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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富貴 文 / 秀才娘子

    「那可不是?足有兩里長哩,兩邊都是賣菜蔬的,春冬的苔心、矮黃、大白頭、小白頭、黃芽、芥、生菜、蕨、芹、波稜(菠菜)、萵苣、萊菔(蘿蔔)、蔥、薤、韭、大蒜、小蒜,夏秋的茄、梢瓜、黃瓜、冬瓜、葫蘆、瓠、芋、山藥、牛蒡、、甘露子、茭白、蕈子,應有盡有。雞、鴨、鵝日日都要賣十來籠,只憑你要。山裡的野味也常有,日日城中要吃掉十數頭豬哩!如今也沒哪個買了菜收在家中,架起鍋子再去買菜也使得,十分方便。」

    「要說那價錢,兩文錢一碗的粥隨便喝。鴨蛋倒是漲了些,如今竟要十文錢一個。便是河邊蔡三的鋪子裡,一碗黃鱔也只要十文錢。那有毒的河豚,竟也有人要,還要五百文一條,不過巴掌大!不知是哪些達官貴人想的主意,許是吃膩了山珍野味,嘗這個要命的河鮮哩……」

    送菜的王婆子說得唾沫飛濺,眉飛色舞。須知她只是菜市上一醃?婆子,哪有大戶人家娘子理睬過?如今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托著腮幫,竟像聽書似的入迷。王婆子心中得意,未免搜肚刮腸,著意要講些新鮮的與小娘子聽。

    宋婆子拎了只收拾乾淨的雞進來,沖衛大娘努努嘴,笑道:「還在說吶?」

    衛大娘瞧了瞧窗戶外的日頭,不由催道:「王婆子,日頭上來了,還不回去賣菜。菜都蔫了,小心你那老漢收拾!」

    王婆子喜滋滋地起身,回道:「他敢。我回去也好給他說,你不過是個破落戶,哪家老爺瞅過你一眼?今日我可是給徐府的小娘子說了半日哩!」

    衛大娘便笑著囑咐:「莫回去跟外人亂嚼,不然以後的菜蔬可不要你送了。」

    王婆子仔仔細細地朝容娘福了,恭敬說聲:「小娘子,我便去了。若是小娘子喜歡,使個小子來喊一聲,我保管還來。」

    又朝衛大娘咧開了嘴,笑著回道:「放心,斷不與外人說的。」言罷滾動她那甚是碩大的身軀艱難的出去了。

    容娘眼睛亮晶晶的,只瞅著眼前鮮嫩的菜蔬,十分歡喜。

    衛大娘蹲下來擇菜,見狀,不由得捏了下容娘白嫩的臉頰。

    「老是聽些粗人講甚,有空多去張娘子那裡做些針線。上回小娘子給我做的襪子可是穿不進哩!」

    容娘抿嘴直笑:「不是頭回做,不熟嘛,再給乳娘做來便是了。」

    「再不用了,若是老夫人知道,說你給下人做針線,怕是不高興哩!上回……」衛大娘壓低了聲音,關切地問。

    容娘眼神暗了暗,垂了腦袋。半響,方抬頭笑道:「乳娘,不必擔心。我省得的,你放心,……」說到此處,容娘眼睛漸漸濕潤,忙用手遮了眼睛。

    小環從外進來,笑嘻嘻地朝容娘道:「老夫人說了,今日的雞便如上回般炒著吃,玉娘子愛吃哩!」

    ……

    莊子上早稻開始陸續收割。

    宋管事竟日留在莊上,處理田莊事宜。

    這日,宋富貴回到府上,請見七郎。守門的婆子道七郎外出未歸,給他出個主意,讓她見容娘子也是一樣的。

    宋富貴唬了一跳,只差沒彈起來:「嬸娘你好生沒道理,我有事會七郎,求小娘子作甚!再說小娘子豈是我這等奴才能見的?沒得被老爹打死去!」

    那婆子嗤笑道:「你還當了莊頭哩,連差事往哪回都不知?七郎要讀書,不在府上時諸事都是小娘子管哩。」

    富貴甚是詫異:「容娘子尚小,能管事?」

    那婆子唾了他一口:「沒開眼見的,人家讀書識字,算賬比你都厲害。怎管不了事?」

    富貴抹了臉,恬了臉皮笑道:「既如此,還請嬸娘去通報一聲。響午還待回去,要半天哩。」

    那婆子笑著去回了。片刻回來,叫富貴去前院偏廳候著。

    富貴心中忐忑,進得廳來。原來小娘子卻在那屏風後,影影綽綽。富貴也不敢細看,低頭回了山莊事宜。

    「回頭溝共有良田十畝四十一步。其餘皆梯田,共一百八十畝二十步。梯田種的是早占城,盡可收割。請小娘子示下,收的租米如何處置?是賣是留?或是運到田莊上倉庫?另山莊中有牛車三架,卻有一頭畜生老弱,一頭…嗯…」

    「有胎?」屏風那頭傳出清亮的聲音。

    富貴額頭出了些冷汗,腰彎的更低些:「是。只一頭健壯,堪當運輸。若是運糧出谷,需另想他法。」

    「於山莊去往田莊,需幾個時辰?」

    「回小娘子,靠腳力需兩個時辰;若是牛車,也得個半時辰;若是有馬,不需一個時辰即可到。」

    屏風後停頓了一回,方有話問來:「田莊上頭有何牲畜?」

    富貴答道:「只有五架牛車,共6頭牛。」

    「若得牛車六架,將米運往田莊可行?」

    富貴心中暗暗算過方回:「各家交米不在一時,陸續運出,六架牛車足夠。」

    「那便如此。」

    富貴頓了頓,他有樁為難的事,也不知該不該與容娘子說,此事說來甚大,也不知……。

    「有為難之事麼?」屏風後,那個清冽的聲音忽地問道。

    富貴吃了一嚇,自己不過是猶豫了一回,怎的被小娘子看穿了?

