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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妖女的內戰(一) 文 / 司晨客

    碧空如洗,一道劍光在天空之中一掠而過。

    飛劍上,兩個穿著無名劍宗服飾的弟子一蹲一站。飛劍速度極快,從青羅界界河那邊急馳而來。

    程若謙蹲在沈墨的飛劍之上,十分憂傷地望著沈墨銀白色的長髮和沾染著無數鮮血的衣衫,心中的忐忑難以言說。

    「大師兄,你可……你可……」程若謙年紀雖小,修為雖低,卻是為無名劍宗挖掘了無數商機的大功臣,向來門派中人敬重他三分仙戮蒼穹。可是對於沈墨,他卻始終存了幾分畏懼。

    沈墨這十多年來,早已今非其比。

    他難得千年的鐵樹開了花,好容易戀上一個女子,對方卻罔顧他情意,意外出逃,這對他來說,是重大打擊。而無名劍宗的巨變,對他來說,更是重大打擊。

    當他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的時候,一切卻都已經塵埃落定,夏飛飛已經出逃,驕縱蠻橫的喻筱敏,還有許許多多大師伯、二師伯一系的弟子,都被冷血無情的青玄山使者快刀斬亂麻地斬殺。

    師父杜明曾經私下裡頗為氣憤地告訴他:「原本我們幾人公議,蘇越也曾經有保下喻筱敏和眾無辜弟子的意思,無奈青玄山使者不近人情,當場將其誅滅,竟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沈墨問道:「青玄山使者是誰?」

    杜明道:「是蘇澈,蘇越的親弟弟。」

    沈墨沉默了許久道:「這筆賬,我早晚會和他們算。」

    沈墨傷好之後,冷眼旁觀蘇越、蘇澈兄弟掌管大權,將杜邀月捧上大師姊的位子,卻架空她的權力,更加氣憤,難耐之下,以討教劍術為由,和蘇越打了一場,再次被虐得體無完膚。

    從此之後,沈墨越發令人難以接近、也越發沉默了。他甚至辭去了外門管事之職,自請前往一重天與妖魔相鬥的戰場上去歷練。

    轉眼之間,十多年過去了。沈墨再次回到無名劍宗的時候,一頭黑髮已經變成銀白色,修為也從凝脈晉陞到了金丹初期。個中緣由,連他的師父杜明也不敢多問。

    沈墨回歸的那天,便再次以討教劍術為名,和蘇越相鬥。眾目睽睽之下眾人看得清楚,分明是沈墨的劍術更加犀利,沒召喚出劍靈的時候,蘇越尚能略佔上風,然而等劍靈祭出之時,他便再無還手之力。

    原本是約好的一場壓制修為、單論劍道的比鬥,蘇越卻公然厚著臉皮不顧承諾,仗著金丹頂峰的修為擊傷劍靈,獲取了局面上的優勝。

    從那之後,無名劍宗更加分崩離析。雖然沒有弟子敢公開和蘇越叫板,但是許多三代弟子已經默默站在沈墨身後,唯他馬首是瞻。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蘇越玩弄權術,再次將沈墨派去了一重天,作為無名劍宗內門弟子的代表,率領一重天眾修者抵禦妖魔侵襲。

    「程師弟,又有何事?」飛劍之上,沈墨見程若謙欲言又止,頭也未回。

    程若謙的臉色卻更差了。

    程若謙把林卓雅引入逍遙窟的那日之後,他彷彿就沒再遇到過什麼好事。

    先是江寒指著鼻子將他痛罵了一頓,後是夏飛飛喚他過去,指責他隱瞞了他和無名劍宗的關係這麼多年,又單方面撕毀了合作協議,將他趕出了逍遙窟。

    程若謙有心辯解,卻覺得辯無可辯。蹲守在一旁,看到青羅界修者進出詭異,心急如焚。他不敢向師門報告,只得單獨出去尋沈墨,想起自家師父陳玄真的推測,希望沈墨顧念舊情,要緊時候能幫夏飛飛一幫。

    程若謙輾轉尋到沈墨的時候,沈墨正在和妖修戰陣鬥得難分難解。對方只是相當於築基期和凝脈期實力的妖修,然而一旦結成戰爭,實力卻有了質的飛躍。沈墨率領眾劍修久攻不下,敵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將他全身上下,浸染成一個血人。亂軍之中,刀劍無眼,向來如此。

