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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文 / 楓隨絮飄

    「東家」少女挎著竹籃,在打完了招呼後,小步走到了跟前。

    「你怎地來這兒了?是有事嗎?」因不是同村,突然在這裡遇上,這不免讓張逸感覺有些意外。

    聽到東家問及,楊家姑娘抿了下嘴,將挎著的籃子捧到手中,向前遞過:「東家,地,地裡的玉米都收完了,俺爹讓我過來同您說一聲,還有……還有這菜,是俺娘讓我捎帶過來的,家裡頭種的,請您嘗嘗。」女孩聲音細小,神情帶著農家姑娘少有的靦腆。

    張逸見她一張小臉通紅,額頭上已蒙了一層細汗,再看到並不算小的籃子,忙接了過來,於她而言,楊家同自己不過是主雇關係,可對於他們,除去這一層關係外,還將她和秀兒視作大恩人,眼下雖家境仍舊困苦,可仍時時不忘找著機會表達謝意,以前也送過一回菜,不想這次又送,雖覺得不太好意思,但到底還記得秀兒曾說過的話,於是也就不去推辭:「原來是這樣,那代我同你爹娘道聲謝。」

    「不用謝的。」女孩老實地搖了搖頭,眼兒往送出去的籃子偷瞄了一眼,眉兒微微攏了下,稍稍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那,東家,我回去了。」

    話和東西都帶到了,張逸聽她說要走,剛想點頭,忽地又改了主意,兩村離得不算遠,但也有一段挺長的路,她一個小女孩單獨走,總覺得不安全,這拐賣孩子特別是小姑娘古代這種事可是非常多的,既然遇上了,總不能不管不顧,心思一動,反正也沒什麼事,倒不如送她一程,「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全然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提議,很有些意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答才好。

    張逸見她不吱聲,朝她笑道:「我原本也是打算到處走走的,你送了我菜,我送你回家,可不正好是禮尚往來?」

    女孩一怔似被繞進去般看著張逸,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了點頭。

    沐秀兒繡完了最後一針,打結收線,將線頭剪去埋好,都弄妥當後,她站了起來,手捶了捶腰,一直連著做這些,整個人都有些發僵,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將裙子展開,攤在了床上,仔仔細細地查看後,又將它拎起,放到身前比了比,這用上好的料子做出來的裙子就是不同,不禁顏色好,還透著一股子飄逸勁。

    看看天色,這個時候過去正好,於是,小心翼翼地將裙子疊好,拿了布將它包上。

    弄好後,正打算收拾一下出門,走到矮櫃邊,那屬於另一個人的銅製鑰匙擺在上頭,沐秀兒皺了下眉,算了下時辰,走到了外頭,站在院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那人說去轉轉怎地也還不回來,又抬頭看了看天,猶豫了下,轉身又走了回去。

    進屋,直接走到了桌邊,桌上筆墨擺放著,抄好的和作廢的紙分做兩攤,拿鎮紙壓著。

    沐秀兒側過頭,先看了看那些抄好的,字跡端正乾淨透著一股子秀氣,應該是偏心的關係,她就覺得這字要比錦陽的好看。

    接著,又看到了作廢的紙,平時也有抄錯的,用不了的就做了火引子,空處多的,沐秀兒會仔細地將還能寫字的地方剪下來,這樣還能用在別處,手伸了過去,這才發現,似乎這次廢紙要多出了許多,隨手取了一張出來,眼兒往上頭一瞧,白紙黑字上多了一個墨點兒,又翻了翻其它的,多是抄了沒幾行就錯了污了。

    『寫字抄書時,心得靜,氣得平,手得穩,這樣才寫得好。』想到了錦陽曾經說過的話,沐秀兒心思微微一動,想到那人走時的模樣,果然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嗎?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歉疚。

    又等了一會兒,仍舊不見那人回來,沐秀兒略收拾了一下妝容,從桌上抽出一張作廢的紙,小心地裁去了用過的部分,在空白處寫幾了字。

    張逸將楊家姑娘送回了家,提著小籃慢悠悠地往家裡走,籃子裡除了菜,又添了一雙鞋,那是楊家嫂子給做的,原本是不想收的,可這鞋的尺碼是按著她的來做的,家裡也沒有別人能穿,如此,也只有先收下,以後再還人情了。

