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凌霜歸來（一） 文 / 山重水復
凌霜盯著掛滿蜘蛛網的髒破屋頂看了許久，才慢吞吞的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
好疼！好瘦！手感真差！
短短小小的乾瘦五指舉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看，最後再放進嘴裡使勁一咬，直疼得凌霜齜牙咧嘴。但她卻仍覺得一切如此不真實，簡直就像一場夢。
翻身從硬邦邦的炕上坐起，凌霜緩緩掃視屋內陌生又透著一絲熟悉的佈置。當視線滑過一個不起眼的黑色破爛櫃子時，她的唇角突然翹起，露出一個燦爛又令人覺得莫名陰冷的笑容。
凌霜毫不猶豫的徑直走了過去，費了點兒力氣打開老舊的櫃門，果然裡面空無一物。
唇邊的笑意頓時更深。
伸出右手探向櫃子的內頂，果然觸到了一個微有些柔軟的東西，凌霜立刻用力一扯拿了出來。
髒兮兮的小手上，用肉眼依舊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掌中分明可以感覺到重量，以及熱度。
凌霜笑得大大咧開嘴，臉上的大塊黑斑胎記因此變得更明顯，一張小臉仿若鬼面，醜得簡直能讓人做噩夢。
把左手食指送到唇邊用力咬下，鮮紅的血頓時順著指節滑出刺目的線條。凌霜連眼都沒眨，乾脆利落的將左手懸到右手的物體上方，讓血一滴一滴向下滴落。
那些血在距掌心約一寸處停住，慢慢渲染開來，令掌心的物體漸漸現出了形體。
那是一顆小小的……蛋。
「果然是你。」凌霜的聲音輕柔得仿若呢喃。
下一刻，手掌一翻，被染得大半血紅的蛋直直墜向地面。
突然，一陣紅光暴起，與此同時「卡嚓」一聲脆響，蛋裂了。然後一隻粉紅色的毛茸茸的東西滾了出來。
嘴角抽了抽，哪怕已經在兩本書上各看過一次它的描寫，依舊沒有直面來得視覺衝擊大。凌霜默默抬高視線，十分牴觸讓這只詭異的生物進入自己的視線。
《書》裡的「凌霜」到底是什麼奇特品味，竟然會覺得這種讓人全身發毛的東西很可愛？
「嘰嘰嘰嘰嘰！」聒噪的聲音從腳邊傳來，伴隨著某個溫熱的柔軟物體撲上腳背的觸感，讓凌霜全身一僵，隨後果斷退後一大步。
被嫌棄的雞崽（？）扇了兩下小翅膀，濕濕的毛粘在身上，看起來的確是滑稽多過可愛，更別提它剛剛滾下凌霜腳面的時候粘到了蛋殼上的血，更讓它僅剩的可愛度降到負值，完全引不起魔修凌霜的憐惜心。
事實上，入魔道很多年的凌霜早就已經不會因東西或可愛或美麗的外表而心生喜愛了，她更注重的是實用價值。
「咕嚕咕嚕……」吃不飽的肚子適時昭示存在感，發出求食的呼叫。
果然是「一切從新來過」，如今竟然要為飯食發愁。辟榖太多年，凌霜幾乎已經忘記生米煮飯的方法。
試著調動體內少得可憐的靈力，小小的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搓，一星火苗閃現又瞬間消失。
凌霜撇了撇嘴，不甘心的又試了一次。這回連火星都沒冒出來。無奈之下，她只能滿屋翻找火折子和能吃進口的東西。
「嘰嘰嘰！嘰嘰嘰！……嘰——！！！」連滾帶爬的跟著凌霜從這頭滾到那頭，又從那頭滾到這頭，幾乎折騰了大半天後，疑似雞崽的小傢伙被無視得終於怒了，用力的吼了一聲。
