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管家 文 / 秀才娘子
娥娘抽抽搭搭,斷斷續續的將家事道來。
小環在一旁皺了眉,容娘有些不耐,便起身道:「娥姐,我也不懂這些,不如你回去找嬸娘與丁姨娘商議著吧。我去看看靖哥兒。」
娥娘眼巴巴地看著容娘,兩隻手不自覺地捉住容娘的手臂,苦苦求道:「容娘,你幫我想想法子吧。爹娘說我嫁出去了,便不要回去訴苦。姨娘更不消說,娘不管,她也不好管的。你若不幫我,郎君可真的會休了我!」
容娘驀地甩開她的手,冷冷道:「娥姐,你便吃住我心軟,會幫你?嬸娘那裡你不去求,丁姨娘你也不告訴,你倒來求我?當日你們那般,害了我不說。便是今日你害那小婦見了紅,保不住身子了,也該你自己想法子彌補去。我能有何作為?」
娥娘紅腫的雙眼裡現出絕望的神色來,虛浮的臉上一片灰白,殊無血色。
「不是我害的,不是……。」
娥娘的婢女在旁聽著,心中焦急,便插嘴道:「容娘子,我家娘子不是故意推賤婦的。原是我家郎君與娘子起了爭執,那賤婦不三不四的湊過來,裝模作樣的勸慰,實則從中煽火。只說娘子不孝,有甚好的,從不拿出來使用,都自己屋裡用了。你曉得的,容娘子,我家娘子那幾個陪嫁,早就用空了,哪裡有甚好的。郎君還偏袒那賤婦,我家娘子氣不過,便推了那賤婦一把,誰曉得她就勢到了地。就……。」
容娘回頭,兩眼緊緊盯了娥娘,逼問道:「娥姐,誰給你出的主意?」
娥娘此人。不像自己的生母丁三娘,倒有幾分隨了于氏,甚至比于氏更為懦弱。往日有婉娘再後頭攛掇,方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尖銳來。如今嫁了人,一心一意服侍夫君孝敬舅姑,越發顯出柔弱的性子來。她待那小婦如何。容娘早已聽說,唯恐那婦人哪裡不如意,損了李家的子嗣,娥娘恨不得親自服侍呢,怎會突然去推那婦人?
娥娘茫然,繼而心中一寒,雖不知容娘為何知曉,但瞞不過去了她是曉得的,只得吶吶道:「是……婉姐。」
容娘冷笑,剛回來便作祟。看來幾個月的觀中生活並沒有讓她識趣些。也只有娥娘這個蠢人才會聽她的!
「那娥姐自然該去找婉娘求主意才是,請回吧。」
「婉姐,婉姐說讓我來找你,若大哥或六哥出面說一聲,郎君不敢怎樣的。」
容娘氣得心中悶痛,恨不得一棍子將這個疙瘩腦袋撬開。瞧瞧裡頭灌了什麼漿?自己做的蠢事,竟然妄想要兄長們出面?
「小環,你去那邊請嬸娘和元娘過來。」
娥娘聽說要請于氏和元娘,慌不迭地攔阻:「娘當日便說了,不管我的事了,叫我好歹莫回去說道哩!二嫂是個厲害的,她若過來,只怕要罵我。容娘,只求你借我幾貫錢,給那婦人補養補養。夫君許會心軟……」
她這邊求,小環早就聽不下去,拔腿就去了。
容娘按捺住怒火,自去椅上坐了,又斟了一杯茶。吃了幾口,方才將火氣忍下去。
娥娘見容娘那般冰冷的模樣,彷彿全身都籠了一層冰霧,寒氣襲人。她也不敢再囉嗦,只一旁尋了一個椅子,蹭邊兒坐了。
一時于氏與元娘過來,想是路上小環便已將事情說了,兩人的臉色均十分難看。
娥娘瑟瑟地立起來,不敢抬頭。
于氏也沒得幾句話講,開口便問容娘道:「容娘,你看該如何是好?」
元娘皺了眉頭,卻沒有搭話。
容娘冷冷地笑了一笑,道:「嬸娘,正是請了你來接娥娘過去呢。我可不懂這些,還請嬸娘回去拿個主意吧。」
元娘瞧了瞧容娘,心中有些領悟,還是不開口。
于氏卻有些手足無措,她是個爛好人,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又怎能抹下面子去李家拿腔拿調。按她的想法,只能去李家求情了。壞了人家的子嗣,可是大事。便是人家要休了娥娘,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于氏嘮嘮叨叨的,將娥娘好一番說道,卻不提如何了難此事。
容娘不欲再聽,便出聲打斷:「嬸娘,你太心軟,容易被人拿捏。左右還有幾個小娘子要教養,叔父那處,嬸娘亦要服侍,家中未免照顧不周。不如將家中一應事務,交與元娘罷了,可好?」
于氏一怔,醒悟過來,方囁嚅道:「元娘,元娘有了身子哩。」
容娘聽了,不由替元娘高興,雖有些羞澀,也含蓄地祝賀了一番。
那邊娥娘怯怯地要過來,元娘早就挽了容娘手臂,笑道:「才剛上身呢,如今也輕鬆,不礙事。況我娘生我們幾個,哪一個不是快生了還在做活計?沒得那般嬌氣。娘,你若放心,我便替你打理打理家事。」
于氏大喜,忙忙道好。
元娘心中早有主意,當下,便帶了娥娘走了。
小環目送眾人離去,回頭不解地問道:「小娘子,將娥娘子轟回那邊便是,那邊的事,自由那邊管著,何苦污了自己的耳朵。」
容娘深歎,無奈地道:「你瞧瞧,分得開嗎?嬸娘那副心腸,猶猶豫豫,不肯得罪人,連自家的宅子裡都鎮不住。元娘想管,嬸娘又不曉得明白的給句話,只糊里糊塗的過著。若是那邊出了事,自然便要連累這邊。只有元娘管了家務,咱們才有清靜日子過呢。」
可不是,元娘回去,便帶了娥娘與幾個僕婦,浩浩蕩蕩來到李家。李家一瞧,心中有些犯怵之餘,又有些惱怒。只當徐家鬧事來了。
誰料娥娘一回家,便跪在兩個老人面前。說自己不該大意,沒能護住那婦人的身子,壞了李家子嗣,自己有罪。
如此一說。兩個老人心中怒火便去了一半。
李子安還待威風幾句,卻被元娘搶了先機,說此事李子安亦有不是。若非他寵妾滅妻,寵的那婦人失了本分,在大娘面前蹬鼻子上臉,自己先失了尊重。不然如何有今日之劫?
