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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不服 文 / 司晨客

    黑暗幽深的死牢之中,面容俊秀的白衣少年與夏飛飛相對而坐。

    「這樣倉促定罪,是不合法理的。」林卓雅說,神情裡頗感無奈,「可是,在荒月山寨,首領的意見就是一切。」

    「對不起,說不定沒有我的求情,他們也不會這麼快將你定罪。」林卓雅又說道。

    夏飛飛卻搖搖頭:「山寨急需一場聲勢浩大的事件來重新凝聚人心,便是沒有你,他們也會這麼做的。所以你不必介懷。」

    林卓雅低聲說道:「我始終太心急了,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本想著,至少能為你討一個公道……」

    「你要走了嗎?」夏飛飛急切地問道。

    林卓雅悵然說:「是啊,原本我是奉父親之命調查六月飛雪之事而來。中途遇上蘇兄。現在,再也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呢。」

    夏飛飛臉上現出幾絲欣慰之色:「荒月山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實在不適合你留下。」

    林卓雅只是輕聲歎息。他開始向夏飛飛講述外面的世界,他說外面女子的地位要高上許多,根本不會受到這種不平等的待遇;他向夏飛飛描述大山之外的風土人情,奇聞異事,最後,他又說起百蠱城,說起一年一度的登仙台大會……

    終於夏飛飛笑道:「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林卓雅默然,喃喃道:「只是有些不甘……」至於究竟在不甘心些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那天林卓雅一直在死牢之中彈琴,他從《關雎》彈到《蒹葭》,夏飛飛開始還輕聲唱和,到來後來,只是深深凝望著林卓雅出神。

    「你看什麼?」林卓雅突然便有些臉頰微紅。

    「我美嗎?」夏飛飛笑著問道。

    林卓雅沉默片刻,終於說:「你這樣是沒有用的。我是趙夫人的弟子,我不會徇私放走任何一個犯人,哪怕是你。」

    夏飛飛淺淺笑著看著他:「你知道什麼是悲劇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一點點撕碎,然後展示給人看星耀娛樂圈。」

    林卓雅心頭悸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過,我是不會讓自己變成悲劇的。」少女的眼眸裡閃動著自信的光。

    「天快亮了了,快要行刑了。你也該走了。那麼最後彈一首《采薇》吧,我喜歡看你彈琴的樣子。」夏飛飛歪著頭說,林卓雅向她望過去,只覺得她一臉嬌憨,令人難以拒絕。

    林卓雅是在天亮時分離開山寨的,因為夏飛飛說:「我不希望你看到我受刑的樣子。」

    在林卓雅走了之後,太陽漸漸地升了起來,整個山寨漸漸地開始沸騰。

    夏飛飛衣不蔽體地坐在囚車上,任由那囚車駛過荒月山寨的每條街道,然後,奔赴刑場。

    「別想著逃走,從你入獄的那日起,你的氣息便被守護大陣鎖定。小心被大陣打成了篩子。」在旁監視她的二轉蠱師如此說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

    囚車在街道上緩緩地駛過。旁邊不停有頑皮的孩子們在路邊指手畫腳,梳著婦人髻的女人們便衝上來道:「野什麼野,還不快回家去!賤女人有傷風化,你們看了她會長針眼的!」一面說,一面卻拿了爛菜葉子、臭雞蛋往夏飛飛身上砸去。

    夏飛飛卻鎮定自若。

    ——這種程度的羞辱算不了什麼。前世的時候她被逐出山寨時,比此時此刻更加難堪。她也曾目睹過同為妖女的染香被處決的儀式,那時候沿途的男女老少,才是真正的瘋狂。也正是由於看到了染香的淒慘下場,她才開始學著退讓和妥協。

    「我恨你!你這個壞女人!你騙了我!」突然之間,蘇紅依從旁邊衝了出來,含著眼淚對她說,「你分明有這麼好的資質,為什麼不珍惜自己?便是有什麼委屈,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為什麼要一錯再錯,到現在,什麼人都救不得你!」

