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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五十七章 真假容娘 文 / 秀才娘子

    一邊是梨花帶雨、輕輕抽泣的美人,一邊是傷心欲絕、痛哭不止的容娘。

    誰才是真正的容娘?

    照此模樣,容娘子反倒像是衛大娘的女兒。美人雖傷,到底不似骨肉之痛。

    兩位夫人驚疑地看看這位,又看看那位。饒是老夫人如此閱歷,亦不能判定誰真誰假?

    大戶人家,乳母常陪伴在側,若是小娘子重情,待之如親母也是有的。何況容娘與衛大娘一路艱辛,全憑衛大娘照顧?但面前這個莫名冒出來的娘子……?

    兩人容貌迥異,美人丹鳳眼,臉尖俏;容娘杏眼,臉顯圓潤。

    徐夫人左右打量,昔日見過的不過是嗷嗷待哺的娃兒。況時日長久,連溫夫人的臉都有些記不清了,又怎能分辨得出此二人真偽?

    美人執帕子輕輕試了一回淚水,眼皮稍腫,別具風情。她的聲音輕顫,無比委屈地對容娘道:「曼娘,你怎能如此待我……?」

    因了傷心,最後的「我」字拖得無比的柔弱纏綿,叫人頓生憐惜。

    容娘靠在小環身上,臉上涕泗流漣,小環不停的幫她擦拭。她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閉眼,閉嘴。

    兩位夫人心道:莫非容娘真是假的?

    美人嬌軀晃了晃,往昔傷痛漲滿心間,似是不堪重負的模樣。不待老夫人詢問,美人微弱的,緩緩的,將過往一一道來。

    落水,被救,被賣,歌姬,從良,成親,出海,當家……。樁樁件件,每一步都走得艱難;每一個起伏,都叫人心潮跌宕。

    原來世間。真有戲中那般蜿蜒曲折的人生,真有小娘子能歷經千辛萬苦,守得雲開見日!

    徐府眾人露出憐憫的神色,且不論她是否容娘,此人堪憐!

    小環著急地看了看容娘,她停了哭泣,淚水默默的流著,兩隻眼睛黑幽幽的,神色莫辯,只看著美人。

    「娘子。你好歹說幾句話。不然……。不然老夫人真當她是你呢?」

    容娘卻一動不動,只有小環知道,她在發顫,全身輕輕的顫抖。卻拚命的克制著,不讓外人知曉。小環握住她的手,那隻手旋即攥緊小環的,用的力那般大,攥得小環生疼。

    這是她的娘子,絕不是假的!

    小環瞪了一旁聽到入神的春雨,她日日跟在容娘身邊,若容娘出去見過那溫娘子,她定然知曉些甚麼。

    春雨卻被小環凶狠的眼神盯得往後一退。諾諾的,不敢出頭。若果是衛大娘是騙人的,焉曉得那日不是作假?

    「曼娘,乳娘帶著你走,我亦不怨。是我跑不快。沒得法子,總比三人一齊喪命強。可……可是,你們母女一處,總比我孤身零落好過啊。為何……為何要佔了我的名,叫我如今無臉見人?」

    「你可知乳娘好沉的心思,她想不開啊……!這些日子,她時常來見我,說她無顏面對我娘,又叫我可憐你,不要來逼你。我亦不願,咱們當初情同姐妹,一碗粥兩人共用的情誼都在我心裡頭啊!可……,你怎能……,將乳娘逼到如此境地!」

    美人傷不能抑,掩面嚶嚶抽泣起來。

    容娘的手再次攥緊,眼睛閉得更緊,連臉都埋到小環的頸彎裡,將小環的脖子澆得濕漉漉的。

    心,似乎被劈裂,被炸開,被碾壓,血肉模糊,痛得無以復加。

    乳娘灰白的臉似乎便在眼前,閉上眼,反更顯得清晰。她如此絕望,如此為難,那一方都不能偏,不然必有一方受傷!

    若非自己,乳娘許能活下去。許能……!

    心中大慟,身子忍不住的戰抖,容娘咬住小環肩頭的布料,任心裡頭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著。

    玉娘驚惶地看著屋中的倆人,不敢相信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姐妹,竟然會冒他人之名,是個……假容娘?

