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風聞 文 / 田言密語
小玄心情好得不得了。
姐姐那樣的神態,那樣的舉止,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看到過。
姐姐,也只會為他一個人,那樣的低語輕哄,那樣的曲意逢迎。
「姐姐,那個酒樓看著還不錯,座無虛席的樣子,不如咱們也瞧瞧去,正好也快到飯點了。」
小玄所指的酒樓,正是座落在梧州城最繁華的東大街街口的八寶樓,還未進門,便有一股濃郁的甜香在鼻端縈繞不去。小玄越發高興,才一落座,便問跟來招呼的夥計:「這裡可有什麼拿手的點心?」
小夥計展眉一笑,朗聲道:「公子您可算來對地方了,咱八寶樓最出名就是點心!雪衣豆沙包、紫衣香芋酥、粉衣桃花糕和碧衣荷香餅,這是咱八寶樓的甜四寶,您聽著若喜歡,不拘哪樣點來嘗嘗,管保您不會後悔就是了!」
這小夥計口齒還真伶俐。
小玄微微一笑,眼光從鄰桌一一掃過,緩緩道:「這陣兒香味聞著挺好,不知是哪樣?」
小夥計眉未動眼不飛地張口便答:「這是雪衣豆沙包。」
「當真?」鄰近的兩張桌子,上面放了有三、四種點心,這幾種甜香混於一處,小玄自認為鼻子算好使的了,還是無法準確分出在他這個位置,那存在感稍突出一點子的甜香來自於哪一碟,這小夥計怎麼就那麼確定呢。
小夥計笑得自信:「公子您請放心,小的天天聞著這些香味兒,不要說像這樣是幾種不同的點心,就是同一種點心,出爐的時間先後早晚,小的也能聞得出來。」
「你真是了不起。」小玄由衷地讚道。
小夥計笑笑,大方地受了這一讚。
「那給來一份雪衣豆沙包,一份碧衣荷香餅,再來幾個菜,揀你們拿手的來就成,你看著辦吧。」小玄這菜點的倒是省事了。
小夥計唱著諾跑開。
約摸一刻鐘,夥計送上一個碟子,上面立著四個瑩軟噴香的雪糰子。
「雪衣豆沙包來嘍,二位慢用——」
「姐姐,你嘗嘗看!」小玄夾了一個雪團遞到蘭兮面前。
蘭兮嘗了嘗,入口綿香中帶著絲柔韌,滑膩中沁著清甜,柔絲絲,甜絲絲,好吃極了。
「如何?」小玄很是期待地問。
蘭兮點點頭,甜甜一笑,繼續吃。
小玄大喜過望,忙也夾過一隻送入口中。
果然好吃。
稍後荷香餅也上桌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有雪糰子「驚鴻一瞥」在前,到荷香餅時,雖然其味道及賣相也可圈可點,但到底沒了那份驚艷之感。
「小玄,這雪糰子比起風雲樓的栗子糕如何?」蘭兮忽然問道。
小玄認真地想了好久,才審慎地道:「各有千秋。」
其實,栗子糕的味道他已經忘了,他也只吃過一次,只記得非常非常的美味,那美妙的感覺在記憶中重溫了許多次,可比之眼前舌端滋味猶在的美味,他又著實難以分出孰高孰低。
「待姐姐嘗過了栗子糕,再親自比較吧。」小玄往蘭兮碗中夾了一筷子菜,再幫她挑出菜裡的姜絲、蒜瓣,仔仔細細的一絲兒也不放過,一時又覺得醋溜三絲酸味不夠,還少了點辣味,便拿了醋和辣椒粉在小碟子裡倒騰一通,才滿意地送至蘭兮面前。
蘭兮根本沒有機會去夾菜,她碗裡的菜越吃越多。
「小玄,姐姐不挑食的,你忘了嗎?」
「以前姐姐就是想挑也沒得挑啊!以後姐姐可以盡情的挑了,小玄不會讓姐姐委屈了自己。」揀了塊雞軟骨送入蘭兮口中,「哪怕是姐姐自己不覺得,小玄也不允許,我的姐姐,在這片天地中,要過公主一樣的生活。」再夾一筷子過去,「怎麼,姐姐信不過小玄這話麼?」
蘭兮啟唇再納一口,忙不迭點頭:「信,自然是信的!」好不容易瞅準個間隙,將小玄的筷子擋在半道上,「你自己也吃啊!」
「好。」小玄莞爾一笑,「姐姐餵我!」
蘭兮自然只好隨他。
隔壁那桌忽然有人暴起:「他娘的,老子實在看不下去了!」
「大嘴,不是兄弟說你,人家小兩口卿卿我我,礙著你什麼事了?莫非你孤家寡人一個,受不得刺激嫉妒了?」
「哈哈,二木說得有理,大嘴心裡不受用了!要不,哥哥們去把那小娘子叫過來,也餵你一喂!」
又一陣哄笑和低低的咒罵聲。
這邊,小玄早起身摀住了蘭兮的耳朵,那些鹹言穢語並沒有叫她聽到多少。
那邊重又吃吃喝喝,再無出格言語。
