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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撕咬 文 / 秀才娘子

    第七十三章撕咬

    大約尋的是僻靜的路出來,一路上未聽到多少腳步聲。偶有人過,卻是小兒老婦,不管閒事。八斤不停的拿了身子去撞車壁,聲響不可謂不大,然外頭無人主意,八斤反被萬兒打得青腫。他在張家極不安分,本挨了幾頓打,如今臉上青色未退,又添新傷。

    容娘嘴裡被帕子塞了,手腳被縛,動彈不得。她神情哀婉,沖八斤搖了搖頭。

    八斤小小的眼睛晶亮,眨巴眨巴,似在安慰她。他的嘴無法動作,眼睛裡卻是充滿笑意,竟有些喜色。

    容娘看了他一時,猜了許久,到底未曾悟透八斤喜從何來。

    車子一路顛簸,又跑的急。容娘身上的傷未好全,手腳又不能動彈,沒有著力處,在車中不免有些穩不住,倒翻在車上。腰上一陣刺痛,想是傷口又裂開了。

    八斤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個頭又小,小小一個顛簸便將他傾覆,在車廂裡滾來滾去。他的手在空中不停虛抓,嘴裡「嗚嗚嗚」的叫喚。

    容娘看了一時,忽地明白。一個翻滾,她將自己的嘴湊近八斤的手,然車子顛簸不停,她與八斤分分合合,費了一身大汗方將容娘口中帕子取下。

    兩人大喜。八斤的手勾了勾,容娘看的明白,是叫她用嘴去咬繩子。容娘不假思索,瞧準繩頭,張嘴便咬。誰料車子一晃,竟然停了。

    容娘不防,面朝下砸倒在車上。軟軟的鼻頭痛得麻木,只覺鼻子裡頭一熱,一股熱流湧出。

    車簾被人掀開,張炳才一見車內景象,不由大驚。

    「哎喲,我的小美人,可苦了你了。」

    他忙跳進車內,將容娘扶了起來。只見容娘一臉的鮮血模糊,煞是嚇人。張炳才天生的會憐香惜玉,也不計較容娘口中帕子如何掉的,一把抱起將容娘抱起,下車而去。

    萬兒卻是鬼,他的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回,已知始末,八斤不免又挨了一頓毒打。

    萬兒猶自嘟囔道:「郎君也忒膽小,怕什麼,將這小子滅了,不是一了百了?家裡藏一百個小娘子都無礙,再無一人知曉。沒得東逃西竄,沒個好日子過。」

    桂兒聽了,也哀歎道:「誰想他徐府竟然有左僕射這麼個姻親呢,往日也不曾聽過。如今鬧開來,雖咱不怕他徐府,到底人藏在家裡,若搜出來,你我都要進監牢哩!那許三娘像個潑婦般,竟要搜府,連娘子那樣厲害人,都吃了兩巴掌哩!連著徐府,一日兩次三撥的來要人,咱也招架不住啊。大郎又與娘子堵著氣!——你放心,一路只管遊山玩水,不出兩月,大郎定要回清平。」

    萬兒哼哼道:「我早說了那沈夫人宅子裡不對頭,果然是她藏了容娘子,若非她報信,徐府如何得知小娘子被我家擄了?」他轉而歎道,「合該咱們倒著霉呢,素日郎君看上個把人,不過貼些錢罷了!誰想那小娘子竟是徐府的人,冤家對頭啊!」

    兩人罵罵咧咧的,又有些抱怨,倒是全然不避諱八斤。

    八斤又驚又喜,驚的是這萬兒膽大包天,竟欲殺了他滅口;喜的是聽萬兒口氣,徐府已然脫困,正在尋找小娘子!

    八斤只盼早日離了這群人的魔爪,家中老娘疾病纏身,不能自理,還不知剩得條人命不曾呢?

    然這回張炳才吃乖了,再不往甚親戚朋友家躲藏,只往自家莊子上住得數天。到底擔驚受怕,又趕了車子,往周邊鄰縣逃竄。各處住上十天半月,又覺身邊總有人窺探,忙忙的又換地方。竟是將各縣走遍,如今狼狽往江南東路的衢州府江山縣而來。

    期間容娘與八斤逃了數次,奈何張炳才兩個小廝詭計多端,心眼又細,將他們看得死死的,反累的八斤受了無數拳腳。

    容娘不忍再拖累八斤,又哀求著李嬌兒放了她兩次,最遠的跑了四五里地,最近的不過數步,皆被捉了回去。李嬌兒往日素得恩寵,如今張炳才一路逃亡,性子愈發急躁,也不聽嬌兒辯解,抓了物事便是一通毒打,害的嬌兒在床上躺了數天。

    容娘心急如焚,眼見的沿途景色與清平縣殊異。山勢漸高,田地中菜蔬有好些從未見過,想必是越走越遠。

    離開時春雨纏綿,如今竟然已是盛夏時分,樹木鬱鬱蔥蔥,田中穀物已有一人高,稻穗飽滿。數月過去,不知家中如何?

    六郎……!

