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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篇 菜師叔 文 / 影照

    當時那把劍離小喬的喉嚨只有零點零零七公分。

    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後,那把劍的男主人將會徹底放過她。

    因為她決定說一個謊話。

    雖然她生平說了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她認為是最完美的。

    她說:「噯,帥哥,這一切都是幻覺,幻覺啊!請您息怒,請您帶著武器自由的飛吧!」

    白衣男略一怔忡,眼中隨即騰起笑意:「本想一劍結果你,現在倒覺得你傻的挺有趣。來,說說你是誰?為什麼要潛伏在這屋頂上?」

    小喬雙眼一閉,做痛苦害怕狀:「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藥王谷的賊子!」忽然有人插聲表示譴責,「你們如今越發膽大包天,居然敢到西陵派門口j□j婦女了!」

    小喬定睛一看,原來仍然清醒著的三師姐。只見她懷抱七師姐,脖子左右各架一把鋼刀,髮絲於風中凌亂,咋眼一看如魔似幻。

    ——三師姐!如此險境下您老還能面不改色正氣浩然,真不愧為芙蓉姐姐啊!

    「原來是西陵派的?」那白衣男目光一閃,卻是寒氣更盛,「哼,不過是些自詡為名門正派的肖小之徒。說!你們躲在這屋頂上究竟有何預謀?」

    小喬正想解釋,卻被三師姐搶先一步:「你又有何資格質問我們?你這無恥採花賊,居然用藥王谷獨門密香來誘惑良家婦女,你是何居心?!難道就不怕被藥王谷逐出師門嗎?!」

    「藥王谷的事,還輪不到西陵賤人插嘴!」只見那白衣男反手一挑,寒光掠過,三師姐的臉上多出一道血痕。

    「——他娘的!你居然敢劃我盤子?你居然敢劃我寶貴的盤子?!」

    三師姐勃然大怒,一個鷂子翻身繞開兩把大刀,手執長劍朝白衣男胸口直直刺去:「老娘今天就要破了你的條子!」

    可憐迷迷糊糊的七師姐被她「光當」一聲丟在房頂上,額頭在瓦片上撞出個大青包。

    「……噫~~~這地兒不好!石榴,你要搞什麼開源節流,也不要把我的棉絮撤了薩。」

    七師姐坐起來,半開著眼茫然環顧四周,嘴裡嘟噥兩聲又倒下睡了。

    只聽「噹噹噹」刀戈相見的撞擊聲,白衣男和三師姐纏鬥起來。他們一會兒上天,一會兒遁地,一會兒立枝頭,一會兒踏水花……打鬥中「淫賊」與「賤人」的呵斥聲此起彼伏,配合刀光劍影,猶如好萊塢大片一樣令人髮指。

    小喬正看的眼花繚亂,忽聞有人開始現場解說。

    「哇啊,凌波微步!」

    「嘖嘖,傷心斷腸劍!」

    「哎呀,斷子絕孫招!」

    ……

    原來這清水鎮乃依托西陵派而起的一代奇鎮,早已習慣江湖紛爭。鎮民們被這場打鬥驚動,非但沒有關門躲避,反而紛紛走到街頭觀看點評起來。

    也不知他們打了多久,一陣尖銳的摩擦聲後,三師姐和白衣男手中的劍同時飛了出去。

    「匡當!」

    人群迅速散開,眼睜睜看著那兩柄上好武器撞到地上,濺起火花一片。

    三師姐退後站定,狠狠咬唇,面色蒼白。

    白衣男身形一晃,額頭隱約有濕氣升騰。

    「肉搏啊,肉搏!」人群又迅速合攏了,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

    小喬看的又急又怕,忍不住放聲大喊:「三師姐,攻他下盤!仙人指路!猴子偷桃!!龍抓手!!!」

    話音未落,忽然被人從背後狠狠一擊,她驚惶回頭,只見黑衣大漢惱羞成怒的臉。

    這一掌夠狠夠勁,她的身子頓時騰空而起,如落葉般朝地面速速墜去。

    眼睜睜看著人群再度四散如潮水,她合上雙目,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揪做了一團。

    ——吾命休矣!