小玄沉著臉鬆開手,回身欲坐回去,誰知卻撞到了端著菜盤子急奔而來的夥計,夥計踉蹌一步手一抖差點沒將菜盤子丟出去,小玄趕緊伸手托住了,那一盤**辣紅艷艷的紅油豬肘才沒有扣到蘭兮臉上去。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有勞公子!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夥計煞白了臉又是賠罪又是道謝,驚魂不定吶,這一盤子要是潑那姑娘臉上,非毀了容不可,那他可就攤上大事了。
「無妨,你去忙吧。」小玄神色溫和地將托盤遞給夥計。
夥計千恩萬謝地接過托盤,把菜給隔壁桌送上去了。
小玄慢條斯理地彈了彈袖子,「姐姐,我去洗下手。」言罷,施施然往後堂去了。
蘭兮慢慢飲茶,卻聽前面靠窗那桌人的談話聲傳了過來。
「杜兄今次回來,可有什麼聽聞?」有人道。
「江湖上近來倒沒什麼事……不過,十幾日前西邊赤峰上倒是出了點事,聽說有人闖進了焰宮,重傷了毒尊,還一把火把毒殿給燒了。」一個低沉嗓音道,
「啊?居然有這等事?焰宮也能隨便闖得?還重傷毒尊?」先前那人詫異地拔高聲量。
「這事在下也聽到點風聲,不過同杜兄所言卻有點出入。」有人接口道,「據傳是焰宮有人叛逃,先是在藥庫放了把火,引得眾人都去救火,諸位也知道,焰宮雖為毒宮,那能活人性命的珍貴的藥材也是數不勝數的——」
有人插嘴道:「毒藥也是用藥材配出來的!」
「對嘛,那藥庫就更得救了!哎喲,咱插什麼嘴哪,程兄見諒,您接著說,後來如何了?」
「後來,有人就趁亂逃下山了。」那程某人便道。
「逃的可是些什麼人呢?」
「具體的倒沒聽說,好像是幾個僕役吧。」
「僕役?怎麼可能?那句話怎麼說的……飛鳥莫入,活人莫出!這焰宮就跟閻羅殿似的,單單憑幾個僕役,怎麼可能逃出來,還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若說有強敵闖進去,那倒有幾分可能,只是放眼江湖,究竟誰有這潑天的本事呢?」有人急聲道。
「依在下所見,此事還是焰宮內亂,只不過逃走的人怕不是僕役那麼簡單,多半是焰宮內了不得的人物。」
「哎喲,那不得是魔頭下山了!禍害呀,這是!那焰宮也沒說派人下來捉?」
「誰知道呢!就算要捉那不也是悄悄兒地,哪有敲鑼打鼓的,還不得跑得不見影了!」
「對對,是這個理兒。」
「總之呢,大夥兒留點神,遇著那眼生的和形跡可疑的,小心些行事。」
「那是!不過話說回來了,那逃的人,逃命多要緊,還敢張揚行事啊?那要是露了行藏給焰宮抓回去,嘖嘖……」
「正是正是!這話且不提,話說如今咱梧州城也不太平啊,那秋水莊……」
小玄回來將那幾人的話聽了一些。
「姐姐,真後悔呀,早知道會有這把火,應該多拿點東西走的!」他哀歎連連,一雙墨玉瞳仁滴溜溜地在身旁少女清麗的面孔上轉悠。
蘭兮淡瞥一眼,「拿得夠多的了吧?」
小玄嗔笑,「好東西再哪有嫌多的嘛。」
「聽說南郊有座蒼梧山,山上有座蒼梧寺,那兒香火頂好的,不如咱們也去瞧瞧,看看風景拜拜佛,姐姐說可好?」
「這會兒去?」看風景倒罷了,拜佛不是得趕早麼?
小玄燦然一笑,「若姐姐願意,有何不可?」
若她願意,有何不可?
只要她,不兀自糾結自苦。
逃下赤峰的他倆,卻不曾經手焰宮裡那一把火,那麼放火者,或者說火起之因,十之**是由外人侵入所致,這入侵之外人,不早不遲偏偏在那時節,其所為何來,不作他想。是有人來救煥卿了!並且來勢還不小,都引得四平八穩的焰宮起了亂象了,可見救出人的機會是極大的——如果煥卿沒有被他們拐帶走的話。
小玄很後悔,當初真不該說不帶煥卿走的那些話,這大約又給姐姐遞上了一把刀,讓她自責時名正言順地多一處傷。其實他那麼說,無關安全與大局,只因為他不想拖個外人跟在身邊,且這人還是傷殘會惹姐姐分心照料,更會不斷提醒姐姐想起夙……
小玄深恨,恨煥卿竟敢走了夙的老路,更恨他自己,又一次無能為力。
如果有下次,他寧願先動手殺了那人。
姐姐的心裡,不准再有旁的人去插刀子,去停駐,去……讓他無力。
「姐姐,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