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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論疾 文 / 田言密語

    端雲此言一出,蘭兮先愕然後糊塗,隨即瞠目結舌:「是小玄!」小玄當日痛快地答應了端雲的提親,點頭之前卻是讓端雲服下一顆藥丸,當時蘭兮沒怎麼在意,小玄心眼多,又頂要面子,他不待見端雲有目共睹,要他同意讓端雲做自己的姐夫,多少有些拉不下面子,那顆藥丸便是個台階,最多是惡作劇一下,他總不至於害端雲的,卻想不到,竟是這樣的藥!

    「真不知哪來的機靈勁……」端雲面色一苦,方才竭力裝出的渾不意立時消散,任誰,新婚之夜,嬌妻在懷,突然發現自己不「行」,也不可能不在意好吧?!不去砍人都是好的!!

    小玄這傢伙……蘭兮哭笑不得。看著端雲那張苦臉,先前那滿身心的嬌羞早風速散去八百里之外,唇邊禁不住浮出笑痕,主動貼過去,「讓我瞧瞧,小玄可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意即,他下的藥,她指定能解。

    「不必!」端雲忙將手縮至身後,眼中不見賭氣,只見認真,「小兮,不用你幫我解。這是我與小玄兩個人之間的事,由我們自己解決,我會讓他心甘情願拿出解藥,不然,別說他不信服,我也會覺得自己不配成為你的夫。」

    「哪有這麼……」蘭兮想到小玄的性子,不免又想多一些,想深一些,後邊的話卻是說不下去了,緊接著她便被端雲攬入懷中,他的聲音堅定響起,「你不用說了,這事聽我的。」

    於是這事就這麼著了。新婚第二日一早,小玄主動尋過來,與端雲去了山頂,不知倆人聊了些什麼。近兩個時辰後才下來,神色間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似乎相談甚歡的樣了,然後風五的信到了,下午忙著整理行裝,準備藥材,直到離開雲霧山,蘭兮都沒機會與小玄單獨相處,更別說問及此事,倒是臨別之際。小玄湊近她說了句:「姐姐好,小玄便好。」

    這一句,像是解釋。又像是承諾,也像……告誡。

    她自然是放心不下小玄的,但小玄說了,她好,他便好。那她旁的或許不一定做得到,先盡力顧好自己罷。待她好了,才能談及其它,才能顧及他人。小玄的心思從來比剔透,她早已習慣了聽他的,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你們先下去。」端雲揮手遣走屋內近侍的下人。視線不著痕跡地與蘭兮交匯,一觸即離,落在他母親身上。「娘,我想讓小兮替爹把把脈。」

    他們用完晚膳,一身整潔地過來靜思齋,已是一個時辰之後,長寧侯雲戰針灸完。服過藥,此時已然沉睡。許氏便將端雲二人攔在外間,其用意不言而喻。

    聽端雲這樣說,許氏修飾得端然雅致的眉頭一蹙即松,一時未置可否,而是看向端雲身旁的蘭兮,蘭兮回她以微微一笑,既顯出夫唱婦隨的順從,又顯出了一份自信從容,端雲卻是急了,「娘你看小兮作甚?信不過她?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小兮的出處,便是祖母不提,娘也會查得一清二楚,既然別人都束手無策,如今能救爹的就只有她了,便是爹如今情形尚好,早些治好不是更好。」

    說到後來,雖是一腔關懷意,端雲的語氣卻是不太好,許氏聽著神色不變,蘭兮也安然地靜默於一旁,或許從人情世故玲瓏心思上琢磨,她此刻攔上一攔,再或嗔或勸幾句,於人兒媳者的立場上更好,或許還能在婆婆面前討個好,只不過,蘭兮一不愛多事二不愛矯情,三則,她心性純然,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一言一行從來是由心而發,所以此刻,見端雲與他自己的娘也即她婆婆嗆聲,完全沒有想過要插上一言緩緩氣氛或是表表心意,反而,在她心裡,十分自然地認為,許氏與端雲是嫡親母子,她算是外人,所謂疏不間親,她貿然插進去,不管其心如何,都不是件討喜的事。

    蘭兮不知,她這由心而發的舉動,恰是合了許氏的心思,倒令她高看了蘭兮幾分,打理那樣一個花百爭艷的後院二十年,許氏最厭的,便是矯揉造作語不對心之人。原本,言談間湊個趣甚至逢迎一二也無傷大雅,從前在雲城許氏與那些貴婦結交應酬,也會如此,可是,在昆城待久了,需她逢迎的人沒有,逢迎她的倒人是一堆一堆,這一堆一堆的人裡頭十之**來自自家後院,或是那些想來自家後院的,妾室奉承正室,真心能有幾許?