    回到家,時間還不算太晚,抬眼兒,院門緊閉,還上了鎖,鎖頭插著一張紙。

    張逸伸手將紙取了出來,打開,一行算不得漂亮的字印入眼中,但看清了上面寫的,才知道家中人是送裙子去了,再看下面說若是回來開不了門,先去高家。

    將紙條收好,張逸微微歎了口氣,抿了抿唇,面上帶出些許低落,抓了抓頭,她並不怎麼想去高家,左右看了看,心思微微一動,朝著沈家走去。

    僅知道沈家的大至方向,好在村子也不算太大,路上遇著個小娃,三兩句就問到了地方。

    到達了目的地,張逸在街邊的一棵大樹下站著,抬眼看了看那處青瓦宅子,無意前去打擾,將手中籃子放到腳邊,人斜依在了樹桿上,靜靜地等待。

    今兒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的慢,張逸也不曉得抬頭看了多少次天,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緊閉著的門被人從裡頭打開,忙站直了身子,朝那兒看。

    只見沐秀兒從裡頭走了出來,跟在她後頭的還有一名中年婦人,兩人出了門,似乎又說了些什麼,站得遠,聽不到,張逸猜測她們正在道別,也就沒急著上前。

    終於,秀兒轉了身,那婦人也關上了門,張逸剛要開口去叫,卻遠遠的看到那本欲離去的人又回過了頭,雙肩微微向下塌了塌,這模樣使得張逸的心猛地一揪,唇動了下,到底還是跨前了一步,大聲叫道:「秀兒。」

    乍聽到熟悉的聲音,沐秀兒忙抬頭望向了聲源,帶著悵然失落的心在看到那樹下站著的人時,揚起了幾分,她快步走了過去:「怎麼來了?」

    本想朝她笑的,可在看到那雙略帶紅腫的眼時,就有一股子莫名的怒氣冒了上來,末做多想,話脫口而出:「哭過了?怎地哭了?是誰讓你受了氣了?」

    見她一臉的怒氣,再聽這話,沐秀兒先是一愣,但回過味來,眼中不覺又有些濕,這會的原由卻與先前大不相同,搖了搖頭:「沒呢。」

    「沒?」原本聽她這樣答,張逸應當能夠想明白的,偏生瞧見這人眼又泛出了水光,那根想岔了的筋越發的轉不回來:「都這樣了,你還想瞞。」邊說,手就不自覺的撫上了那張臉,指在眼角一按,果然沾到了淚。

    「真沒。」沐秀兒輕輕將那溫熱的手拉下,沒有鬆開反握住:「只是燕秋姐她……」想到那些話,她心裡又有些發堵,眼兒看著這人,手不自覺地緊了下。

    「她怎麼了?」張逸追問。

    吸了口氣,緩了緩心緒沐秀兒說道:「真的沒有。」見這人面上仍有些懷疑,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解釋道:「燕秋姐是不會欺負我的,只是,只是她明兒大清早就要走了。」

    張逸一聽,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犯糊塗了,可,聽到她的解釋,怒氣淡了,心裡仍舊不舒服,餘光不自覺地瞄了一下沈家的門,沒再多說,彎腰提起了籃子:「好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先回家。」轉身就拉著人要走。

    沐秀兒沒想到她說走就走,只得快步跟上,可那句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卻讓眸子閃了閃。

    「這籃子裡頭是什麼?」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竟誰也沒有開口提及沈燕秋,沐秀兒看到了那籃子,不由問道。

    「這呀,是楊家送的菜。」張逸答得順口。

    「地裡的玉米都收完了?」沐秀兒只當她又跑去看地了。

    「都收完了,等曬好了,再過些日子,就應該找人來收了。」說起家裡的收入,張逸話就多了:「明兒,我把書趕快抄了,完了正好上鎮子,再打聽打聽行情。」

    聽她說到抄書,沐秀兒忽地想到了那數量不少的廢紙,莫名地升出了一股子衝動:「阿逸。」

    「嗯?」張逸側過頭。

    對上那雙黑亮的眼,話到嘴邊,終換作了其它:「我明兒在家陪著你抄。」

    「那說定了哦。」張逸笑應,步子又輕快了些。

    回到家裡先去小灶,張逸把籃子放下,將蓋在上頭的布掀開,順手把那雙新鞋放到一邊。

    「這鞋是?」沐秀兒站在邊上,看著那雙男鞋,心中透出一絲疑惑。

    「哦,那是楊家嫂子給我做的,說是還要給你做一雙的,就是不知道尺寸,」張逸邊說邊把菜一一放好,「他們一家子都是實誠人,也不容易,我打算過陣子再買些東西送過去,當作還禮。」

    聽她說得不以為然,沐秀兒忽地不想說話了,轉身走回了房。

    張逸只顧著放菜,也沒注意到身後人的動靜,都弄好後,拍了拍手,拿了鞋也跟著進屋。到了房裡,打開了衣櫃,把新鞋放到了櫃子裡,轉頭見沐秀兒坐在床邊上,沉默不語,便笑問道:「累了?」

