,她恐怕早已死了一千一萬次。惱羞成怒的女人最可怕,但,此時此刻,她卻一點也不怕她。
「本宮該走了,大公主呢?」
挑眼看她,碩妃妝容精緻的臉上,早已換上一幅溫柔和善的面具,只是那眸間的殺意點點,卻難逃南宮霓的慧眼。她很清楚碩妃想要的回答是什麼,但,她也很清楚,如若順著碩妃之意,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噩運。該拒絕的,但一時又想到太好的借口,正思索間,花千樹卻已是再度開口替她解了圍。
「本王與霓霓多年未見,還想再敘敘舊,碩妃娘娘請自便吧!」仍是那般溫各謙遜的模樣,花千樹一派恭謙地說著,手中的紙扇,更是時不時地扇動之下,扇風微拂著他的墨發如帶,端的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對花千樹所言不置可否,碩妃一笑,扭頭又看南宮霓,語調輕緩,綿裡藏針:「大公主,雖說你與小王爺是兒時玩伴,青梅竹馬,可男女授受不清,小王爺身為堂堂男子漢自是不懼那流言蜚語,可你畢竟還待字閨中,是否也該避諱一下?」
低低又垂下眼,掩去眸中熠熠華光,南宮霓溫順道:「娘娘教訓的是,柔陽馬上便回紫宸宮。」
得到滿意的答案,碩妃的臉上,終有了一絲喜色:「不一起麼?」
南宮霓不傻,別說紫宸宮與西華殿本就不在一個方向,就算真的在一個方向,她也是斷然不敢輕易跟碩妃走的。這個女人在花千樹的面前吃了大虧,定然也想找個出氣筒來順順氣,自己若是就這麼跟她走了,後果……
該允的時候允,該拒的時候,她也會絕不含糊,當機立斷。
「去紫宸宮的方向,與娘娘的西華殿本是背道而馳,柔陽雖有腳疾,但也不敢勞煩娘娘相送,還是讓那些奴才們費點心吧!」一句話,有理有據,明明是拒絕了碩妃的同行邀請,卻又說得謙遜得宜,讓碩妃無可駁辯。碩妃想要在宮人太監們面前端著架子,便絕不會再勉強她一起,否則,她堂堂碩妃,也便成了南宮霓嘴裡的那些奴才了。
眸,微冷。
碩妃笑了,那腥紅的唇,微微牽起,有若綻放在她臉上的血色之花:「也罷,那本宮先去了。」
「恭送娘娘。」
聞言,碩妃不語,只是滿目的精光,復又化成了利箭,直指南宮霓的心窩,咻咻而去。
「碩妃娘娘慢走,本王的朝服,便有勞娘娘用心了。」
「……」
碩妃不甘的離去,臨走之前,那怨毒的眼神,彷彿一條條口吐紅杏的毒蛇,緊緊纏繞著南宮霓的心。重活一世,她不會再懼如此張揚的狠角色,只是,她可以不管不顧,卻也不希望她所關心的人為她牽連受累。
「小王爺,你又何必如此?」
她不曾說明,他卻已聽懂,微笑著輕搖紙扇,他的眸間,是化不開的濃濃情意:「本王還以為,趕走了那個老女人,你會謝我。」
「我不想小王爺受我牽連。」
在花千樹的面前,南宮霓從不自稱公主,這已是她能給他的最大認可,無論當他是朋友,還是青梅竹馬,她只知道,他是她關心的人,所以,她不願因為自己而讓他受到自己的連累。
「我不怕。」
他來此,只為救她於水深火熱,若是俱怕這些外力,他便不會再踏足越國,他不怕碩妃,只怕她不肯真正敞開心扉接受他的好意。
「我怕。」
不是不懂花千樹的用意,不是不懂花千樹的決定,只是,她真的害怕,害怕在自己羽翼未豐之前,又將她所關心的人,拖入自己都掙扎不出的泥潭,無法自撥。
「……」
她的絕然讓他失落,他無法辯駁,只是疼惜地看著她那削瘦得已成錐形的尖下巴。
無視於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南宮霓絕然轉身,喚道:「香如,香怡,咱們該走了。」
「是,公主。」
「是,公主。」
二女齊應,香如上前幾步扶了她的手便要朝外走,香怡則捧了她那濕噠噠的衣衫在後追隨,眼看著主僕三人馬上要行至殿外,花千樹身形一動,衣袂飄飄間,人已是又擋在了南宮霓的身前:「霓霓,你要對本王說的理由呢?不說了麼?」
「不過是我的私心罷了,小王爺不必再掛心。」
起初,她是真的有話要對他說的,所以她來了,只是現在,看到他變得如此強大,她卻又猶豫了,不敢真的對花千樹坦白一切。畢竟,他再好也是遼國的人,一旦知道越國真實的處境,就算他不願意,又怎能阻止別人的野心?