    「行了,進去吧。」許氏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撩起門簾進了內室。

    端雲牽起蘭兮跟進去。

    內室只點著一隻細燭,在那樣寬敞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昏暗,許氏徑直拿起一隻中燭,正待點上,卻被蘭兮攔住,「娘,不用了,這樣就行。」見許氏似乎皺了下眉,又補充一句,「我只憑脈就好,倒不用四診俱全的。」若是通過脈象辨不出所中之毒性,即便輔以「望聞問」只怕也幫不上多少忙,中毒與生病畢竟是有些差別的,雖說中毒之後的表徵可以從「望聞」得來,從而能推出所中為何毒,但都不如直接切脈來得快准。

    許氏便依言放下燭台,不遠不近地坐下。

    「小兮。」端雲輕捏了下蘭兮的手,衝她微點了下頭,眼中是全然的信任,而後鬆開手,先一步行至床關,掀被挪出父親的右腕,這才退開示意蘭兮上前。

    蘭兮很快便鬆開手指,起身。

    許氏不遠不近那麼坐著,一副聽之任之的放羊吃草的模樣,實際上卻是不動聲色留意著蘭兮的一舉一動,此刻見她起身退開,神色淡寧,許氏面上雖不顯,心裡卻不由得犯嘀咕,這麼著,是束手無策,還是信手拈來的意思?

    端雲卻是看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再與她目光一觸,即默契地沉默了。

    「如何?」倒是許氏沉不住氣了。

    「去外邊說。」端雲扶住蘭兮往外間走,不經意地耳語,「累?」

    蘭兮笑笑,端雲莫名地安下心。

    「暫時無礙,如何用藥待我回去再想想。」蘭兮對許氏道。

    許氏稍怔,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再往蘭兮眉眼間細瞧,仍是拿捏不準,待要再追問幾句,終究擺了擺手放人出去。

    「小兮,我爹他是不是有何不妥?」回到房裡,端雲便問。

    回來的路上蘭兮細細地前後想了幾遍,確定自己不會弄錯,也稍稍理了下脈絡,盤算好怎麼樣才能說得比較清晰易懂,見端雲問起,當先一句便亮出靶心,「是,爹確實中毒了,但不是近日之事,而是至少有數年之久,有人向他下了一種慢性毒。」

    「慢性毒?」端雲先是一驚,隨即面沉如水,他馬上想到了他爹後院的那一群女人,爭寵的女人都是瘋子,劍走偏鋒也不稀奇,「是什麼樣的毒?」

    「原本,大概會英年早逝,現在,活不過半年。」蘭兮說起公公的身死倒是半點忌諱也無,偏端雲見她如此說,原本聽到說這毒會致命的震驚震怒反而消散不少,小兮這樣直言不諱,便說明這毒她能解,他自是安心,剩下的便是找出那下毒之人,然後……端雲目光一冷。

    「這回行刺的人,確實用了毒,不過爹事後服過解毒丹,我要是沒料錯的話,他服的應該是師傅制的百清丹,所以那毒立時便解了,只是那毒中含有某種成份,激發了本已潛伏在爹體內的慢性毒。」蘭兮頓了頓,心中所想半點不隱瞞,「端雲,你想過沒有,祖父只有一子,爹亦只有一子,這其中有無不同尋常之處?」

    端雲一呆,蘭兮的話題太過跳躍,他緩了緩才想到她話裡的意思,圓睜了雙眼:「你是說,我家子嗣艱難是因為被人下了毒?」

    蘭兮點了下頭,又搖了下,「我現在還不能肯定,但嚴重懷疑。」

    「那就沒錯了。」端雲有種被雷轟了一下子的感覺,小兮既然懷疑上了,那便十之**確有其事了,這麼些年,關於他家人丁不興各種閒言碎語都有,自家人也檢視反省過,得出的結論也算入情入理,祖父獨寵一人,那人卻無生育能力,子嗣不興也正常,父親泛寵,人言縱慾的後果便是不興子嗣,似乎也說得過去,何曾想到會有中毒一說?想到此處,端雲第一感覺便是,風流倜儻的長寧侯爺,這縱慾絕育的黑鍋背了數十年,真正太冤枉太憋屈了!不過,緊接著,他又有些幸災樂禍,他爹那麼多小妾,若非生不了,還不得給他生出一堆庶弟庶妹出來,還好還好。

    「端雲,你笑什麼?」笑得那麼詭異滲人,不會是氣瘋了吧?

    「呃?噢!」端雲摸了摸下巴,斂了斂神思,肅然道,「祖父去世時還不到五十,他是練武之人,身體一身硬朗,卻無疾而終,看過的大夫只道他是操勞過度引發舊傷,小兮你說,會不會祖父也被人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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