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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出手 文 / 秀才娘子

    自守禮去了臨安,守平更是自由,日日與幾個好友上得一回學,便是逛遍城中好耍去處,樂得逍遙。

    這日,因大齡青年趙東樓得了一隻據說所向無敵的絕世蟋蟀,耐不住他的熱情相邀,幾人齊往客華居捧場。

    客華居是鬥蟋蟀的老地兒了,自從年前此地出了一隻連鬥十三場場場皆勝的鐵將軍之後,清平人再也不往別處去鬥蟋蟀。這裡彙集了縣城有名的浪蕩子、有錢的財主、有權的貴客,但凡好這一行的,必知客華居!

    過了主廊,趙東樓領頭直往二樓而去。二樓正中,是客華居專設的蟋蟀廳。此時蟋蟀廳中已是熱鬧非凡,不時有吆喝歎氣驚呼怒罵之聲傳來。

    趙東樓手托蟋蟀罐,拍拍前方圍觀的漢子。那漢子回頭一看,見是一位穿著不凡、貴氣逼人的郎君,不由的往一邊讓了讓。早有人認出趙東樓,有呼趙兄的,有呼郎君的,也有呼趙衙內的,趙東樓倒有多半是認識的,自是應付自如。一時眾人讓開,趙東樓率幾人入了場。

    今日坐莊的是城中赫赫有名的黑珍珠,為城中生藥鋪劉成玉所有。連勝兩場,此為第三場。

    黑珍珠黑亮雄壯,大腿蹬地十分有力,那兩條又長又黑的鬚子上下擺動,甚有威力。對方也不俗,黃頭方眼,翅須如刀,大顎堅硬,隱有虎將之勢。判官執日?草引得幾回,兩隻蟋蟀猛烈地振翅鳴叫,蓄勢待發。黑珍珠氣勢強悍,叫的一回,猛地往前一撲,一口咬住地方大腿。黃頭竟然慌了,掙扎著往後跑。黑珍珠死咬不放,竟然將黃頭的大腿生生咬了下來!

    場中一半歡呼,一半歎氣!

    有人開始笑瞇瞇的收錢,有人便垂頭喪氣。須知黑珍珠此類級別的上場,賭資很是不菲!若沒有幾個本錢,只在一旁看看熱鬧就好!

    黃頭的主人有些臉生,不過守惟年紀,一身穿著很是富貴。他似很是不甘,一張窄臉緊緊板著,也不說話。

    有人輸了錢,便開始說些氣話:「還當是只猛虎呢,原來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白長了一副身板!」

    有人附和:「就是,還未開打就退了,真真無用!」

    那青年臉薄,聽了很是氣憤。他忽地揪起黑珍珠的一條腿,狠狠掂了掂,咬牙道:「這只蟋蟀如此重量,超出黃虎甚多,勝之不武。判官,你須得陪我的黃虎!」

    事出突然,眾人皆是一驚。

    劉成玉尤甚,他眼見自家的黑珍珠被青年倒提著,在空中不斷掙扎,心中不由亂跳。

    「張家阿郎,快快放下,快快放下,他如何經的住你如此折騰!」劉成玉欲去要回,奈何那青年怒氣極盛,絲毫不讓。

    判官也很是生氣,自己在這清平縣也算小有名氣,還未有人質疑過自家的判定。他掂起已死的黃虎,朝眾人亮了亮,冷笑道:「眾位都是明眼人,黑珍珠與黃虎,個頭是否相當?我原說了,你這只是生手,初次相鬥,生死由天,是也不是?」

    原來蟋蟀相鬥,判官事前須得判斷其實力如何。只有實力相當者方能相鬥,判官乃是最熟悉場中蟋蟀的人,故由他決定最是妥當,別人須不得有異。若是第一次相鬥的蟋蟀,去挑戰別個,因無從判斷實力,只看運氣。這卻是行規!

    那青年卻不管,只糾了眉頭直喊要賠。

    廳中眾人見此,均有些瞧不起,說甚風涼話的都有。

    「斗不起,收在家中與小娘子鬥鬥就行,偏跑此處來現眼!」

    「你不知哩,他那只黃虎,據說花了十數貫,從臨安買來。如今十數貫去了,心疼哩!」

    「嘖嘖,你不知他張家潑天的富貴,還輸不起這十數貫錢麼?人家用頓飯,足夠你嚼用兩月的哩!」

    ……

    一時廳中熱鬧非常。

    劉成玉急的直跺腳,直呼:「張郎,有甚說的,先將我的黑珍珠放下來。你如此提著,只怕廢了它哩!」

    一時眾人附和。

    那張郎卻是臉漲得通紅,兩眼暴突,顯然被眾人的議論給惹火了。他驀地兩手各提一條蟋蟀腿,往兩邊一扯,將黑珍珠生生扯斷!

    眾人不想他如此無理,一時僵住!

