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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如此 文 / 田言密語

    蘭兮心中一動,猛地抬眸緊盯著端雲,目中光華灼然。

    「你說什麼?」

    端雲被她嚇了一跳,撓著頭的手呼一下落下去,口中下意識地答道:「我說,恢復真身……噢,我本就是蘿蔔……以前被錯當了白菜……」

    原就是蘿蔔!

    對!

    蘭兮腦中忽然被劈出一路清明。

    「把手給我。」她道。

    端雲馬上配合地伸出手,受蘭兮的感染,他也是眼眸閃亮,曜不可擋。

    青蔥指搭上白玉腕,幾縷沉浮。

    蘭兮展顏笑了,「夫君果然便是顆大蘿蔔。」

    蘭兮臉上帶著少有的調皮慧黠。

    端雲看得心裡一熱,笑容不管不顧地就爬滿了俊臉,他還嫌看著不夠傻氣似的,嘿嘿笑了兩聲,咧嘴道:「娘子說的是,我這顆大蘿蔔,正好配娘子這棵小白菜。」

    如今的,才是端雲真正的脈象,之前,應是有什麼縛住或覆住了他的脈,令其呈現出一種假象。

    她曾不止一次地憑過端雲的脈,卻未察覺有絲毫異樣。

    真正沒想到在端雲的脈中潛伏著這般奇異的因子,她猜,是因為某種毒,或者說藥,造就或者說掩蓋而後形成了那種假象。

    真是太神奇了。

    「這幾天你哪裡也不許去,每半個時辰我要看你的脈。」蘭兮忽然道,語氣霸道之中帶著嬌謔,既有氣勢,又可愛。

    這樣的蘭兮,又讓端雲眼前一亮,他忙沒口子地應承:「好,好,我哪裡也不去。就在家裡陪著你,讓你睜眼就能看到我,開口就能吩咐我,伸手就能牽到我,好不好?」

    蘭兮忽如其來的輕鬆和自信令端雲心底裡的憂慮一掃而空,他與她愈發地心意相通,他能因她的一個表情而憂懼非常,自然也能因她的另一個表情而安心莫名。

    氣氛正好,外面便傳來青蓮的聲音。

    「世子爺,少夫人。夫人和茹老夫人來了。已經進了院門。」

    端雲聽到茹氏二字,眉頭一皺便沉了臉。

    「她來做什麼?」

    「你快看看,我頸上。看得到不,那些東西?」蘭兮卻是想到另一處,馬上站起攏了攏衣領,又探過頭令端雲驗看。

    茹氏這個人,端雲不喜。蘭兮更是不信,與身體相關的事,蘭兮毫不猶豫的便要瞞著她。

    端雲被蘭兮扯過來,便朝她頸間看了眼,搖了搖頭,忽然又湊近細看一眼。輕笑著道:「便是露了一分半毫出來,她也只以為是……娘子你懂的?」

    「……」蘭兮便露出又羞又窘堪比桃花更艷麗三分嬌柔四分的模樣兒。

    端雲瞧著,樂得哈哈大笑。

    許氏與茹氏進了門。便聽到一串欣悅之至的笑聲。

    什麼事如此開懷?

    一瞬間,進來的二人便都想到同一處去了。

    許氏臉色便陰了陰,有惱,亦有一絲窘。

    茹氏臉色冷了冷,有譏意。亦有一絲戾氣。

    「還不快去請世子爺和少夫人出來!」許氏冷聲道。

    青梅輕輕應了聲,看起來迅速無比其實速度並不快地向隔間走去。透過細珠簾子,她可看到裡間內室門口,青蓮侍立的身影。

    青蓮自然是已經請過了的。

    青梅不敢怠慢,一刻不停地走到青蓮身後,正待同她說話,這時門卻從裡面打開了,青梅忙微微退開一步,讓出了道。

    神清氣爽的世子爺摟著少夫人走出來。

    「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才起?」許氏當頭便問,問完忽又覺出這話問的不妥,為何起晚了是明擺著,便清咳了聲,不動聲色轉了話題,「可是有哪裡不爽利?昨兒才吃了那御賜的藥!」最末四個字許氏說得咬牙切齒,看著端雲的目光也是陡然一嗔。

    端雲先將蘭兮送到椅子邊坐下,自己也坐到她身邊,一邊不緊不慢地道:「母親看我這樣子像是有哪裡不舒服的嗎?我好著哩。」

    許氏本是隨口一問,哪知卻被端雲勾出怒氣,「你好?吃了絕嗣丹也叫好?」

    「不痛不癢,能吃能睡,這還不好?」端雲不以為意地道。

    許氏的三分不滿頓時變成了七分怒氣,她不理端雲,轉而瞅著蘭兮道:「你不是醫術好麼,替端雲診過沒有?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絕了嗣」三個字在口中轉了一圈最終被許氏壓在舌下,她不能這樣咒自己的兒子。

