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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議定 文 / 田言密語

    茹氏果然替雲戰把起脈來。

    「如何?」雲戰時機剛剛好地飄過一記冷眼,成功地令準備發問的雲錦閉緊了嘴,然後一邊不動聲色地詢問一句,一邊在心裡暗道,總算這次沒有讓那小子把話給搶著說了。

    一屋子的人都等著茹氏回答,雖說心思各異,但均有好奇之意。

    其中最大的看點在於,茹氏會選哪一個呢?是選擇給老侯爺添個孫子呢,還是給老侯爺添個曾孫?

    蘭兮更是眼不眨地看著茹氏。

    雲戰身上的慢性毒是茹氏經手的麼?可是茹氏也不知是太能作戲,還是真的無辜,單從她的神態動作完全看不出半分端倪,她臉上有驚訝,卻是恰到好處。

    「咦?侯爺身上確實有些不妥。」茹氏如是說,

    「什麼?叔爺也不妥?哪裡不妥了?」對於茹氏話中之意,在場的,除了雲錦,各人心中多少有數,因此,被激得跳起來的自然非雲錦莫屬。

    自然是不妥的,原本中了慢性毒大限將至,如今此毒得解,但是因此毒所致並為其所掩的某種身體缺陷或者說疾病或者說毒症便顯露了出來,那便是——不育。

    端看茹氏怎麼說罷。

    如實說,或是含糊過。

    「侯爺當真也——」許氏的眼睛忽然亮得驚人,擱在身前的手緊攥著衣襟輕顫不已,這一瞬間,在她心裡,想到了很多。

    茹氏點頭,「侯爺當真是……你們父子二人如今倒是同病相憐了。只是,侯爺身邊從未少過大夫,怎麼沒人察覺呢,生生耽誤到現在。」

    「這麼說。我真是病了許久了?」雲戰眉間有勃發的冷意,不知是對何人,語氣不算好。

    「少則三五年,多則十數年。」準備地說是十九年,從你有了兒子那一刻起。

    茹氏心中冷笑,雖意外雲戰身上的催命符竟已解了,不過轉念間即歸於瞭然,蘭兮!既解了雲戰之毒,暴露出其不育之實,又在今日現於她面前。這是要試探?茹氏反而高興,事到如今,一一捅破比沉寂著好。她籌劃安排了這齣戲,原也沒打算悶聲不響地帶到棺材裡去。如此,甚好!

    端雲緊盯著茹氏,有些不耐地問:「治得還是治不得?」

    茹氏輕忽一笑,一指蘭兮。「這話你問沒問過她?」

    「沒有。」他沒問,她自己說的。

    當所有人都以為茹氏會將問題推到蘭兮身上的時候,出乎意料的,茹氏沒有去問蘭兮她「能不能治得了」,而是直接而乾脆地道:「治得,能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那就好了。你老辛苦受累,趕緊替叔爺把身體調理好,爭取早日再給我添個小小叔。那麼一來太爺爺的血脈指定斷不了了,你也得償所願了不是。」雲錦喜上眉梢,喜不見得是真喜,給人添堵倒是真真的。

    茹氏咬定要延續血脈,圖謀的無非是替端雲的孩子安排一個娘!可是。這會兒她又親口證實雲戰是有疾,且可醫。將來更可得子,便不是非端雲不可了,豈非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端雲看向雲戰,一笑,「爹就辛苦你了,傳宗接代的事就靠爹了,爹能者多勞吧!」

    雲戰便看著端雲吹鬍子瞪眼,不過,神情甚愉悅就是了。

    端雲牽起娘子的手欲離,聽到叫喚不由止住步子看過去,便聽茹氏道:「侯爺這是陳年舊疾,便是有六七分拿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治得好。世子這邊卻刻不容緩,相差半月以上,即瞞不過人了,所以,得快……機會稍縱即逝。」

    「你的意思是——」端雲眸色幽暗,語氣冰涼。

    茹氏絲毫不以為忤,臉上更是露出笑容,視線從端雲身上轉向雲戰,且掠過許氏,「侯爺的舊疾要治,世子的新症也要『醫』,兩手齊抓總不會有錯,孫子曾孫再多也不會嫌多,侯爺你說是吧?」

    竟是這樣!

    侯爺要治,世子也難逃!

