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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瑾娘婚事(一) 文 / 秀才娘子

    因老夫人念起瑾娘年已十六,早已到婚配之齡。便問于氏可有安排。

    于氏心中有事,無法開口,正猶豫間,小婦丁二娘卻接口道:

    「定了臨安高家大郎哩。」

    徐夫人甚異,于氏挖了她一眼,只得回頭回老夫人:「是有人與官人提起,並無落定哩。」

    丁二娘今日不知為甚,卻是十分無禮,竟是鐵了心與于氏作對:「大娘卻是怎了?如何不如實告訴老夫人,已是換過細貼插過金釵,如何不是入定呢?此實喜事,告訴老夫人且寬心哩。」

    于氏一聽越發著急,不知如何應對。旁邊兩個妾室只垂首不語。

    徐夫人見于氏不能壓制小婦,而丁二娘又如此??較?牛潰骸澳慵曳蛉嗽詿耍?袢菽愫?摹j帳傲四隳竅?叛鋈ャ!?p>丁二娘在于氏手下縱容貫了,本待再刺一刺,無奈徐夫人威嚴,只得悻悻退下。

    徐夫人用眼撇了那兩個小婦,方道:「弟妹也好氣性兒,在家也須管管,免得帶壞了小娘子們。」

    于氏得了梯子,連忙答應。心道待會與嫂嫂或可一提,老夫人處卻是不敢。

    誰知老夫人神思清白著呢,她哼了一聲,冷聲道:「你也別替她打馬虎眼兒,今日不說個明白,她就休得回去。」這卻是說于氏了。

    于氏心中大叫苦也,暗罵郎君荒唐,卻害得她來受罪。

    徐夫人見老夫人如此,心知今日于氏逃不過去,也怕徐進之這夫妻倆做下甚不堪事體來,遂催促道:「既然娘發了話,你且說來。婚姻大事,大家商量著,也不至誤了瑾娘。」

    于氏無奈,咬牙道:「官人在臨安時,本定了高家大郎。誰知受了那媒婦欺瞞,道是官宦人家,誰家卻是商賈人家。咱家這樣的門第,如何能嫁女入商人戶?正不知如何是好哩。」

    這話卻如驚天暴雷一般,在兩位夫人心中炸了開來。

    老夫人氣急:「你們是死人啊,連對方門第都不清楚,便輕易相親,如何活得這幾十歲!丟人啊!」老夫人氣得連捶床榻。

    于氏尚辯解:「官人在外與人合議,未曾告訴我哩。」

    徐夫人聽了亦急,須知士農工商,世人最是鄙視商人。家中若是聯姻商戶,門第都要被人看低一等。這可是要連累家族名聲的呢。如今大郎在軍中已是從六品,二郎眼見得要下場,少不得也要討個功名,若依得徐進之如此鬧騰,家中子弟仕途上不好做人,小娘子也不好從嫁!

    正待言語間,見婉娘與娥娘相伴而來,遂道:「今日小娘子們在此,不好細說。明日你且與小叔同來,我與娘在家中等候,必要知道清楚。此事處理不妥,家中子女皆要受拖累。」

    老夫人心急,也只得如此。

    婉娘進來,見廳中氣氛甚是沉重,與丁三娘交換了個眼色,嬌笑道:「倒是張家四娘子第一個穿過哩,她的繡品又妙。可見手巧哩。」

    眾夫人勉力微笑,徐夫人笑道:「必是玉娘最後一個,她手拙,練習又不勤。」

    娥娘嘻嘻笑:「玉娘年幼,手上無力,與英娘一般。只是今日容娘卻不知為何,也是最後一個。」

    老夫人心情尚鬱悶,聽了便對徐夫人道:「你也忒嬌慣容娘子了些,女工乃大事,如何糊塗得了。」

    徐夫人忙附和稱是,日後必督促她勤加練習。

    次日便囑咐張氏緊著兩位小娘子的女工,不許偷懶。張氏亦覺羞慚,忙答應了。此後卻是日漸嚴厲,喝盞茶的功夫都催促著,過得兩月,兩位小娘子的針線方稍許上的眼。

    卻不提這邊的女工。單提瑾娘的婚事上頭。

    徐夫人一夜思慮之後,當了老夫人的面,細細問了徐進之夫妻。不問上好,一問之下,徐夫人與與老夫人皆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原來哪裡是受騙,分明是知道人家商人身份,卻是定禮聘禮收全了。只等擇了吉日成親呢!

    老夫人氣得只捶胸,罵道:「三郎,你怎如此糊塗呢,就是在臨安只你一家,家中也有守惟守安前途要顧呢!」

    那兩夫妻諾諾,徐夫人卻只是一旁默默垂淚,若那一家子在臨安也就罷了,如今偏偏攜家帶口搬來此處,明裡是侍奉老娘,實地卻是闔家賴上來了。也就罷了,卻又做下此等齷齪事體來。徐夫人深感悲哀。