    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沐秀兒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得很,偏又說不得什麼,抿著嘴,一反常態地懶懶點了下頭。

    張逸能夠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可巧今兒她的直覺偏差得厲害,走到床邊,見沐秀兒眼中的還殘留著淡淡的血絲,心思一動,坐到邊上,「你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著繡活,先前又哭過了吧,眼睛肯定累,這最傷神,你躺下,我給你按按,這樣舒服些。」

    聽出話中的關切,沐秀兒眸子閃了閃,心思一動,開口說道:「你給我按?」

    「嗯。」張逸已經挽了袖,蹬了鞋:「這用眼過度,最是傷神的,我給你按按,準保你舒服。」說完她斜坐到了床尾,兩腿豎放:「來,你過來躺下,頭枕到我腿上。」

    「枕到你腿上?」沐秀兒犯傻了般,又重複著她的話。

    「你只管過來躺下,我手藝很不錯的。」張逸繼續鼓動,手還拍了拍腿。

    沐秀兒的眼落到了那腿上,之前的不快被加重的心跳取代,猶豫了一下,依言脫了鞋,跪坐到了床上。

    「快來。」張逸又催了聲。

    沐秀兒嚥了一下,這才手支著床慢慢躺下,頭一點點的靠近,頭枕到腿上,也不敢放鬆完全卸力,眼兒朝上,這人的臉放大般就在眼前,耳根子一下就燙了,人僵著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張逸的提議本就存著那麼一點小心思,這會兒,四目交接,她的心也是重重一跳,手不自覺地在床單上捏搓了一下,強撐著沒有和往日那般,對視時總是心虛的別開眼。

    沐秀兒被她瞧得心更發慌,那人呼吸間的溫暖彷彿就在眼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臉上,人發燙怕是連脖子都紅了,如此,人就更僵了:「阿,阿逸,還是不要按了吧。」話是這麼說,人也僵得厲害,偏又不捨得起來。

    聽她這樣說,張逸忙阻止:「你只管閉上眼躺著就是了,準保你一會舒服。」說話間感受到了腿上的重量,察覺到了此人的僵硬,她輕吸了一口氣,掌在床單上又搓了一下,這才輕輕的按到了她的眉心:「來,閉上眼。」

    眉心先是發癢然後是發燙,沐秀兒已經不敢再去多想什麼了,十分聽話地閉上了眼,看不到那人的臉,她這才微放鬆了些,呼吸了兩拍後,太陽穴上有了輕揉的力道。

    張逸低著頭,目光又在心上人的臉上掃了一篇,才開始為她按,「你放鬆些,我要是力大了,你和我說。」

    「嗯。」沐秀兒的眼睫顫了下。

    指從眉心開始沿著眼眶劃向兩側,再重新回到眉心,一次次的重複,有幾處略有些發酸,可按過後卻讓人十分的舒服,沒幾下,沐秀兒梗著的脖子就軟了下來。

    張逸能夠明顯感受她的放鬆,唇不禁勾起了笑:「舒服嗎?」

    「嗯。」沐秀兒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指的移動,確實舒服得很。

    張逸見她享受,心裡越發的得意:「你要喜歡,我以後時常給你按,這樣對眼睛好,對身子也有好處。」

    「嗯,那回頭你也教教我,你抄書也費眼睛,我也給你按。」沐秀兒回道。

    聽到這樣的福利,張逸哪有不應的道理:「好呀,回頭我就教你。」說著,心思一動,「我還有幾套按脖子,按背的手法,要不一會,我給你試試。」

    沐秀兒本就對醫道有些興趣,書裡也提過一些舒筋活血的推拿手勢,到底也沒有試過,不想這人竟然還會這些,少不得多問了一句:「你竟還會這些,是打哪兒學來的?」

    這會兒張逸只顧著賣弄,也沒多想,直接答道:「我以前有一個朋友就是專給人推拿的,她說養身,我就學了幾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漸漸放開的心,因為她的這句話,猛地收緊,想起了燕秋姐問及的事兒,才鬆了的弦又繃了起來,「阿逸。」沐秀兒沒睜眼,手卻偷著拽緊了衣擺:「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驚覺失言,張逸手一頓,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可能再用老借口搪塞,腦子轉了又轉,只結巴道:「我也說不清,有時,有時會做夢夢到些,有些就順著嘴就說了,好像有那麼回事一般。」邊說,邊盤算著,要不要編一個身事,免得將來穿幫,可心裡又有些不想欺騙,只是那真相要怎麼說,說了她又會信嗎。

    沐秀兒看不到她的表情,耳朵卻聽出了話中猶疑,心跳慢了卻往下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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