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文 / 屢敗屢戰
劉方平的高興勁兒一直保持到了宴會結束,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也很久沒有這麼露臉過了。今天的宴會他的風采完全蓋過了李成梁,這在劉方平一生當中實在是少有的事情,一慣自命淡迫的劉方平也不由有點飄飄然了。好在桑原算砂他們到底是日本人,聽不懂京劇,不然的話,劉方平說不定就要在宴會上放聲高歌了。
李成梁在旁邊一直冷眼旁觀,本來也不想打擾劉方平的興頭,可看他一直坐在車上還一直笑得合不攏嘴,提起桑原幾個人語氣之間十分親切,倒好像是跟三人一見如故,比自己這個老朋友還要親密一樣。
「你得意夠了吧?人家出於客氣恭維你幾句,你就不知道北在哪了吧?」李成梁諷刺道:「你跟他們說了這麼多,有沒有問他們,以後打算怎麼和我們合作?我代替我二哥來和他們合作,他們有什麼意見沒有,如果有的話,這些意見會是什麼。我二哥有沒有留下什麼沒有解決的問題,需要我們和他們協商的?這些都是很關鍵的問題,你一句都沒問,只是說一些無聊的話,你還挺得意,你得意什麼?」
劉方平這次沒被他唬住,馬上就說:「你別嚇唬我!我雖然不太聰明,可也不至於笨到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地步。你說的這些問題很重要,但我想對這些你早就心中有數了。就算你二哥什麼都沒有告訴你,當你決定接下這件事的時候,你也一定會有所安排了。
兩個大集團合作,應該不太可能因為談判的對象變了,就產生大的變化。你二哥談的時候應該差不多把一切的條款都談好了,只差簽字落實了,也就因為這樣所以你接手才會惹火他。桑原算砂之所以會安排這次宴會,我想目的不過是想看看你是什麼一個人,至於合作的細節問題,將來在正式場合他們自然會一條一條和你去談。說得再明白一點,無論怎麼樣,你說的那些問題都用不著我去操心,因為我對這些事情根本一無所知,你也從來沒打算讓我知道,那我這麼做又有什麼關係呢?」
「行啊,你今天真是才思敏捷啊。」李成梁不由地讚歎道:「連平時百試百靈的絕招都對付不了你了。好吧,你說得對,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應該讓你考慮的,也絕對不能讓你考慮。」
「就這些?沒有別的要說的了?」
「…好吧,雖然這句話我很不想說,但人一生之中總要做幾件與自己的原則不相符的事。方平,你今天做的很不錯,不像以前那樣到了宴會上只記得吃,一句話也不說。如果你每次都能像今天這樣侃侃而談的話,我以後會多帶你參加幾次宴會的。」
「那還是敬謝不敏了。我不敢奢望我們國內的老總每一個都像桑原算砂這麼有修養,明明對我的話不感興趣,卻還是一直認真在聽。我更不敢指望自己每次都像今天這樣,舉止有度而不是滿口偏激之語。」
「我不能不說,方平,自知之明實在是你最大的一個優點。」李成梁把劉方平送到住處,看著他下車的時候忽然又問了一句:「方平,你總算是讀過一些唐詩,裡面有沒有恰巧能描寫你的呢?」
劉方平站在車邊想了想,說:「楚腰腸斷掌中輕,你看怎麼樣?」
「落拓江湖載酒行嗎?很不錯的詩,不過你不喝酒,不太合適。我倒是還有更合適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這兩句不錯吧?」李成梁哈哈大笑,倒車離開了。