凌霜的動作一頓，片刻後默默的轉過身，在雞崽憤怒委屈又期待的複雜眼神中抬腳輕輕一踢。
骨碌碌。
全身粉紅色的毛團順暢的滾到了牆角。
漠然的轉過身，一無所獲的凌霜不再浪費力氣，爬到炕上扯過碎爛發霉的薄被蓋住冷得發抖的身體，然後閉上眼睛開始冥想。
雖然功法依舊是以前用慣的，但這具身體的靈根資質卻實在太差，竟連最基本的用靈力流轉通調經脈都做不到。
大約過了兩刻鐘，凌霜無奈的睜開眼，一無所成的挫敗讓她更堅定了改善體質的決心。
「嘰嘰嘰嘰嘰！」安靜了很久的蔫巴巴的雞崽突然如吃了興奮丸一般跳起來，一邊高聲叫著，一邊拚命扇動著沒長几根毛的小翅膀，疑似在學飛。
凌霜柳眉一揚，唇角彎出細微的弧度。
終於來了。比她預想得慢太多了。
下一刻，一聲輕柔親切如細雨潤物般的悅耳女聲自門外響起。
「是這裡嗎？」
「樓主，屋中有人。」
這道聲音響起的同時，四道艷麗的虛影瞬間穿門而入，凝成窈窕纖美的女體現於凌霜眼前。
「是個小女孩！呀！她好醜！」活潑清脆的聲音發自一身紅衣的年輕女子，她一看清凌霜的臉便捂著嘴退後兩大步，活像怕凌霜把什麼病傳染給她似的。
「羅紅，閉嘴！」身著青色長裙的清麗女子輕輕皺眉，不悅的呵斥道，投向凌霜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歉意和濃重的同情。
「人家實話實說嘛，本來她長得……」反駁的話在紫色勁裝女子的銳利瞪視下越來越小聲，名為羅紅的女子害怕的退到青衣女子身後，臉色白得嚇人。
「樓主？你是斷情樓主？」頂著女童殼子的凌霜漠然無視她們，眼睛直直的盯著站在最前方最靠近她的黑衣冷漠女子。
只見她身姿高挑，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單憑氣勢就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若非她的眼角眉梢時不時流淌出幾分媚意，若非她的脖頸潔白如玉並無喉結，若非她的胸前豐盈高聳，凌霜簡直要將她認作英武男兒。
「你知道我？」斷情樓主冰冷的目光銳利如刀，緩緩在凌霜身上寸寸凌遲。「火鳳凰是你孵化出來的？」
火……鳳凰……
低頭看看如同重見親人般激動得上竄下跳的蠢雞崽，凌霜的眼角微微的抽了抽。
雖然早從書上得知這東西的身份，但真正從其他人嘴裡聽到還是覺得好驚悚。
「這只……好蠢！」心直口快的羅紅蹲下身盯著撲扇著翅膀的火鳳凰，伸出一根纖纖玉指用力一戳。
骨碌碌碌。
粉紅色的毛糰子又圓潤的滾到了牆角。
「別欺負它。」清麗女子把她拉起來，清秀的臉上卻有忍俊不禁的痕跡。
「哦。」乖乖點頭，矮了半個頭的羅紅把腦袋靠上她的肩膀，撒嬌似的磨蹭了兩下。
餘光瞥見兩人如此親暱的互動，凌霜頓時回想起上一世自己不曾知曉的身世，心中五味陳雜，複雜得無法形容。
若非洛可麗先一步取走了火鳳凰之卵，也許她仍能像《書》一般孵化出火鳳凰，如現在這樣引來斷情樓主，從而解開身世之謎。哪怕醜陋依舊，卻可憑高貴的身份再無人敢欺凌，更不必出賣身體尊嚴做魔師五年爐鼎，只為換取一時庇護以及幾段魔功法訣。
憶起那段屈辱不堪的歲月，凌霜的臉上不自覺浮現陰鷙之色，讓醜陋的小臉兒更顯駭人。
斷情樓主的心重重一跳，目光死死的定在凌霜臉上，再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