    不知為何,蘭兮竟想笑,茹氏的反應,既讓她有些意外,又覺得十分正常。

    茹氏的目標本就是端雲,她能放過他那才是怪了,哪怕是把侯爺推出來,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茹氏應對起來真是一點障礙也無。

    「既然不是全無希望,何必提著整個雲氏的腦袋冒抗旨的風險?姨奶奶這麼做是真心為雲家著想呢,還是巴不得雲家完蛋哪?」端雲冷道,「我不管你打的哪樣算盤,爺是不會任你擺佈的,我妻、我子,與爾何干?」

    端雲話說得極不客氣,一聲「姨奶奶」更是述說著尊卑貴賤。

    茹氏低頭喝茶,動作舒緩,意態從容。不惱,不急。

    自有人會急。

    在她亮出那半塊家主令之時,此事的主動權便牢牢握在了她的手裡。雲戰是個聰明人,更是個合格的一家之主,他會懂得何為大局何為重。或許他不甘願被人鉗制,或許他對那個救了他性命的兒媳婦大有幾分憐惜,或許事關子嗣尚不足以令他舍下臉面舍下情義,但事關雲家軍另一半隱蔽的力量,事關雲家興敗存亡,他唯有妥協。多麼可惜,當了正妻又如何,最終比妾還不如。

    「端雲!」雲戰聲音不大,卻嚇退了雲錦到了嘴邊的話,也令端雲狂傲稍斂。

    茹氏放下茶杯,聽雲戰道:「就依茹老夫人所言。只是,此事干係重大,要如何做還請明示,不然,這小子不依,我也不能放心。」

    這便是說,把端雲交到茹氏手上了。

    端雲低著頭,額上青筋直跳,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下來。

    且先聽聽他賣過去之後有什麼好「果子」吃!

    茹氏心下滿意,神色間倒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笑意,「我回頭就去寫方子配藥,從明兒開始,世子只要連服三日,一日三次,第三日晚間與人同房即可。」

    雲戰彷彿愣了愣,遂道:「依你之見,這人選當如何定?」

    自然是用她指定的人了。雲錦撇撇嘴,這句話在心裡擺著,沒說出口。

    「十八歲左右,無病無患即可。」茹氏簡短建議。

    「真只有一次機會?」到這時,許氏也顧不得了,不管選誰,都是只許成功不誰失敗,所以這人選相當重要。

    許氏能這麼想,其他幾個自然也能想到。

    蘭兮明知道茹氏肯定不是她表現的這麼淡然,她可以打賭,茹氏打的主意一定包括了準備那個「人選」。蘭兮並不急,茹氏既能做到現在這一步,自然會走出下面一步,她等著便成。只是,蘭兮聽著人在她面前無所顧忌地替自己的夫君安排生兒育女之事,雖說相信端雲,但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茹氏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欺上門,必有她的倚仗,若自己這一方小瞧於她,屆時會不會吃虧還真說不準。所以,蘭兮一下子沒忍住,「好歹我是端雲明媒正娶的妻子,公公婆婆也是喝過媳婦茶認了的,如今幾位商量要著替我夫君納小,說得真熱鬧,卻是要置我於何地?」

    茹氏悠然。準確地說,蘭兮終於要爆發的樣子,令茹氏由衷地感覺到愉悅。

    令她從幸福的雲端跌落到絕望的泥沼,正是茹氏想要的。

    這才不過是一個開始。

    雲戰不悅地轉過來,只看了蘭兮一眼,卻對端雲說話:「要麼離開,要麼閉嘴,別再讓我聽到一個字。」

    「小嬸……」雲錦悄拉衣角,對蘭兮使眼色。

    蘭兮話一說出口,立刻省過來,知道說也白說,這會兒沒人會理她,拉筋扯皮什麼的在剛進這個屋子之初已經走過一遍了,再重複一遍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因為能主導這件事的那幾個人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到了「解決之道」上。

    算了,她剛才開口也不過是一時義憤,及委屈。再者,她隱隱覺得這會兒她若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也太不合情理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呢。不過,既然侯爺發了話,她便順勢下坡,「行,既然爹娘著急商量大事,我也就先聽著。」然後看茹氏一眼,你等著。

    茹氏徐作開口:「確實只有一次機會。這三日的藥,其實是極為霸道的,可一不可再,經此一回,便再難奏效。」

    雲戰沉默了半晌,道了決定:「一事不煩二主,這人選之事,可否勞煩茹老夫人一併代為安排了?」

    果然還是到這一步了。

    茹氏神情坦然,也不假意推脫,大大方方地答應了。

    「也好。時間雖緊了點,好在侯府裡丫頭不少,模樣什麼的也周正,身家也清白,身子骨也差不到哪裡去,正好徐老也在,依我的主意,我先挑幾個合適的出來,你們過了眼,再請徐老把過脈,也有兩日的時間,若要找相士測算八字也可,最後一日是要服藥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蘭兮心中一驚。

    茹氏竟毫不避諱,道出給男女雙方都用藥之事。

    蘭兮想起焰宮的那味「花開」,只不知茹氏這一回要用的藥是哪一味?只一點,她或者是真想給端雲留個後,可要說會替端雲解絕嗣丹那就是個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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