    然而有人在半途出手了。

    天旋地轉中,那人抱著她翩然落地,預想中的撕心裂肺並沒有到來。

    她努力撐開眼皮,想看清這次的救命恩人。

    ——墨色的發用藏青絲帶鬆鬆繯著,一雙眼睛沉似暗夜,諱莫如深。她從未見過這樣深切的黑色,純粹得一塌糊塗,卻又出奇的乾淨。

    「哪堂弟子這般糊塗?」恩人低聲取笑,卻是道不盡的風流。

    還來不及回神,身子已經被人扶好站定。

    恩人微微一笑,撇下她朝屋頂飛去,身姿矯若游龍驚若翩鴻,似仙子踏月,又似清風拂雪。

    霎時光華瀲灩,彷彿連四周的風都滯了一滯。

    屋頂上的黑衣大漢突然在一瞬間內倒下了,悄無聲息。

    恩人轉過身來,一襲淡雅藍袍在驕陽下微微飄拂,整個人如同流雲般出塵逸世,灑脫優雅。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離離,住手。」

    恩人對著遠處纏鬥的二人喚了一聲。

    三師姐一呆,隨即像被火灼了眉毛一般迅速退後,飛快跳到恩人身邊。

    「師……」她的眼中滿是濃濃亮色,欣喜之情昭然若揭。

    恩人只是微笑,揮手止住她接下去要說的話。

    「這位公子,我派徒兒無心冒犯,還請公子看在西陵派的薄面上,不予計較。」

    恩人朝白衣男一拱手,態度不卑不亢。

    「笑話!什麼西陵派,我藥王谷申尤從來不放在眼裡!」白衣男語帶嘲諷,伸手一抓,那柄原本掉在地上的劍居然凌空飛起,逕直朝恩人的胸口插去。

    「幻虛劍指!」

    人群中有人尖銳出聲,看客們皆十分配合的倒吸一口冷氣。

    小喬心道原來這裡也有無線遙控?真tm先進。

    恩人面色不改,食指凌空一點,那柄劍居然在半途停住了,又順著他的食指上下左右擺動幾次,方才「匡當」一聲落地。

    「你怎麼會藥王谷的秘傳絕技?!」白衣男的聲音裡透出一絲驚訝。

    「藥王谷秘傳?」恩人似乎想起什麼,輕輕揚起嘴角,「我怎麼記得這招式是我五年前教給藥王的呢?」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

    誰都知道藥王谷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怎會向這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學武?

    白衣男額頭早已青筋暴起:「你居然敢羞辱家師!今日我便要替家師撕掉你的嘴!」

    恩人搖頭,面色漠然:「真是孩子,小小年紀就這般血腥。」

    「廢話少說,納命來!」白衣男長袖一甩,只見一道墨綠煙霧閃電般朝恩人襲去。

    「——灑毒啦灑毒啦!」

    不知誰淒厲喊了一聲,街道上的鎮民在一瞬間內就消失不見了,走的乾乾淨淨。

    小喬看的目瞪口呆。

    再一回頭,恩人不知為何沒有躲避,反而靜靜沐浴在綠煙裡,面無表情。

    小喬大駭,即使她目前的武學修為只到納米級別,也知道中毒絕不是一件好事。

    「恩公!快躲開呀!」她急得團團轉,邊跳腳邊惱自己無法幫的上忙。

    忽見有籃雞蛋被冷落在地上,她想也不想,就抓起一個就朝白衣男狠狠砸去:「爛番茄!看我臭蛋攻擊!」

    白衣男正全神貫注對付高手,毫無防備,只聽「吧唧」一聲,他的面紗前突然多出一坨刺目的腥黃,在白衣映襯下緩緩流淌,分外滑稽。

    本來還木頭一樣的恩人,突然噗嗤笑出聲來。

    「不要胡鬧。」他沖地上的小喬溫和道,「西陵弟子不做這樣有損名譽的偷襲。」

    白衣男卻顧不得那麼多,指著他全身顫抖做嚴重被shock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中了我的食肉散怎麼還能談笑自如?」

    「食肉散?」恩人低笑,衣袖一拂,那些煙粒自身上紛揚彈出,重新匯聚為一匹綠色薄紗,輕飄飄朝天空飛去。

    「難道你師傅沒教過你?」他望著那遠去的毒煙,目光悠遠,「人多的時候不要用毒,以免傷及無辜——你求盛之心太過迫切,倒把門規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你到底是誰?」這下白衣男連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死淫賊,你還不明白?」三師姐不知從何處得意洋洋跳出來,「西陵阮似穹的名號,也是你藥王谷得罪的起的?!」

    小喬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腦中嗡嗡巨響。

    ——師叔!原來他就是那個阮師叔!