    劉成玉瞪了半響,已近半百之人,竟然兩眼泛紅,驟然留下傷心淚來。他嗚咽了幾聲,突地伸出雙手,去掐張郎的脖子。那張郎年輕,反應甚快,早用手擋了,一時兩人扭打在一處。

    眾人紛紛勸架,奈何兩人氣急,互不退讓,哪裡分得開。

    兩人小廝也紛紛上場,那劉成玉卻只帶得一個小廝,抵不過張郎的兩個。且那張家三人甚是囂張,不顧眾人的勸阻,將劉大頭並那小廝打得無還手之力不算,在劉成玉兩人只守無攻時,竟然毫不收手,張牙舞爪一付拚命模樣。

    廳中其餘人等看不慣,早有人拉住那兩個小廝。那張郎卻是如黑珍珠一般的勢頭,口中嘶吼,手腳瘋狂。勸架之人不少中了他的拳腳,竟然無人再敢上前勸阻。

    守平躍躍欲試,正要上前,手中卻被塞了一樣物事,正是趙東樓的蟋蟀罐。趙東樓冷哼一聲,幾步上前,長臂一伸,抓住張郎的兩隻手用力一反,兩腳踢中他的膝彎,三兩下將他制服。

    廳中好事之人不由叫好。

    那張郎跪倒在地,兀自強著脖子,回頭叫罵:「龜孫,敢動你阿爺!有本事放了,重新打過!」

    趙東樓大怒,索性放開手,狠狠的踢了他幾腳,直踢得張郎嗷嗷鬼號,偏口頭又不服軟,「直娘賊」「賊猢猻」罵個不停。趙東樓哼哼冷笑幾聲,揪住他衣衽,啪啪甩了十數個耳光。只扇的那張郎只有進的氣無出的氣!

    那兩個小廝此時怕了,趴在地上不停跪拜,哭喊著求饒:「貴人,你繞了我家郎君吧,求你了,貴人……」

    店中掌櫃怕惹出事來,也在一旁求情。

    劉成玉臉上掛著幾道爪印,一邊眼睛半腫,此時卻是完全清醒過來。

    「趙郎,都是我的不是,不過是一隻蟲子,原不該如此置氣的!你且歇歇,我們一邊喝一杯!」

    其餘觀者也有勸阻的,也有旁觀的。

    守平幾個見那張郎被收拾的甚慘,也怕招來是非,忙上前拉開趙東樓。

    趙東樓拍拍手,反笑道:「孫兒,若不服氣,改日再來尋我!你阿爺大名趙東樓,可莫找錯人!」

    那張郎此時奄奄一息,只翻了翻眼白,哪裡能夠答話。他那兩個小廝趕緊將他架起,攙扶著離去。

    那劉大頭果然叫店家備了一桌豐盛酒席,請了趙東樓幾個入席。

    「趙郎,今日多虧你出手相助,這一杯謝你救命之恩!」說完,劉成玉仰頭幹盡。

    趙東樓此時卻是悠閒的很,懶懶的舉了杯,笑道:「你也莫謝我,今日這許多人,斷沒叫你丟了命去的道理。我不出手自有人出手,不過是看不慣那廝罷了!」

    守平等人紛紛稱是。

    仲武一向耿直,說話直白:「那廝甚是無恥,趙兄打的痛快!」

    劉成玉搖搖頭,苦笑道:「罷了,趙郎。都是我一時衝動,你不知那張家,實不是我等惹得起的!」

    趙東樓眉梢一挑,很是不屑:「你倒說說,他是如何的惹不起?」

    仲武幾個也很是感興趣,齊齊放下筷子,凝神細聽。

    原來此張郎便是最近遷來清平的張大戶之子。張大戶家族世代經商,在臨安也算的上巨賈之家,家中能人輩出,生意做的甚大。不知甚原因,張大戶卻舉家遷來清平這個小縣城。不過兩月,巨富之名便已人盡皆知。有些消息便不斷傳了出來,諸如縣衙公人是如何小心招呼他家的管事,他家某親族與臨安某大官來往親密,他家的小娘子是某某當權之人的小婦,生意來往更是便利……,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守平幾個不由好笑,不過是些流傳之語罷了,怎生害怕至此。

    劉成玉見眾人不信,有些著急:「眾位切莫大意。我知各位郎君都是貴重之人,然他家真是不一般哩!他家那個大宅子,原是濟王管事看了去的,誰知倒被他盤了去,且出價極低。那錢大戶氣出了場病,咬牙賣與他的。據說大官傳了話,不得不賣哩!」

    趙東樓一口酒便噎在了嗓子眼裡,使勁咳了幾下方才緩過來。

    仲武丟下酒盅,很是不平:「甚狗屁大官,能大得過濟王去?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若都被此種人嚇住,世間也不得太平了!」

    趙東樓卻不再言語,眼瞼低垂,嘴角噙笑,只虛握了酒盅,清酌淺飲。

    幾人喝了一回酒,到底意興闌珊,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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