    大戰之後,雙方清點傷亡之時,程若謙才哭喪著臉將事情的經過說了。沈墨二話不說,便帶著他直奔二重天青羅界而去,連尚在流血的傷口都顧不得處理魔妃一笑很傾城。

    數十個晝夜未曾合眼,一味全速飛行,程若謙早已苦不堪言,沈墨卻似渾然未覺一般。他這十多年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在這樣刻苦得近似自虐的修行中,他的修為突飛猛進,增長速度極快。

    沈墨的空間法器中,居然還帶著十幾年前通緝夏飛飛時蘇澈所畫的圖像。這十幾年來,對夏飛飛的通緝從來都沒有撤下來過。若不是蘇越統率力下降,眾弟子陽奉陰違,以及夏飛飛本人善於易容偽裝,只怕早成了落網之魚。

    所以程若謙的心中越發忐忑,他知道沈墨處處以無名劍宗大局為重,向來尊奉師命而行。然而他自己是生意人,生意人以和為貴,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夏飛飛此時出意外。他卻不知道,沈墨此番氣勢洶洶而來,究竟是想顧念舊時情意救她,還是想要遵從無名劍宗通緝令捉拿她。

    好容易來到青羅界幽明山之前,望著一片廢墟,程若謙嚇得臉都白了。沈墨卻沉聲問道:「你仔細看看清楚,可真如他們所說,逍遙窟被滅門了?」

    程若謙定了定神,終於問出那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師兄,若是你果真尋到了她,又該怎麼面對她?」

    沈墨想不到他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許久之後,才長歎一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此時此刻,夏飛飛正帶著楚陽、華光、葉晨等人,在青花界和染香對峙。

    夏飛飛一向對染香心存好感,惺惺相惜,若非萬不得已,斷然不願與染香為敵。可是眼下,正是萬不得已之時。

    林卓雅帶舊部投奔夏飛飛以後,逍遙窟再無寧日。

    先是江寒被逐,緊接著張烈請去。張烈為人直爽,逍遙窟的許多保鏢,都受過他的教誨。是以他自請離去之時,竟然帶走了不少人。這是夏飛飛事先所沒有想到的。她有心解釋,但是界寶和功法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是以三緘其口。

    保鏢和侍君不同,是夏飛飛花錢買來,又一點一點培養出來的,立誓只忠於她一人。雖說張烈此事頗不合規矩,但是人心既然已經走了,強留著也沒什麼意思。所以夏飛飛只有打落門牙和血吞,任張烈帶人離開,又親自坐鎮,調度全局。

    在發下心魔誓,宣誓效忠永不背叛後,林卓雅和其舊部還有夏飛飛苦心培養的煉丹師、煉器師首先被轉移到一處秘密所在;而夏飛飛則將逍遙窟清理一空,帶著楚陽、華光、葉晨以及眾保鏢轉移到另一處所在;逍遙窟中又留下一批死士,偽裝成逍遙窟被滅門的假象,混淆視聽。

    逍遙窟滅門,是第一重掩護;林卓雅和那堆人,是第二重掩護。而那柄攪動蠻荒境風雨的太陰戰旗,則被夏飛飛秘密地收藏了起來,任誰也不知道,界寶托付給了誰。

    可是,等夏飛飛他們轉移到洛神居後,突然聽說百蠱界的林公子等人在天水界被捉住了,再細細打探之後又發現這個林公子是假扮的。此時葉晨才流著眼淚說,江寒臨走之前曾經尋過他,要他做個見證。

    「寒哥哥說姐姐一向顧念舊情,又膽大妄為,想來一定會禁不住那個姓林的攛掇,逍遙窟必然會有血光之災。是以他決心自己假扮林公子,混淆視聽,給姐姐留下充足的逃亡時間。還有烈哥哥,他也不是故意要離開姐姐的。他和他帶走的那些人,都扮作林公子的舊部,說這樣才會使那些勢力信以為真。」葉晨如是說道,「他說等姐姐脫離險境之後,將此言慢慢告訴姐姐,好讓姐姐知道,江寒和張烈都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葉晨此語一出,眾人震驚,無論是念及情意,還是為了令部下心悅誠服,夏飛飛都無法對江寒等人坐視不理。