    白衣男原本驕橫的氣焰頓時褪的一乾二淨。

    「原來是阮前輩……」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有氣無力拱手道,「申尤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前輩,還請前輩高抬貴手,既往不咎……」

    「將迷香解藥留下,回去跟你師傅再好生學學吧。」阮似穹一臉淡然,「你的食肉散還欠三分火候,不過這種噬人肌膚的下流毒藥,不習也罷。」

    白衣男面上一青,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放在瓦片上,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倒退著狼狽離去。

    三師姐撿了藥瓶,慌忙去給其他三個師姐解毒,阮似穹在一旁看著。

    小喬站在地上,呆呆仰望他們。

    ——會武功,果然是一件非常之介於牛a與牛c間的事情。

    阮似穹似乎注意到她的殷切目光,微微一笑,自屋頂翩然落下。

    「可有受傷?」他牽起她的手,打算號脈。

    小喬慌忙紅著臉搖頭——方才見識了他的絕代風華,她的臉這會兒還有些發燙。

    這可是與偶像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啊!

    氤氳中一雙黑眼靜靜瞟來,只聽阮似穹慢條斯理道:「……離離沒中毒我不奇怪,她自幼習武,內力深厚足以抵抗迷藥。不過你這小丫頭明明身無半點內力,怎麼也沒有中招呢?」

    小喬被人拆了檯面,大窘,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

    阮似穹再看她一眼,眼中華彩流轉,但笑不語。

    「阮師叔,小喬是師傅一個月前新納的弟子。」

    三師姐給幾位師姐喂完了藥,也輕輕一躍落到地上。

    「小師妹剛入門,對內力研究不深,不過她先前習的是別派大家武功,所以能防迷香也不稀奇。」

    「別派大家?」阮似穹似乎若有所思,「敢問是哪兩位大家?」

    「正是隱世高手東方紅與西門不敗兩位大俠!」七師姐雄赳赳的聲音j□j來——她這回是徹底醒了。

    小喬以手掩面,不敢直視阮似穹。

    「……這兩位大俠的名號倒是有些陌生。」阮似穹的聲音還是不急不慢,波瀾不驚,「不知他們的必殺技都有哪些?」

    大家都安靜了,等待著小喬的回話。

    小喬心中哀號一聲,急中生智道:「其實家母與家父最擅長的不是武藝,而是陣法。」

    「哦?是何奇陣?」阮似穹的聲音裡有一絲絲的興趣。

    她深吸一口氣:「便是傳說中的天涯八卦陣。」

    大家靜默片刻。

    忽聞阮似穹一聲輕笑,打破這僵局:「……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居然沒聽過。」他拍拍小喬的背,狀似親暱,「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

    小喬方松一口大氣,只是被他這麼一拍,胸腔突然有魚腥味湧上,最終破喉而出。

    「哇」的一聲,她嘔出好大一口血。

    師姐們頓時傻眼了。

    「你中的那掌果然不一般。」阮似穹擰起眉頭,「那大漢當時手冒青煙,許是烈焰斬。」

    眾人面色大變,一向嬌生慣養的九師姐居然被嚇的滾出淚花來。

    「小師妹,你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痛?」她伸手去摸小喬。

    「不礙事,不礙事。」小喬努力朝她牽動嘴角,「其實呢,師姐,吐啊吐的也就習慣了……」

    話音未落,忽然被人打橫抱起,輕輕攬在懷裡。

    「藥王谷的弟子居然敢施這般毒計,不知輕重!」阮似穹的眼瞳如漆墨一般深不可測。

    轉頭望小喬,話語卻是溫柔無比,「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回山求醫。」

    他冷著臉,邁開步子朝前方奔去。

    幾位師姐也趕緊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約莫行了一炷香時間,阮似穹隱約聽見懷中少女痛苦的嚶嚀。

    「怎麼了?很辛苦?」他俯下臉。

    「師叔……能不能走慢一點兒……我被晃得好疼……」

    小喬咬著嘴唇,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痛得什麼都看不清了。

    阮似穹卻加快了腳程,低聲安慰著:「乖,這烈焰斬雖然最忌晃動傷者,但如若延時不治,只怕會沒命。你聽話,先忍一忍。」

    小喬無法爭辯,嘴角已經咬破了,滲出絲絲嫣紅。

    阮似穹心中不忍,便哄她道:「你若疼的實在厲害,就唱歌發洩,不要老咬著嘴。」

    懷中人靜默片刻。

    就在阮似穹以為她已經痛暈過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真摯的,帶著哭腔的,夾雜微微顫音的奇異歌聲——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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