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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借人 文 / 田言密語

    清風院出乎意料的平靜。

    前世子爺不聲不響往房裡納了一人,有萬般寵妻在前,又有堅決不肯納妾在後,任誰都瞧得出如今他是被迫的。可正是自來睚眥必報的那麼一個人吃這麼大一個悶虧,竟然就此忍下來了,會不會秋後算帳不知道,但眼下絕對看不出一星半點的怒焰,不由得有人暗自猜,莫非那柳小姐當真是天生尤物只一夕便勾了公子爺的魂?

    且不管侯府一眾人私下如何猜測,端雲的心情實是極其好的,奈何「納美」之箇中詳情暫且不足為外人道也,他也只得極力按捺著內心的喜色不動聲色著。

    明裡暗裡盯著清風院的耳目極多,且瞧著吧。

    端雲唇角勾出一抹笑,指尖捏著的白玉棋子「叮」一下按落在棋盤上,「你輸了。」

    「我咋又輸了哩?」對面坐著的雲錦抬手一拍腦門,彷彿極懊惱地低噥一句,隨即訕笑兩聲,捏著下巴偷偷往端雲那邊打量幾眼,忽而湊過來聳眉低語,「小叔,你真的沒事?」

    端雲瞧著侄子眼中忽閃的那抹賊亮,便知這小子心裡都在琢磨些啥,立時一眼瞪過去,「能有什麼事!」

    「當然是生氣啊!好端端地被人佔了便宜去,能不氣?能不惱?我都替你氣不過!不過小叔你且消消氣,莫氣壞了自個兒,也連帶著我小嬸不痛快!小叔我告訴你,且等過了這幾日。看我不剁了她!」雲錦肖似其小叔的眼眸微微瞇起,俊臉上現出一股子冷煞,這麼一來,倒與端雲的氣韻有了七八分相似。

    「剁了誰?」端雲斜睨過去。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爬了小叔床的臭不要臉的!哼。這死不要臉的,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什麼德性,居然妄想得到小叔的——」雲錦硬是把「龍種」倆字嚥下去,這玩意可不能隨便亂用,可小叔的「種」也是極其之高貴不可得的,雲錦撇了撇嘴,一時找不著合適的詞形容自家小叔高貴的「種」,便奮氣一拳搗在棋盤旁,怒發,「小叔的兒子是誰都可以生的?!憑她?也配?!我呸!!」

    雲錦揮舞著胳膊說得義憤填膺慷慨凜然。一時倒忘了去察言觀色。忽而一眼飄過去。卻見小叔正似笑非笑睇著自個兒,剎那間滿肚子的激昂如同被針戳了的氣泡一下子洩了氣了,不禁慢慢地垂了頭。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不防頭上便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便「哎喲」一聲,抬手在腦袋上揉了揉,嘟嘴嘀咕道:「本來就是嘛……」想到英明神武的小叔這次受此一辱不可謂不憋屈,雲錦心裡就跟火燒水浸似的難受得很,此仇怎能不報?

    端雲瞧著雲錦受氣小媳婦一般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心下卻也有些感動,遂探手又給了雲錦一下。笑罵:「你小子就是欠揍!小叔我在你心裡便是那般沒用能任人糟賤的?」

    「咋地?」雲錦一呆,猛地抬起頭來,「小叔你這話是啥意思?」

    看在他這也算是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端雲沒計較侄子太笨或是竟敢對自己沒信心,而是挑眉淡定道:「能算計到你小叔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此言一出,卻聽他侄子馬上很順溜地「嗤」笑一聲道:「小叔你快算了吧,上回你被人擄上焰宮打量我不知道哩?俗話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小叔你算了不起的了,可也抵不住——」雲錦一路說,他小叔的臉色一路往下沉,差不多沉到鐵青正該發作時,雲錦忽然舌尖一彈,冷不丁抬手指著他小叔愕然道,「呃,小叔,該不會……啊……我知道了!」說著陡地睜大雙眼,末了又慢慢瞇起,再緩緩傾身,湊向端雲小心翼翼地問:「小叔,你,真沒被人欺負了去啊?」

    「……」某小叔的臉徹底黑了。

    雲錦被痛捶了一頓,又領了些吩咐,然後才屁顛顛地離開了清風院。

    端雲無事可做,便慢慢踱回內室。見床上蘭兮仍舊熟睡著,如雲青絲襯著如畫般的睡顏,他不覺放緩了呼吸,癡癡看著,良久,忽然想到什麼,心中一凜慌忙幾步上前俯身過去,伸手便要將床上的人攬起,卻又堪堪止住,只見他搭在錦被上的指尖止不住地輕顫著,口中張惶出聲:「小兮,小兮?」連喚了兩聲,果然沒有將人喚醒!端雲便再顧不上其它,猝然用力白著一張臉將人撈起使勁按入懷中,嘶聲低吼:「小兮!小兮你醒醒!小兮你醒醒,你別嚇我,你醒醒,醒醒……」說著似不敢相信一般,又猛地將懷裡的人推開去看她的臉,隨即便是一陣狂喜,接著雙臂一收再次將人摟住……懷中滿了,心裡也實了,這才緩緩透出一口長氣。