    「原來府中與左僕射是姻親,如今大郎無事,徐府也解禁了哩……。」

    數日前,八斤喜氣洋洋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容娘,容娘初始疑惑,漸漸的卻又心驚,想的越深,便覺得那消息越是確切。

    容娘的心中越發沉重,一忽兒想到所謂姻親,心中拔涼;一忽兒想到六郎情深,必不至於負了自己。

    容娘存了心事,又加上暑熱難耐,竟是病倒了,幾日水米未進。李嬌兒好生著急,日夜守在容娘身邊,抹汗擦身,熬湯煮藥,無微不至。

    然張炳才越發暴躁,他們在這江山縣城中已逗留了二十餘日,竟是不能挪動。他一向錦衣玉食,如今困在這逼仄的客棧裡,飲食不慣,被褥粗糙,又不敢出門尋樂子,直如在牢中一般,讓人渾身不自在!哪有家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享受!

    初始出逃的興奮已消失殆盡,與卞氏賭氣的快意早已拋諸腦後。旅途的艱辛,逃亡的擔驚受怕,讓張炳才開始懷念清平縣的悠閒日子。

    這幾日,他摔了幾次碗碟,揍過兩次人,連嬌兒都被他踢過兩腳。他看八斤的神色越發狠厲,連對著容娘,昔日覬覦的眼神,如今變得有些異樣。這些變化,最是瞞不了枕邊人!

    李嬌兒看了越發心驚,想到萬兒桂兒幾番背了人唧唧歪歪,那神色,帶了幾分凶殘,怕是……!

    這日晚間,大雨傾盆而下,酣暢淋漓,一掃白日的燥熱難當,帶來絲絲清涼。

    雨水如千萬斛珠子,從屋簷傾瀉而下,敲打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叮叮咚咚響得急促,又彙集成流,尋了陰溝,一路暢快流向田野。

    張炳才喝了幾壺悶酒,心中燒的厲害。酒向來壯膽,又能助興。他心道,左右要走到這一步,不如今晚得了身子,明日尋了僻靜處再行事,也不枉這一路顛簸。

    一念之下,他踉踉蹌蹌,往容娘房裡摸來。

    嬌兒扶著容娘她躺下。房門忽地被人踢開,張炳才醉醺醺的晃了進來。他兩眼赤紅,神色狠戾,往床上撲來。

    李嬌兒大吃一驚,忙趕過去抱住他,勸道:「郎君,怎生走錯屋了,嬌兒扶你回去歇息。」說罷便欲攙扶著張炳才離去。

    然張炳才今晚打定了主意,又壯了酒膽,豈會如此容易被說服?他大手將嬌兒劃開,踉蹌著朝容娘撲去。

    容娘早瞧見,咬牙支撐著做起來,心裡欲走,腳下卻如稀泥般站立不起,跌坐在床頭。

    張炳才一撲之下,恰恰將容娘仰面撲倒,那身子沉重,直壓得容娘喘不過氣來。

    嬌兒爬起,不由心膽俱裂。須知女子的貞潔最是寶貴,若容娘的身子被污了,她可沒有活路了啊?

    嬌兒急急的撲過去,抱了張炳才的腰身往後扳,奈何張炳才沉重,哪裡搬得動。嬌兒看著容娘臉色慘白,出氣急促,心中越發著急,她邊哭求邊去拖張炳才。

    張炳才聽到耳邊嬌兒哭哭啼啼,心中煩躁,撥了嬌兒的手往後一甩,猶不解氣,又反腳一踢,正中嬌兒小腹。

    「你這婦人,忒也可惡,胳膊肘只曉得往外拐!我養了你,又養了你家那兩個老不死的,還不夠麼?如今我走投無路,居然還來擋我的路!——你想死便去死吧,莫來擋我!」恩情淡薄,莫不如是!

    此時,容娘正扶著床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欲往外走。不料張炳才一手捉了她的手腕,將她一帶,便摔到了床上,隨即張炳才身子壓了下來。

    容娘心中轟的一聲,殘存的一絲希望變成粉齏,她原本打算,待身子好些,再次出逃。不想這一切來得這樣快。

    六郎……!

    張炳才一口朝容娘的耳垂咬去,他早就貪戀許久,如今近在咫尺,他頭一個便想要狠狠的吸了那處,定要那小娘子求饒!

    哼,甚麼徐府養女,今兒我要你再瞧不起人!

    容娘將頭一偏,張炳才咬空,不由懶懶笑道:「小美人,今晚你可逃不了羅!小爺為了你,吃了這許多苦頭,怎肯讓你白白死去!」

    說罷,便將容娘死死撈在懷中,將臉往她脖子埋了,啃個不停。

    死!

    要我死麼?卻是容易!死在你這種人手中,我卻不願!

    聽到「死」字,容娘平白生出無窮鬥志。脖子被張炳才咬得生疼,容娘卻緩緩的笑了。驀地,她長大嘴巴,朝著張炳才的耳朵狠狠的咬了下去!

    張炳才「嗷」的一聲鬼嚎,急欲掙脫。無奈容娘下了死心,咬住不放且不說,竟是狠命撕咬,生生的將張炳才左耳咬了一截下來。

    屋外暴雨如注,閃電雷鳴,黑壓壓的天空被雷電劈開,觸目驚心!

    張炳才的嘶啞的嚎叫聲被雷聲蓋過,本守在樓下的萬兒見自家郎君許久不曾下來,自認郎君定能得手,竟跑去前堂看人扔骰子去了。

    張炳才大痛之下,怒火噴發,他一手捂了耳朵,一手使足了勁道去扇容娘。

    容娘存了必死之心,只欲與張炳才同歸於盡,反倒有些力氣了。她不待張炳才撲過來,便拾了床邊圓凳,卯足力氣朝張炳才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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