「你真是一點都不環保,車子這麼大的尾氣也不管管。」劉方平被李成梁汽車排出的廢氣嗆得真咳嗽。等他呼吸穩定下來之後,李成梁的車早就連影子都瞧不見了。「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嗎?你又在玩那種名褒暗貶的把戲了,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這套把戲騙不了我的嗎?」
「…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賦料楊雄敵,詩看子建親。李邕求識面,王翰願為鄰。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隨處潛悲辛。成梁啊成梁,你想說我現在是『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可以明說嘛,非說得那麼含蓄幹什麼?」劉方平躺在他第一次見到蘇曼青的那塊草地上兩眼望天,嘴裡喃喃自語道。
無論別人怎麼說,這些天來劉方平一直沒有放棄到這裡來等蘇曼青,他不相信蘇曼青就這樣從自己生活裡消失了。這是他真傾心的女人,老天爺不會這麼喜歡拿他耍著玩吧?劉方平告訴自己,好事多磨,自己和蘇曼青之間的障礙越多,越說明兩個人之間有緣份。雖然他長這麼大,遇見好事的機率是百中無一,但這麼想想總是能讓他好受不少。
因為每天都到這公園來,每次都見不到蘇曼青的人影,劉方平漸漸把這件事從等人變成了自抒胸臆了。當他躺在樹陰的草地上,透過已經開始變得光禿禿的樹枝仰望天空的時候,以前發生的一些事情總是會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劉方平的自我保護功能會自動把一些可能會導致他大腦短路的事情刪除掉,留下的則是一些很有些隱藏意味的事情。比如昨天李成梁的話。
「我現在這個樣子勉強倒也可以算是『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了。成梁真要這麼說,我也不能反駁什麼。不過想一想,這可是詩聖杜甫自況的詩,你這麼說我,不是把我比作杜甫了嗎?這好像是誇我吧?再者說了,這首詩前面還有兩句『紈褲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呢,我要是儒冠,你不就是紈褲嗎?那你就是自己罵自己了。」想到李成梁是自己在罵自己,劉方平頓時高興起來,躺在地上發出了幾聲阿q式的典型笑聲。
「誰自己罵自己讓你這麼高興啊,是你的仇人嗎?」
劉方平聽見這個聲音,一個激凌從地上爬了起來,高興地叫道:「你總算來了,我等你等了一個多月…」話還沒說完,他的高興勁兒就沒了,就變得尷尬起來。說話的人並不是蘇曼青,而是沈玉。也真奇怪了,沈玉的聲音和蘇曼青聽起來像極了,不然就算劉方平再怎麼想蘇曼青也不會犯這個錯誤。
「原來,原來是蘇小姐,我…你也來這裡晨練啊?」劉方平一見沈玉舌頭就不好使,他明知道沈玉的家離這個公園很遠,但也只能這麼問。
沈玉的打扮一點都不像是來晨練的,她穿著一件裙裝,裙子下面則露出一雙充滿誘惑的黑色絲襪包裹著的美腿。劉方平看見那對絲襪的第一眼就覺得有點眼熟,隨後就想了起來,好像自己撕破的就同樣的黑色絲襪,難道她又補好了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劉方平知道這一點,同時他對沈玉特意穿和那天一樣的絲襪來見自己感到深深的不安。
「你不要誤會,我的絲襪樣式不多,不是特意穿來的。」沈玉發現劉方平在注意自己的絲襪,馬上進行了解釋,「不過看來你還記得那天的事,我很高興。」
劉方平頭上又開始出汗了,他不敢去看沈玉,把頭扭向一邊說:「那天的事我沒有記得很清楚,我只記得這雙絲襪。」話說出口,他隨即明白了過來,這不是越描越黑嗎?