    「端雲?」蘭兮睡得正香卻被折騰醒,此刻窩在那熟悉的懷抱中尚有些迷糊。

    「我吵醒你了?」端雲緊緊抱著人不鬆手,又湊上去沿著粉頰落下細碎的輕吻,邊吻著邊喃喃而語,「你睡好了麼,別再睡了好不好,我一個人好悶,你起來陪陪我,嗯?」

    「……好。」

    端雲的不安來自於何處,他心裡在害怕些什麼,蘭兮豈會不知。可是,任憑她如何保證,她體內的風華絕代已經被控制住了,端雲內心深處卻始終緊繃著一根弦,無法放鬆,稍有個風吹草動,他即驚惶如傷弓之鳥。蘭兮心焦,愧疚,卻也無可奈何,除非哪天她能真正解了毒,那時端雲才能真的放下心來。

    待蘭兮梳洗畢,又由夫君陪著用了些膳食,便與其說說笑笑地往園子裡曬太陽去了。不多時,青竹拿著封信過來。

    「是燕珠寫來的。」蘭兮接過信看了眼低聲道,隨即拆信閱讀,須臾,扭頭看著端雲詫異道,「她說千機門出了些亂子,她不能動用賀蘭氏的人,想借我這裡的墨衣衛一用,待平亂之後再還我。」

    「不行。」端雲沒聽完便皺起眉頭斷然否決,「如今正是緊要之時,你身邊離不得人,這些墨衣衛必須留在此處守著你。」

    一百墨衣衛這麼護著一個人,陣仗未免有些大了!且又是在這深宅內院,侯府本身已是守衛森嚴,蘭兮自己亦並非手無寸鐵之弱女子,身邊更有端雲這個一等一的高手,威名赫赫的墨衣衛在此,便宛似閒置之殺雞牛刀,著實屈才了些。

    蘭兮想了想,便與端雲言道:「我並無江湖仇家,便是有想害我之人,多半也不會用暗殺這一招,你說呢?」眼下茹氏或視她如仇敵,卻斷不會以殺伐相向,因為相較於結果而言,茹氏顯然更看中將「仇敵」趕盡殺絕的這一過程,這一點蘭兮與端雲心知肚明。然,見不得蘭兮好的人可不止茹氏一人,遠的不說,眼下秋氏也來了昆城,誰知道她有沒有秋水莊的什麼暗樁捏在手上,萬一發起瘋攀咬起人來呢,不可不防!

    彷彿猜到端雲心中所想,蘭兮又道:「不管是秋水莊還是將軍府,明面上定然不會如何,暗地裡即便有什麼,又能有多大能耐?」蘭兮輕笑,「便是不用墨衣衛出手,青石他們一層層守著也足夠了。」秋水莊有秋夜,如今已過去一兩年,想必他已將秋水莊盡握於手,便是當年秋老夫人真給秋氏留了些什麼勢力,以秋夜的能力不可能毫無知覺,他若有所察覺,必不會袖手。至於將軍府,蘭兮更加篤定,那裡不會被秋氏借到任何力量來對她。

    只是話雖如此,端雲仍然猶豫著不鬆口。

    蘭兮無法,只得同他商量:「你看要不這樣,我請墨一出來問問,這一百墨衣衛有多大能耐他最清楚不過了,同樣,這一百墨衣衛如何能用得更好他也是最懂的人,不如聽聽他有什麼建議。」端雲總算點了頭。便喚了墨一出來,他方才一直隱在暗處,前因後果倒也不用另述。墨一沉呤片刻,又看了蘭兮一眼,沉聲道:「墨一領二十人守著姑娘即可,其餘兄弟可去助十三小姐。」

    就這樣,墨衣衛外派出去了一多半。西院很快便收到了消息,茹氏只是曬了曬,絲毫未以為意的樣子,卻是吩咐人好生守著柳艷如,柳艷如如今已另拾了處清靜的院落住著,等著好生養胎呢。

    倒是司長憂聽了此事,輕語一句:「這事兒未免有些巧了。」

    楚明辰便道:「巧與不巧又如何?依我說,送走了肥貓耗子才好出洞,咱才好捉耗子,這走得好!不過,那府裡的家貓也很不少,怕是撕了那耗子的能耐都有,噯,這耗子可得膽兒肥些才是,可別盡在洞裡耗著不出來,等得人心焦。」

    不管道理如何,把握多大,卻是應著一句話,關心,則亂。

    送走八十墨衣衛,端雲在清風院對青石等人狠狠耳提面命了一番,方才牽著娘子的小手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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