「本王送你。」
「小王爺……」
搖首,花千樹霸道地打斷她的話,直言道:「碩妃娘娘才剛剛離去,縱然她已走得遠了,不代表她的人也會盡數離開,有本王相送,至少這一路不會再有人來煩你。」
「小王爺,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可是,這樣對你沒好處的,我不想……」
微冷的指尖,輕輕點上她的唇,阻止了她再繼續說出他不願聽的話語。花千樹凝眸看她,每一個人眼神,都溫柔而深情:「霓霓,本王只是擔心你,這也不行?」
一聲長歎,是道不盡的無奈與委屈,雖憂心,但也終究拗不過花千樹的執著與頑固,不忍再拒,南宮霓終於妥協道:「小王爺想送便送吧!」
在花千樹的護送之下,南宮霓終於平安地回到了紫宸宮。雖是兒時玩伴,但到底男女有別,為避嫌,花千樹僅送到她宮門口,便不再前行,只微笑著目送她入宮而去,這才悠然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景,南宮霓心頭百感交集,方才在平陽殿裡,他那般護她的行為,確實讓她很感動,但,再感動,有些不能說的秘密,她卻依然不敢輕易說出口。不是不信他的為人,只是,歷劫重生的她已是驚弓之鳥,再也不敢輕易交付真心給任何人。
見南宮霓看得認真,香怡笑瞇瞇地走了過來,說:「公主,人都走遠了,您還看呢?嘻嘻!小王爺對您可真好。」
「你覺得他對我好嗎?」
那一刻,南宮霓竟好似全然不懂花千樹的心意一般,口氣淡漠得連香如也聽不下去了。
「公主,難道您不覺得小王爺好嗎?您看他剛才把碩妃娘娘可氣得夠嗆,還有那一百件朝服,且不說面料難尋,就那朝服上的刺繡,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繡出來的,依奴婢看,碩妃娘娘縱然本事通天,一時半會怕也是沒辦法讓小王爺滿意了。」
香如言至此處,香怡已在一側竅笑不止,主子一直被碩妃和二公主所欺負,她們姐妹也一直被碩妃和二公主的侍從所欺負,而今,終於輪到碩妃被人『欺負』了,她又如何能不開心?一想到碩妃那吃癟的模樣,她便忍不住想要拍手稱快。
「他給碩妃出了難題,那麼接下來,便該是碩妃給他出難題了。」
比起香怡和香如的慶幸,南宮霓卻反而顯得憂心忡忡,太瞭解碩妃的為人,她更擔心花千樹的安全。雖說花千樹如今身份尊貴無人敢輕視,但,大越畢竟不比他遼國,在這裡,他是客不是主,客不隨主便,又豈能要求主順客意?
狗急了還會跳牆,更何況是人急了?
他自是有恃無恐,可南宮霓卻擔待不起。他那樣的萬金之軀,萬一在越國境內有何閃失,且不說自己心痛不心痛,單說遼皇的怒火,都是她們大越所不能承受的。是以,縱然花千樹再有心,她也絕不能讓他再以身犯險,至少,如此直接的正面衝突,以後能避就避,能免則免。
「公主,您何出此言?」
不再回應香如的問題,南宮霓只是冷冷凝眸,沉聲交待:「你們兩個切記要管好自己的嘴,今日發生的一切,就到你們為止,絕不可到處亂嚼舌根子,否則,縱然本公主有心,怕也是保不住你們的命了。」
「是,奴婢知道了。」
「是,奴婢知道了。」
兩姐妹不知南宮霓為何突然變得這般凌厲,但,主子的話便是聖旨,她們縱然心中有所疑慮,亦不敢當面反駁什麼,只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且再不敢對小王爺的所為多提一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