沈玉的臉上顯出一道艷紅,低聲道:「我認為當時有很多東西要比絲襪好得多,不過沒關係,如果你真喜歡絲襪的話,我還有很多。」
劉方平面紅耳赤,覺得自己和沈玉的談話越來越邪惡了,再這樣談下去只怕後面的話就會變得不堪入耳了。他再也抑制不住逃跑的衝動,匆匆向沈玉說了一句:「對不起,沈小姐,我應該去上班了,先走了。」說完拔腿就跑。
沈玉曾經說過劉方平跑不過她,事實上也是如此。劉方平最快的速度一百米也得跑50秒,沈玉要是想追,幾步就能追到,不過她並沒有去追。因為沈玉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劉方平要說些什麼。自己和劉方平絕不可能在一起,這件事沈玉比誰都清楚,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劉方平生活在一起。自己比劉方平大了這麼多,而且還有那樣的過去,就算劉方平不在意,別的人也會有閒言閒語,更何況還有一個王海蓉在那裡。一個男人只要神經不出問題,在沈玉和王海蓉之間都應該選王海蓉的,沈玉要是男人,她也會選王海蓉。
先不說王海蓉到底比自己少了幾歲,光看她的家世背景,就能對劉方平的將來有很大的幫助。自己能給劉方平些什麼?除了擦不淨的污點之外,什麼都沒有。自己也不想要別的,能時不時像今天這樣來見見他,知道他沒有忘記自己就好了。沈玉看著劉方平的背景默然無語。
今天李成梁和顧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繁忙,李成棟的確把所有文件都交給了他們,而且比李成梁想像中的還要多。不過有一條,李成棟是把文件一下子全送來的,不要說分類,有些文件根本連裝訂都沒有。劉方平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的時候,發現這些文件中明明有裝訂過的痕跡,可現在卻是一疊雜亂的紙張。
他把這份文件重新裝訂了一下,交給顧芳,對李成梁說:「你二哥真夠無聊的,把文件好好的交給我們又能怎麼樣?把裝訂好的文件重新又拆開,他還真有時間!」
李成梁現在坐在電腦前面正忙得不可開交,有很大一部分資料存在電腦裡,李成棟只告訴他文件的目錄,連備份都沒拷給他。李成梁現在得要拷貝一份留給自己,特別是其中還有一部分公司人事的資料,這對李成梁以後的發展更為重要。
聽劉方平說話,李成梁忙裡偷閒答話說:「要是你把一切事情都準備好了,忽然有個人站出來說你躲一邊去吧,後面的事情交給我了,你會比我二哥更無聊。話說回來了,看了這些東西,我才知道,我二哥的本事真不小,什麼關節都打通,只等落實了。也難怪他會生這麼大的氣。」
顧芳把文件分門別類整理好了,回頭道:「如果李二公子只是玩這點小手段的話,我們倒是不怕,大不了我和方平辛苦一點,總能把這些整理好。我就怕他還有什麼別的手段,一定不讓我們把這件事辦好。」
李成梁停止了在電腦上的動作,凝神想了想,說:「怕也沒用,我二哥絕不會就這麼算了的。前期的事情全是由他負責,他想動些手腳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我們能做的只有小心行事,見招拆招了。方平,顧芳,這些天我們都要小心一些,隨時和千葉集團保持聯絡,以免中了別人的陷阱。」李成梁和顧芳都點頭稱是。
不管你怕不怕,也不管你怎麼小心,該來的事情總是會來的。榮華國際的一些超市建立的比較早,以現在的標準來看,無論是規模還是設備都已經不太適合現在的要求。要和千葉集團合作,有幾間超市必須要進行改建和擴建,這件事本來是李成棟負責的,他早就和s市的國土局及其它有關部門協商好了,只要動工實施就行了。可現在李成梁接手之後,什麼事情都冒出來了。
首先來通知不能動工的就是國土局,他們說榮華國際的計劃觸犯什麼什麼規定,需要暫緩施工。誰都明白這不過是個托詞,後面一定是李成棟在使絆。這件事還真有點麻煩,因為後面是李成棟,送禮是肯定不行的了,只能看誰的後台硬了。這個時候就顯出李成梁幫厲之鈺的先見之明了,要是沒有這位副市長,光這一招就能讓李成梁吃不消了。現在當然不算一回事了。
厲之鈺聽李成梁把事情說完之後,沉思了片刻,說:「這件事要說也簡單,不過就是你二哥在背後唆使,這麼做對他們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我跟國土局的老王說一聲,你再給他點好處就沒問題了。不過,我就怕這件事不止國土局這點事,你二哥恐怕還有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