    夏飛飛看到,弱水村的男人們見到她這副模樣,在蘇紅葉的帶領下,都十分避嫌地轉過頭去。蕭如歎息著上前,為夏飛飛披上一件單衣:「對不起,事已至此,沒人救得了你。」

    夏飛飛臉上突然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她心中也有絲絲的暖意湧動。

    ——前世的時候她縱橫蠻荒界這麼多年,見的多,經歷的也多了。往往男人們對她這種妖女,在喊打喊殺的同時總是免不了夾雜著幾絲覬覦和垂涎,而女人們,才是咬牙切齒恨得最為徹底的。她們看到自家男人們色瞇瞇的眼光和片刻的猶豫迷茫,總會對那個女人怒火中燒、妒火中燒,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然而她們卻不願去想,若是自家男人經得起誘惑、意志堅定,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我和你,選擇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夏飛飛對蘇紅依說,「我選擇的路固然崎嶇坎坷,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你選擇的路卻也並非是坦途。你要走的路,前幾年會很好走,你心無旁騖,人們都會羨慕你的成就;然而到了你年紀漸長之後,人們就會憐憫你,譏笑你,拿他們唯一擁有的,和你主動放棄的相比,那個時候的輿論,無異於風刀霜劍。」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蘇紅依叫道,賭氣地轉過頭去。

    夏飛飛笑笑,又對蕭如說:「春籐蠱的弱點,在於葉子的形狀。」緊接著,又壓低了聲音,在蕭如耳邊說了幾句話。

    蕭如的臉立即紅了。

    然後,囚車繼續緩緩前行。弱水村的人們望著囚車的影子出神。

    「她……真是讓人看不透。想起這樣的人就要死了,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謝明喃喃說道。

    蘇紅葉瞪了他一眼:「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極品大小老婆。」又轉頭問蕭如:「她究竟和你說了甚麼?」

    蕭如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又歎了口氣說:「荒月山寨這種地方,我簡直連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蘇紅葉的神色立即溫柔了許多:「既然這樣,我立刻去向秦長老請辭。」

    蕭如望著蘇紅葉的背影,突然間有些恍惚。

    ——夏飛飛壓低了聲音,對蕭如說:「你嫁給蘇紅葉吧,不然太辛苦了,你撐不下去的。我再不會看錯,蘇紅葉是個好男人,他會對你好的。」

    弱水村的人們也離開了。

    太陽終於升到了頭頂。

    刑場也漸漸近了。

    幾個蠱師如臨大敵,將夏飛飛從囚車上押下來,用秘製鐵鏈將她鎖在行刑柱上。

    無數的樹木在夏飛飛腳下,堆成一座小山。

    黑衣高冠的祭司宣讀完祭文之後,秦長老借助漂浮蠱,跳上半空,大聲宣讀了夏飛飛的諸項罪狀,又問道:「夏飛飛,你可認罪嗎?」

    夏飛飛只是笑著搖頭:「我不服。」

    周圍觀看行刑的眾人一片嘩然:諸項證據已然確鑿,她本人也曾在刑堂之上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此時她居然說她不服!她憑什麼不服!

    秦長老此時也有些惱怒:明明她一切都承認的!現在死到臨頭,她居然想反悔嗎?這樣一來,整個刑罰的威嚴何在?他三轉長老的威信何在!

    夏飛飛笑了,笑的瘋狂,笑的肆無忌憚,她的笑聲通過傳聲蠱傳向四面八方:「你們,憑什麼定我的罪?除了我自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定我的罪!更無論你們這群鼠目寸光、只顧念著蠅頭小利的螻蟻們!」

    夏飛飛大聲說道:「我所做的事情,選擇要走的道路,只為長生,成就大道。萬物或陰或陽,或正或邪,只為爭奪那一線生機。我便是以殺戮入道,血流成河,又有何罪?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他年我若為聖,汝等皆飛灰,我又有何罪?」

    「我原無意害人,無意傷人,奈何你們逼迫甚深。汝等謀我財、謀我色、妄圖阻我修行,意欲奪取我寶物。我又有何罪?難道便要束手就擒,拱手獻寶不成?」

    「往日敵強我弱,故而隱忍不發。今日時機已到,便輪到我,來定你們的罪了!」夏飛飛的目光掃視刑場一周,大聲道,「荒月山寨積弊已久,愚昧落後,山寨眾人自私自利,顛倒黑白,懶惰成性,不思進取,貪婪無厭,暗藏禍心。今日,我,夏飛飛在此宣判,凡離我千步之內者,當受五雷轟頂之刑,死無赦!這便是我——夏飛飛,對你們這些螻蟻的最終判決!」

    聽了夏飛飛的這番話,刑場眾人先是無語了一陣子。緊接著,以秦長老為首,爆發出一陣大笑聲:「這賤女人傻了嗎?竟然在白日做夢嗎?」便有脾氣暴躁者忍不住想動手揍夏飛飛幾下子。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不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元海空竅中的元力完全被封印了。

    有警醒者想逃離這是非之地,卻發現,突然間連身子都不能動了。

    「這是——」有人驚恐地問道。

    「蠻荒元氣鎖,沒聽說過嗎?」夏飛飛囂張地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向大家匯報下,還有一章就出山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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