    「是。——溝裡原有五戶佃戶。因溝中出產甚少,少年郎君成了家,便都出溝另覓生活去了。余剩的都是些老弱婦孺之輩。如今又有兩戶……」富貴實是臉薄,不好出口。偏他一接手,便有佃戶離莊之事!也不知小娘子怪不怪責?

    「如何?」那個聲音卻不輕不重,聽不出絲絲情緒。

    富貴硬了硬頭皮,垂首道:「……秋收過後就要被其子女接出去了。」

    要說佃戶之事,良田多的田莊自是不愁。如回頭溝此類的山莊,一年到頭收成勉強夠活命,遇到旱年就要打饑荒。那五戶人家沒有哪戶不窮的。住的茅屋又矮又黑又破又漏,吃飯的碗沒一個是全的。幾個老漢婆子一律的瘦的皮包骨頭,眼神呆滯。富貴初到回頭溝,真個就想回頭了。奈何他爹強按住他,不許反悔。

    屏風後很是安靜,許是小娘子不知如何處置?富貴抬了抬眼皮子,只瞥見一截的黑漆海棠刺繡屏風。那屏風原也是熟悉的,今日瞧著倒似有些不一樣。

    「你有何主意?」

    富貴心中正胡亂想些事情,驀地聽到容娘子問詢,不急不緩,很是從容。

    他忙答道:「按朝廷律令,佃戶原是不得隨意退佃的。若私自出走他鄉,主家可上報縣衙,官府自會將他們發落,交還原莊。」

    那邊頓了頓,倒很快有了回復。「不必。都是幾個可憐人,沒的叫他們吃官司。」

    富貴心道,縱是可憐人,也耕種得這些田地。如今離了他們,卻難尋個人來替哩!

    「人市上如何?若是有那北方逃難過來的,典買得兩三個壯實勞力也可!」

    這卻是小娘子的不懂了,富貴心中偷偷笑了笑,也不敢出聲,仍畢恭畢敬答道:「人市上卻沒有壯實勞力。如今城中繁榮,做一日工可賺得百十文,足可養活一家子。只有那無兒無女之輩,或是失了親人的婦孺,才將自己典賣了哩!」

    那邊又是一陣寂靜,想是一籌莫展?富貴想,到底是小娘子,還是管著家事就好。這莊子上事務,到底是男人的事。沒些見識,只摸不著方向。

    「既是秋收之後再走,那如今且先莫著忙,左右冬日無事,再另想法子。」

    也只得如此了。

    富貴又回養羊之事:「莊中農戶倒是願意添些收入,但無人養過羊,不敢接手此事。喂些雞鴨或是養隻豬倒是願意,只盼主家墊個成本。也有人只願掙個工錢,不敢擔風險。不知主家作何打算?」

    屏風後頭又停了一停。

    「若只給工錢,恐不用心。若只墊成本,恐他餵養不當,到時分文無收,倒叫他欠一身債。不如按各家擅長買來各樣牲畜,分與眾人餵養。按月給付些工錢,到出賣時再按所得多少,也抽出一分利與他,如何?」

    富貴原有些看輕,此時心中不由得暗驚,此等做法,怕只有臨安那大商家才想得出來,農戶可每月得些使用錢,到後頭養成又有錢進,也不用擔心填了老本欠新債。

    「但若養不成,府裡也要損失不少銀錢…….」

    屏風後輕笑了一聲:「總有虧有賺。若是擔心如此,連莊稼都不能種了。——只如何管理,全憑你去了。「

    富貴心中羞愧,道:「小的明白。」

    「那買雞鴨的花費,你且回去計算明白,需幾貫錢,報與宋管事處,我自叫他與你。每月需給付多少工錢,如何給,卻需你自己去做個打算。我到底不曉外頭事情,不好說得。」

    富貴忙答應:「是。」

    待富貴異日見到他爹,不由得感歎:「小娘子好生厲害!」

    宋管事瞪了兒子一眼:「你在府中不知?小娘子自來喜愛打聽市面上事情,連個果子賣多少錢一斤都知。何況人家識字算術,樣樣來得。連農書都叫七郎買了去看。你不可小瞧了去,當心自家丟醜。」

    富貴嘿嘿笑了。自回田莊一一安排,一時寂寞許久的莊中沸騰起來。有喂雞養鴨的;有願貪那養豬之大利的,問主家支些糧米;也有只願徒那幾個工錢的。富貴又是托田莊上買各種家禽牲畜,又是登記發配,又要思想發工錢之事,又要估摸收成幾何?又要托宋管事回稟些事,忙的團團轉。

    那兩戶原要走的,如今竟有些心動。到底靠的兒女,不如自己做來可靠。且眼看的徐府寬慈,農具耕牛但凡要用的,只莫糟蹋,倒不用花錢,也不需扣糧,卻是這清平縣未有之事!思想再三,也去富貴處領了些雞鴨回來養著。富貴見了,心中歡喜不盡。

    宋管事送信過來,說是留多少糧食,主家要富貴做主。又說若是莊裡頭有人家缺糧少錢的,但借無妨。

    富貴心中激動,頭回要做這個主,竟是睡不著覺,叫她媳婦好生笑話了一回。

    「不過是個小莊子,也難的你這樣。爹管的那樣大莊子,哪裡見他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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