    不,這麼些年,容娘的性子絕非偽飾,她待家人的好,更不必言說。

    玉娘如此,靖哥兒早就忍不住了,他衝上前去,沖美人怒斥:「你胡說,我娘便是我娘,不是假的。你才是假的,快滾,滾出去!」

    美人不敢相信的看著靖哥兒,嘴唇微啟,欲說還休,淚水從白皙的臉龐上滾滾而下。

    徐府眾人從美人的故事中回過神來,又看容娘。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個娘子竟然是假的容娘,她受的傷痛亦不少,她的經歷亦非順暢。若她是假的,她圖甚麼?圖容娘的身份,徐家故人之女?

    「靖哥兒,不得無禮。」徐夫人叫人去拉靖哥兒,靖哥兒卻執拗的站在容娘身邊,對美人怒目而視。

    一直沒用出聲的老夫人盯了容娘,復朝美人道:「這位娘子,想是你認錯人了,容娘是我徐家的媳婦,斷不會有假。娘子經歷坎坷,叫人憐惜。但過往之事不可究,請回吧。」

    徐夫人一驚,頓時曉得老夫人意思。如此糾纏下去,毀掉的只會是徐家的名聲。容娘真也罷,假也罷,難道能換過來不成?

    那美人也不驚慌,她試了一回淚,眉眼之間儘是愁緒,卻扯出一個令人心碎的笑容,對容娘道:「既然如此,曼娘,你好生顧著自己。我……去了!」

    言罷,果然轉身便走。

    容娘身子一震,忽地離了小環,拉住與自己錯身而過的美人,淚眼婆娑、苦苦哀求道:「你再去瞧一眼,瞧一眼啊……」

    美人憐憫的搖了搖頭,抱住容娘,在她耳旁冷笑道:「容娘,自那日河邊,我就已經無父無母了。你佔了我的娘,如今,你便把她當成你的親娘吧。」

    美人的聲音冷冽,如冰箭一般射入容娘的心窩,叫她打了一個寒戰。

    「保重!」滿含深情的聲音帶著哭腔,叫人無法質疑兩人的姐妹情誼。美人掩面而去,再不回頭。

    容娘追了幾步,眼巴巴地看著那個盼了很久的人,來了,又去了。

    心碎成無數瓣,再也無法修補。

    老夫人在身後吩咐,快些將衛大娘葬了,這幾日大郎歸家,不可叫他瞧見。

    是呵,他要回來了。那裡,還有一關等著呢。

    容娘要送衛大娘出門,老夫人堅決不允:「你是徐家的媳婦一日,便該守徐家的規矩一日。因了你,徐家受旁人的笑話還不夠麼?」

    是,雖徐府禁止下人言說此事,但城中已有傳言,說徐府的娘子,竟然是假冒的。金店的主婦,才是真正的溫娘子呢。

    小環與春雨拚命拉了容娘回來。

    自此,容娘再不出門,除了針線,便是默默垂淚,沒有一絲生氣。

    她心中的自責與日俱增,尤其午夜時分,竟覺得如乳娘那般去了,亦是一了百了。還有甚麼拋不下的,乳娘去了,曼娘去了,自己如此不堪,若是大哥知曉,更不知如何看待自己?

    做活的空隙,她的眼神直愣愣的,冰冷,不帶一絲情緒。晚間小環給娃兒把尿,覺得容娘那般無聲無息,點了燈去看時,卻見她張著眼睛,木愣愣的看著帳頂,一動不動。

    小環又驚又怕,擔心春雨不懂事,便叫春雨帶了小兒睡,自己卻日夜守護在容娘身側。

    姐妹們默默的來了又去,許三娘來罵了一通,竟無法讓她有些許動容,憤憤去了。

    徐夫人只是歎氣,心裡終究是心疼的。不論那金店娘子如何說,容娘是她看著長大,又經了這麼些事,終究還是親的。

    可隔閡也擺在那處了,不知深淺的參與皇家之事也罷了;不守婦德,接受別人的饋贈;衛大娘之事,容娘一言不發,竟似默認了似的。

    若如此,她不過是一個僕婦之女,冒頂別人身份,其品行可疑……。

    大郎戰場上生死懸於一線,怎能讓他的屋裡再起風波?

    這日子,怎地如此難熬啊!

    ps:

    還有一更,因為一更五千字,太難看了,分做兩更。娘子今天真發奮啊,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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