李子安氣甚,手抖抖顫顫的指了娥娘,待罵時,又被元娘搶了話頭。
「你是個秀才,咱們明著說理。娥娘嫁到你們李家,蒙兩位親家疼愛,原也過的順意。她是個沒用脾氣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按說孝敬父母。關愛弟妹,做的並不差。如今不慎壞了你們家的長子,她回到家中,未用吃過一口飯,未用喝過一口水。日哭夜哭,悔得腸子都青了。我家長輩聽了。也把她罵了一頓,順便要我給兩位親家稍幾句話來。」
元娘快言快語,一番話說得清楚利索,不打一個褶兒。
那老兩口子聽了,唯唯諾諾的應著,想到娥娘為人,確實孝順,又不時貼補家用,連兩個小的子女,都得了不少好處。要說休了她。他們卻是說不出口,不過看丟了長孫,心疼罷了。
元娘察言觀色,便已知曉李家情況。她心中罵了幾句娥娘,口頭卻接著道:「長輩們說了。是咱徐家教養不當,愧對李家祖宗。若親家和女婿容不下她了,咱們也沒有話說,只好將人領回去。」
李子安哼了一聲,臉便甩到一旁。他爹娘卻賠笑說不敢,絕無休婦之意。老婆子踅上前來,拉了抽泣的娥娘,好意安撫著。
元娘心道,哪有那樣好事,當日虧了閨譽,嫁給你李子安,如今卻被你嫌棄得如地上一坨牛糞?
元娘輕描淡寫說了兩句,卻叫那李家三人心中各自擂起了鼓,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還請親家容這幾個僕婦在家裡歇兩日,待他們收拾好娥娘的陪嫁,咱家便來車子接人。」
言罷,元娘福了一福,一副傷心模樣,腳步沉重的離去。幾個僕婦扶了娥娘,告了李家二老,回房收拾去了。
留下李家三人,面面相覷,不好做聲。
哪裡還有嫁妝?
都給李家貼補了。家用,納小婦,李子安赴考,哪一樣不要花錢?
老兩口子看了看臉色鐵青的李子安,不約而同上前兩步,勸誡起來。
……
「他李家斷然不敢休了娥娘,可憐娥娘,當初那般要死要活的嫁他,落得如此下場。往後這日子,可難過吶。」
元娘到了容娘面前,不由哀歎起來。
容娘垂眼,飛快地打著算盤,芊芊玉指動彈得十分靈活,絲毫不見阻滯。
元娘瞧了一會,見容娘始終不見停下,不由出聲道:「哎,大嫂,你還要我做甚麼,倒是吱一聲啊!」
自容娘嫁與大郎,守惟一直畢恭畢敬的喊大嫂,元娘也叫,不過沒那般恭敬是了。
小環撲哧笑出聲來,道:「元娘子,哪是我家娘子要你做甚麼,明明是你管自家的家事罷了。」
容娘將手頭的一筆賬對完,抬頭道:「就是這麼著,你將你那邊的家事管好便行,我沒有甚麼要支使你的,你如今可不金貴著麼?」
容娘臉色十分平淡,眼睛裡卻透著溫溫的笑意。白皙的膚色,帶了一股紅潤,似上一層釉的瓷器一般柔和、剔透。
元娘瞧得有些出神,想著這人怎麼一成親,娥娘變成了那般黯淡模樣,為何容娘卻變得容光煥發,只叫人移不開眼睛去!
……
不但元娘如此覺著,便是兩位夫人見了,也相視而笑,很是開懷。
「婆婆,娘,容娘有些打算,不知是否合理,還請婆婆與娘聽聽。若有不妥的地方,也好叫我改改,免得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