    她雖然暗中罵江寒糊塗,在此時此刻給自己出這麼大個難題,卻也不得不率領眾人輕裝簡從,自己又用斂息紗易容改裝,向天水界而去瞞天成神。料得部下都是精銳之師,營救之事縱難以成功,亦可從容退去。

    在路過青花界的時候,便聽說天水界一場大戰,「林卓雅」舊部皆已陣亡,而「林卓雅」和「謝不屈」落到了眾妙門的手中。

    那天晚上,夏飛飛隻身一人,夜訪眾妙門駐地行宮,看到一群外門弟子眾星捧月般圍在一個美艷的女人身邊。她一眼便認出,那是染香。原來,此次百蠱界界寶之事,眾妙門派出了染香前來追查。於是,心中大定。

    經過嚴刑拷打後,染香也早已明白自己拿錯了人,何況是兩個被破了身子、不知道採補過多少次的人夫,留之無用,正進退兩難間,夏飛飛便以妻主的身份前來索人,言語之間,和她頗為投機,倒有一見如故、一拍即合的感覺。

    妖女之間自有暗語行話。幾句話說下來,便定下了規則約鬥。染香若贏了,夏飛飛還得賠給她兩個人,若是輸了,便將江寒和張烈依舊還回去。她們之間的約鬥,自然不會是比劍法、比修為這些東西,而是比勾引男人的本事。

    十天之內,已經有七個金丹以上修為的男修經過青花界,其中三人,公開表示欣賞面目清麗的夏飛飛更多一點,而剩餘四人,則選擇了明顯身材更為火爆的染香。

    三比四,夏飛飛暫時落後。

    「那些修者們沒眼光!一群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東西!」華光憤憤然說道。

    夏飛飛聽著他這樣的抱怨更覺得窩火,這樣與其說是安慰她,還不如說是在罵她啊!只是暫時落後而已,至於嗎?

    何況,她從前和染香也有約鬥過,兩人勝負在五五之數。就算輸給染香,也並不丟人。

    再說,染香不是劍修,比刀劍自然是不行的。比修為,她金丹初期,比不上染香金丹後期。

    若不是拿言語擠兌住染香,他們這夥人,恐怕早就被眾妙門一網打盡了。她已經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還要怎麼樣?

    「飛飛,喝點銀耳雪蓮羹,潤潤喉嚨。」葉晨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湯盅走了過來。

    這幾天兩個小侍君都忐忑不安,生怕夏飛飛輸了,便將他們送出去。對此,夏飛飛心知肚明,卻不便點破。

    這是一片荒野,他們臨時搭起帳篷。保鏢們都在楚陽的率領下,老老實實地駐紮在外圍守護。而篝火旁邊,夏飛飛眉頭微微皺起,顯然若有所思。

    夏飛飛見葉晨過來,一邊要他喂喝湯,一邊像往日那樣逗弄他。

    葉晨被戲耍得滿面通紅,然而在華光鋒利如刀的眼睛注視下,卻不敢做聲,也不敢有絲毫的反應,只是一味的咬牙忍耐。

    夏飛飛見他這麼怕華光,只覺得沒意思,便撂開了手。正在這時,卻聽見葉晨小聲問道:「飛飛,你不會把我送給別人吧?」

    夏飛飛望著葉晨微微敞開的衣領,愣了愣神,笑著問他:「我和眾妙門弟子約鬥之事,你們也有耳聞,若是輸了,縱使我捨不得,但為了你們寒哥哥和烈哥哥,願賭服輸。這點賭品我還是有的。不把你們兩個人送走,又有什麼辦法?」

    葉晨聽她這麼說,突然間抬起頭來,對她說:「飛飛,你要了我吧!」

    夏飛飛愣了一愣。葉晨比華光略大些,已經到了知人事的年紀,所以夏飛飛才一直喜歡逗他玩。只是這幾天,葉晨卻明顯有些心急,穿衣做事明顯有幾分故意誘惑她的意思。她心中明白,卻一直沒有點破,想不到葉晨卻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夏飛飛還沒說話,那邊華光卻已經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大聲說道:「葉晨,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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