    老夫人思及大郎已去,如今守中守禮俱是有出息的,這長媳日日勞頓,只為盼著兒子出息,女兒善嫁。此事實是打人臉面哩。

    老夫人長歎一聲道:「你也莫傷心。你是長嫂,他們的錯處盡可罵來。」

    徐夫人搖搖頭:「娘,非是我心窄,實是不好受哩。今日即是娘在這裡,我也須道個一二來。」

    徐夫人試了試眼淚,面對那二人道:「你們受了人家多少禮?」

    于氏臉上便訕訕地,悄悄地往徐進之身後退。徐進之無法,笑道:「並無多少,退給他家就是了。」

    「到底多少?」徐夫人的這話卻越發嚴厲了。

    徐進之見長嫂生怒,遂推了于氏出來:「皆是于氏收拾,嫂嫂但問她。」

    于氏急甚,奈何嘴拙,不善分辨。眼見老夫人和徐夫人厲眼望來,只得道:「定禮十合,聘禮是些珠翠團冠,四時冠花,絹帛等。皆按時制。」

    徐夫人冷笑一聲:「如今何在?」

    于氏撇了一眼徐進之,卻不敢言。

    老夫人見這兩人如今敢做不敢當,心中氣極悲極,哭道:「如大郎尚在,我也不看你這孽障!大郎啊……」

    徐夫人聽了如何不是哀甚,奈何此事料理不好,說不定要吃官司,到時卻要拖累守禮兄弟,不得不強忍了悲痛,又問:

    「若是你二人能全了此事,便不需告知娘親與我了。我也就罷手,今後莫在此提及此事。」

    這二人如何能全了此事去,正愁著呢。

    徐進之厚了臉皮道:「當日兒想撈實缺,捐了些銀子出去,還在等信兒哩。」

    當日徐進之身上也是陰補了官位的,只無功名,便沒有派實缺。如今徐進之想買個實缺,想必是將聘禮挪用光了。老夫人巴掌一拍,就要發火。徐夫人,竟是要撂下不管的模樣,抬腳往外走。

    老夫人忙道:「于氏,還不拉住你大嫂!」

    于氏不用吩咐早就攙了徐夫人的胳膊,滿臉淚水:「嫂嫂,您不管,瑾娘就沒有活路了啊!」

    徐夫人甩開于氏的手,冷笑兩聲:「活路?活路自然是有的!你一家大小釵環首飾,那臨安時新衣裳,哪一樣不貴重?當掉也可退了人家聘禮。」

    徐進之聽了這話可急了:「嫂嫂,你可不能逼得咱臉面都不全了啊?」

    徐夫人反笑起來:「如此說來,賣女求錢可是見很有臉面的事兒?反正你家中還有幾個小娘子,小叔自可換了錢來。嫂嫂管不著。」

    「媳婦,如何說的如此不堪,好歹也是你的小叔子?他的臉面也是咱家的臉面,你個做嫂嫂的些許尊重些!」在小兒與長媳面前,老夫人終究還是袒護兒子。

    聽了此話,徐夫人再也忍不得,邊流眼淚邊道:「娘做事也公道些!當日從舊都南逃,家中財物盡托與小叔,誰知小叔只顧帶著那一家子就走了。我家大郎年方十四,玉娘尚在襁褓,一家老幼跌跌撞撞到這清平,當了首飾,方置得幾畝田地過日子。媳婦哪裡有些不尊重?」

    這番話說得老夫人啞口無言,心中直反悔適才話說重了。

    「如今小叔想必將家財揮霍一空,又做下這等不體面之事,如何要我尊重!先前我給家用,不過是看在娘和死去的阿爺面上,不過是看在早去的官人面上!如今娘道我不尊重,叫我情何以堪!」

    徐夫人愈發激動,徐進之夫婦很是狼狽,臉色郝然,不好言語。老夫人亦是無言,一時廳中只有徐夫人的聲音。

    「如今大郎不在家中,我便做了這個主。這些年來,陸續置辦了五百餘畝田地。如今便按良田旱田搭配,分與你200畝。娘仍然跟我們住,也不要你贍養。你自顧自個去吧。往後咱們只當親戚走動,不搭幫一夥過日子了。娘看可使得?若使不得,我也無法,只好寫信叫大郎出主意。」

    老夫人並徐進之夫妻目瞪口呆,未曾料到徐夫人說了這番話來?呆了半響,于氏方道:「嫂嫂,這卻如何使得?」想到自家郎君半個銅錢都要摳出來使掉的性子,又想到那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守惟馬上就要對親……

    于氏越發不安:「嫂嫂,你可不能不管咱?往日是咱不是,日後……」

    老夫人方才醒過神來,想起長媳歷經磨難,卻從不言苦,性子最是要強。若非長媳強撐,大郎這幾個孩兒也難出息。如今三郎荒唐,若教大郎這一支來還賬,實是有失道理。況三郎一家子人,穿戴體面,想來還有些積蓄,給個二百畝田地,也大可過得日子了。若要守禮回來,守禮性子直,恐更不好收場。

    左思右想,老夫人哀歎道:「媳婦,是娘糊塗,冤枉了你。三郎,如今你也是一家之長,該有些擔待。瑾娘之事慢慢再想辦法,你長嫂之言甚有道理。若是你大哥在,你依靠些無妨。如今你嫂嫂孤苦一人帶大幾個孩兒,已是可憐。卻是不能顧你了。你受了這兩百畝地,好生過日子去吧。」

    徐進之未必便不知羞恥,不知孝順父母,養家餬口,不知求個前程。止這人一向被養的嬌慣無能,一日你忽地要他有為卻是很難。當日兩夫妻顏面掃地離了徐府,回到家中也只歎得一回,便照樣找好友助雅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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