    端雲皺眉,本待說話,往身旁看了眼,終是忍住。

    「診過。」蘭兮攔下端雲,老老實實地答,「他吃的那丸藥,確實有絕嗣之功效。」

    只說那藥有絕嗣的功效,卻不言端雲真正服藥而絕了嗣。

    想來她亦如自己一般不忍心將那般惡疾同端雲扯在一處,即便只是在言語之上,即便只是掩耳盜鈴一般,可這也是維護之意,維護之心,許氏的臉色於是緩了緩,看著蘭兮微點了下頭。

    「這麼說那藥是真的了。」茹氏詫然又沉重地開了口。

    許氏將將才緩下來的臉色便又冷了,再問蘭兮:「你能解嗎?」

    蘭兮正待說話,這次卻是她被端雲攔下,只聽他插話道:「不用小兮來解。雲錦帶了皇上的話,那絕嗣丹是有解藥的,若是將來……無事,他更將那解藥賜給我。」

    「真的?真有解藥?皇上真那麼說?」許氏差點坐不住,這是她自出事以來聽到的最動聽的一句了,對她而言可謂是天大的好消息,絕嗣之事既有解,亦不必違逆聖意。

    「嗯。」端雲道,「皇上還說了,我一准絕不了後。」

    許氏聽了終於喜形於色,連聲說好。

    茹氏卻是深深地看了端雲一眼,笑道:「聽聞絕嗣之類的藥物多有傷身,你身子金貴可疏忽不得,在服食解藥以前,也得對症吃些藥調理將養著,將來才不會留下病根。」

    茹氏前來,本是要確認端雲是否真的絕了嗣,若是真的,是否有解決之途?眼下這兩個問題通過端雲之口都得到了解答,可茹氏是誰,不是通過她的手眼親自確認的,任何人任何事均不能為她所信。

    所以,她必須要親手憑到端雲的脈,而許氏,便是那唯一一個能幫她達成所願的人。

    果然,許氏聽了茹氏所言,立刻被打動,深以為然地道:「正是如此。老夫人和我過來,也是要替你看看脈的,多小心些沒有壞處。」

    端雲坐著未動。

    「端雲?」許氏叫了聲。

    端雲便道:「不必了。」說完低頭喝茶,一副此事已定議,不必多言的樣子。

    若是往常,端雲這副模樣,許氏會隨他去。

    可今日,大概應了那句話,今時不同往日,許氏看到端雲擺出冷臉,竟仍然堅持。

    「端雲,是不是娶了媳婦,我這個當娘的話你就不聽了?」許氏冷著臉道。

    這話是衝著端雲去的,可話中的鋒刃對準的卻是蘭兮。

    端雲一聽怒了,不客氣地道:「娘忘了,娘的話您兒子以前也是想聽就聽,不想聽就不聽,這與娶了媳婦有何干係?娘做不得我的主,小兮同樣做不得我的主。」

    「你這個不孝子!你怎麼同你娘說話的?」許氏喝道。

    端云「哼」了聲,再次扭過頭去,擺明了我行我素的態度,許氏氣結,發狠的話還沒摞出來,卻見端雲刷一下回過頭來,看了眼許氏,又看了看茹氏,「我要看脈,多的是名醫,為何偏要偏勞茹老夫人?若是旁的病症倒也罷了,獨無嗣這一條,娘不該勞煩茹老夫人的。」

    端雲這番話,往好裡想,是說茹氏一生大憾便是無嗣,如今卻要請她來替人看有關子嗣的病症,豈不是讓禿子去給人治謝頂症,當面戳人心窩子麼。

    往壞裡想,是說茹氏自己一生無嗣,讓她來替人看關乎子嗣之症,亦如禿子去給人治謝頂症,缺乏說服力教人無法信服。

    端雲真正的意思為何,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聽的人聽出的意思為何。

    許氏聽了,忙去看茹氏,有些慌張,歉意明顯,顯然她覺得茹氏此番前來,被戳心窩子了。

    茹氏卻是微微一笑,一點不在意的樣子,她道:「無妨,我哪裡這般脆弱了?」這話是對許氏說的,繼而又對端雲道,「俗話說,久病成良醫。」

    茹氏看上去再怎麼曠達睿智,想要說明端雲那是不可能的,但許氏卻會受她的影響,她想影響而為己所用的人從來也都只是許氏,可端雲油鹽不進根本不聽許氏之言,這令茹氏暗自惱恨不已,面上卻是絲毫也未顯露出來,也不再施力加柴火,過猶不及的道理她是極懂的,許氏也不是愚人,推到這裡已是極限,再妄加調撥只怕她便要起疑心。

    許氏果然是猶豫了,覺得事關子嗣扯了茹氏進來有些不妥。

    再一想,端雲有句話也沒說錯,天下名醫何其多,自家常用的幾位便不錯,又不圖解了絕嗣丹的藥效,只是調理身子而已,便是一般的大夫都能勝任的。

    何苦扯上茹氏。

    主意一定,許氏便朝著茹氏笑了笑,又罵端雲,「臭小子不知好歹,我也懶得理你了,當老夫人是閒得慌麼,好心被你當作驢肝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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